asteroid10.html

末日
★★★★★★★★★★★★★★★★★

【曝光】

李子超在晨光曦微中醒過來，雖然仍然睏倦，但心緒不寧，令他不能安睡。似若山雨欲來，有甚麼將要發生，窗外的世界黑暗而寂靜，但心中卻始終不能釋然。當然，還有一天，就只一天人類還擁有這個世界，之後呢？就連在積極避難準備的他，也不知自己能否活得過明天後的災變。

但他隱隱感到並不是這回事，是有另一些事要發生。

外面仍有大半的組員正盡最後努力，把物資存放在地盤下的貨倉內。另有一組人員正把一小部份物資運往設在荃灣的一個中途倉，以便他們回程時不時之需。

李子超忙了一整晚，也是剛剛才躺下來不久。

過去幾天所發生的事，是他有生以來最剌激的一幕，昨晚的一役，更是老大括了彭威一巴，希望他得到教訓會收歛一下，最奇妙的是，在整個行動的過程中，他竟然沒有感到太大的恐懼，反而感到有點莫名的刺激和興奮，他完全能控制自己的情緒，甚至被手搶指著的一剎，他的思路依舊清晰，鎮定如常，難怪連上校都說他是個天生的冒險家。

但他知道，其實自己並不愛冒險，只是他胸有成竹罷了，對鄭耀揚有絕對的信心。

窗外天邊幻起一片異樣紅光，有點說不出的詭異，初時李超以為是太陽初升，但看真點卻大感不妥。

這時工廠的電話響起，李子超隨手接了，傳來上校的聲音。

「子超，快起來，不得了，消息已經公佈，快看電視。」上校急口令的說。

「九龍那邊怎麼了？」李子超忽然心中有悟，連忙問道。

「那邊發生暴亂了，我要返警署看看是情形。」上校交代一下外面情況便收了線，聽他身處的地方似是很嘈雜。

李子超拿著室內無線電話邊說邊走，到牆角去開著了電視。

電視的畫面出現了美國總統的熟悉的面孔，他正神色凝重地在宣佈小行星的消息，這時甘振堂和鄭耀揚，暫避在這裏的下屬也被電視新聞吵醒。

「．．．美國和世界各國政府已盡了全力，成功將小行星打碎成兩塊碎片，並令它偏離軌跡，可惜小行星體積過於龐大，其中一塊碎片可能避過地球，然而另一塊碎片肯定會擊中，暫時未確定小行星的墜落地點，估計極可能會擊中北半球的太平洋。美國和世界各地都有一個類似的保存計劃，以備一旦地球不幸被擊中，將會有部份人類可以安全地被保存下來。」

「我以美國總統的名義，宣佈全國進入一級戒備狀態，由現在開始全國實行軍事管制，搶劫和暴亂者將會被格殺，請依照國民警衛軍的指示，有秩序地往內陸或高地疏散．．．」

「我們的優勢完旦了，我還以為可以多挨半天。」李子超嘆氣。

「唉，想不到這麼快我又可以大模斯樣四處走動。」鄭耀揚苦笑著說。

李子超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由現在開始，社會將會陷入混亂的無政府狀態，東面的火光只是個序幕，暴民將會四處搶掠，再無人會理會他們之前所犯的罪行，一個新的世界正式開始。

「何志強方面呢？」李子超忽然問。

「他正在想辦法添置彈藥，趁亂局乘機混水摸魚。」鄭耀揚回答。

「阿耀，立即召集人手，把整棟大廈清場，附近的幾座工廠也要一拼佔據，以便全面防衛整個基地，我要把圍繞這裏的七座大廈全撥入基地範圍之內，記著，你只有半小時。」李子超向鄭耀揚說。

「怎麼可能？逐個單位敲門最快也要三小時，還要有大量人手配合呀！」鄭耀揚瞪著大眼回答。

「誰要你逐個單位攻入去？你到管理處，找著個管事的，按響火警鐘，再在樓梯間點燃一些塑膠品，會發出濃煙的東西，所有人就會自動逃出來。清場時要多點人手，趕跑了人，拉下大閘，之後只須留下幾個人把守著大街入口，再配備通訊器材，中央有足夠的人員作迅速支援就可以了。還行不行？你要多少人手？」李子超急口令的說。

「不錯，就給我十五人吧，幸好作晚教了所有組員使用槍械，立刻便用得著了。」鄭耀揚這次真的心服口服，當然再多想一會，自己也可以想得出來這方法來，但要腦筋轉得那麼快，卻自問不及李子超。

「老鄭，快去，快去，我們要盡快起程上山，我擔心越遲越麻煩，再過一會，滿街滿巷是逃難的人和車，我們就動彈不得，到時才起程就太遲了。」李子超跟鄭耀揚說完後，想了想，又對甘振堂說，「老甘，通知所有組員立即歸隊，兩小時內要開始動身上山，我們已經不可能再等了，再不結束佈置，立刻開始撤上高地，恐怕往北走的路會完全被難民和汽車堵死。照我們早定下的安排，老弱組員首先起程，再來是主力人員，最後是配備摩托車的一組，再次提醒所有組員，帶備各人的私人物品。我需要所有人員，我們還有些裝備未到手。」

