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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洞见篇
呐喊
呐喊，无尽的呐喊，
来自三个战场。
和谐中有嘈杂，
庄严中有放荡；
时而汇成一阕激昂的乐曲，
时而织成一道揪心的寒光。
一尊石雕几乎要汽化，
一朵玫瑰却酷似金刚；
矗立、仰卧、旋转、摇晃… …
时间被吸入肺部，
空间被吞进腹腔。
忽而这一切喷吐而出，
天地顷刻变得风云激荡。
她仿佛要飞升—
轰鸣的孤寂使她迷茫惆怅；
她似乎要栽倒—
没顶的虚空使她无所依傍。
她在命运线上寻求交叉，
又不让造成此线的动点发生碰撞；
她要自己创造生活，
而生活早已把她磨成泥浆。
泥浆中有地火在运行，
生命的冲力在这火中酝酿。
矜持、冷漠，偏执、狂放，
沙丘、荒山，磁场、激光…
涓涓细流突然发出怒号，
汹涌波涛顿时凝成冰霜。
这里有万丈绝壁，
嘶鸣的战马坠入无底的深渊；
这里有千年古堡，
多情的夜莺闯进森然的靶场。
置身于戏剧中的现实，
冲突为和谐的必要前提；
遨游在梦幻中的世界，
严密的逻辑是绝顶的荒唐。
火焰中，
灵魂竭力挣脱躯体，
探出脑袋吞食自己的形象，
原始的情欲，
却扼住灵魂死死不放。
挣扎、咆哮、翻滚、冲撞，
升华了的自然力，
终于溶入沸