「但外面那麼亂，我們是否應該冒險？」甘振堂說。

「這是我們最後的機會，而且我必須接我的兩個下屬，都在那區附近，很快就辦好。我希望中午前最後一組組員可以出發撤往山上，行動要快。」李子超沉思的說。

「既然如此，我這就立即去辦。」甘振堂答應著說。

大廈的清場行動就如李子超所預計般順利，並沒遇上特別困難。除了幾名看更外，總共才只有十來個單位有人留廠。火警鐘一響，再被煙霧一熏，所有人全都急急鑽出來，鄭耀揚一夥人只揚揚手中武器，三兩下工夫就把他們打發完畢，前後花了二十五分鐘。

五時未到，幾乎所有人員已全部歸隊，還比原來預定的人數多了幾倍，原來很多組員違反規定，私自帶多了親友。這是人之常情，雖然李子超早預計有這種狀況，只是沒料到情況如此糟。現在只欠上校和何志強一系的特警人員，而他們的親人亦己趕到，點算之下人數已達三百六十八人，而沒有工作能力的老人家和孩子卻佔了大半，令李子超大失預算，頭痛欲裂。

到了這個環境，李子超己經沒有選擇，為免再拖延進度，只好照單全收，至於將來的糧食問題，已無暇多想。連忙進行緊急措施，命人加緊印製臨時証件，又派人闖入一間製衣廠，取得合適衣物，分發給各人。

眾人手持那簡陋的紙張，上面蓋有小組的印章，才心中大定，都小心的把它放入防水膠袋，貼身收藏。每個人都明白，就是這片不起眼的文件，確保了他們將來能否被小組接納，獲得生存的資格。

集合了眾人，李子超簡短地說了一番激勵的說話，盡快安頓好了老幼人員的運輸工具，在部分武裝組員陪同下，第一組人員隨即出發。

這一下便送走了二百多人，其餘有工作能力的都立即被分派工作。

陳國光的工程已進入最後階段，女子和老弱的，被指派幫忙傳遞物資，作最後的儲存工作，男子為堆得像山一般的大量物資，在地盤下的倉庫內分配整齊，再利用繩網進行最後的穩固工作。

另外兩個爆破小組，負責進入指定單位，收集有用的物資和機器用具。

餘下的男組員分作三組外勤，作最後努力收集指定的物資，所有外勤的成員都獲分派到一支滿膛手槍以作防身之用。

小晉和韋家強、韋家傑等幾個小子更是喜翻了心，摸著手槍愛不釋手，像得到了心愛的玩具，頻頻作西部牛郎的拔槍動作，直看得李子超和鄭耀揚膽戰心驚，連忙喝止他們。

鄭耀揚再三嚴厲地提醒他們手槍並不是玩具，要認真使用，但看他們唯唯諾諾漫不經心的模樣，就知他們沒聽入耳，但偏又無可奈何。

這時李子超的手提電話響起，他接了電話，是莊艾美的聲音。

「李生，我好怕，」她嗚咽著說，「電視新聞說世界末日了，我家樓下又有人放火，救我呀，嗚．．．」

「艾美，不要驚慌，先把門鎖緊，再找些雜物頂緊大門，叫你媽媽和妹妹收拾最厚重的禦寒衣物，不要問為甚麼，只需聽清楚我所說的就可以了，」李子超一邊安慰著她，一面吩咐她做好要準備的工夫，「我會在大約二十分鐘內到你家接你，鎮定一點，有我在，知道嗎？」

「我明白了，但你一定要快點來啊。」艾美聽到李子超穩定又有信心的指示，心中略定，連忙答應著去作準備工夫。

李子超又打電話給程家樂，他剛剛看了電視新開，正自徬徨無助，聽得李子超來電，如獲救星，李子超吩咐了一番，又叫他關好了門窗，才領了自己一組八人匆匆出發。

李子超真後悔沒有早一天接了他們過來。

鄭耀揚特意分派了小卓和江山保護李子超，小晉堅持要跟著新偶像總指揮，李子超也由得他了。

邱建立一組負責取回醫務所的醫療儀器，邱建立更約了他的好友王國生醫生和護士小姐屈芷青在醫務所等他。

甘振堂和韋家明留在基地負責統籌和整理收集到的物資。

陳國光努力作防水倉門的最後安裝工程，正忙後不可開交。

最後一個外勤組是鄭耀揚和楊俊傑一組，負責收集指定的通訊器材。

李子超一組人乘著三部小貨車急急出發，才轉出大街，所見的景象已經令他們嚇呆，一群群的暴民正向商戶衝擊，所有食物店舖全被打破門戶，男女老幼捧著食物走出來。多個火頭正從商戶和住宅湧出，左面兩幢大廈完全陷入火海之中，卻沒見到任何救火的行動。

尤幸時間尚早，街上汽車還未算太多，大部份的汽車都均逃往北方，沒有載著乘客的巴士亦向內陸方向逃亡而去，許多沒有乘上公車的市民，正一家老少背著大包小袋徒步逃難。

李子超的車隊避過了幾起車禍現場，花了十五分鐘便趕到艾美的長沙灣公寓樓下，地下剛巧正是一所超級市場，商店鐵閘已經被人撞開一個大洞，也不知是被甚麼撞開的，門外內散滿一地貨物碎片，一大群暴民正在內裏瘋狂搶掠，每人都托著大包小包鑽出來。

鐵閘門外躺著兩個男人，其中一個穿著警察制服，手槍武器己被搶去，頭顱被硬物打得血肉模糊，地上留下一灘凝固了的血漿。另一人俯伏地上，也不看不見傷在何處，但躺臥處浸泡著大灘血跡。

兩人動也不動，看來己經活不了。

超級市場附近的商舖也難逃被搶掠的命運，連警察都自身難保，誰來保護他們。李子超看見一所電器舖的門在打開著，門內躺著一個老人，生死未卜，相信是保護家當時遭了暴徒毒手。

忽然鐵閘那邊傳來呼喝爭吵聲，幾個人正為爭奪一袋白米大打出手，轉眼間，其中一人倒在地上，胸口插上了一柄燒烤叉，不斷垂死呻吟，看得一眾組員搖頭嘆息，偏生又自知不宜插手。

李子超更是感觸尤深，自己只不過是比他們早知道真相幾天，現在就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去看亂世的人性醜惡和不堪，要是沒有甘振堂的提醒，他真懷疑自己會否是搶掠者的其中一個。

另一方面，李子超隱隱感到奇怪，消息才剛宣佈不久，大部份人應該猶在夢中，何以暴亂會蔓延得如斯迅速廣泛。

這念頭只在李子超腦中迅快掠過，亦無暇多想，還是艾美的安全最緊要。

李子超匆忙下車，正要向各人簡短地吩咐任務，眼角忽然感到旁邊有人向他移來，手持著些甚麼指向他，他下意識感到不妙，向右閃開，還來不及出聲向其他人作出警告，己經火光暴閃，「砰」聲巨響，左邊面頰感到火辣辣的剌痛，嚇得不知所措。

在車外的小卓見狀連忙把李子超撞開，兩人滾倒一旁。另外車外三人亦急忙伏下，還在車內的包括小晉的三人匆匆拔出手槍，但在危急中己完全忘了鄭耀揚的教授，連保險掣也不懂打開，只拿著手槍亂七八糟的伸出車外，指向一個持槍漢子。也幸好他們亂指一通，那槍手嚇得一窒，才慢了一線。小卓和江山籍著寶貴的瞬息空間，及時拔出手槍還火，兩人各自開了一槍，一個男人應聲倒地，李子超亦在那人倒地前趕及補中一槍。

眾人伏在地上或躲在車內等了好一會，待肯定那人真的沒有再起來，又沒有其他攻擊才敢上前查看。

那人瞪著眼張大口仰臥在地上，滿身酒氣，沾滿血的右手還緊握著一柄警槍，他的前額和左右胸各中了一槍，鮮紅的血漿在血洞內不斷冒出，已經斷了氣。

李子超和大多數人一樣，皆是第一次見到死人，只嚇得面無人色，剛出來時的輕率大意都已蕩然無存。

眾人驚魂甫定，慢慢聚起來，不自覺地都把手槍緊握在手，向各方向瞄準。

李子超摸摸面頰，感到一陣剌痛，那是被子彈近距離擦過的氣流聒傷，心知剛才是檢回了一條小命，要不是下意識閃開，現在躺在地上的當然不只是那漢子一個了。站直起來定一定神，拍拍身上泥巴，感到胸前和背後全然濕透，才知道剛才出了一身冷汗。

李子超環顧四周，剛才還在搶掠的人群忽然間消失無蹤，相信是被槍戰嚇跑了。

經過剛才的一役，大夥兒都收起大意的態度，改而戰戰兢兢，一派如臨大敵的模樣。

這個惡劣環境令李子超更擔心艾美，連忙先打了一通電話給艾美，確保她的安全，但沒有人接聽。

李子超往樓上望，赫然驚見樓上窗戶煙火處處，不禁暗呼不妙。

李子超匆匆吩咐其中三人留守在汽車旁，以防有人搶奪破壞，其餘四人跟李子超上樓去。

大堂旁邊的電箱己被破壞，電梯不能再用，他們只好從樓梯步行上艾美八樓的住所去。才走到一半就聽到四處傳來哭喊尖叫聲，聽得眾人毛骨悚然。李子超硬起心腸不去理會，決意先找到艾美，保護她的安全。

他急步往上跑，到六樓已經聞到一陣燒焦的味道，又聽到樓上傳來眾多男人的吆喝聲混著女子的尖叫，亂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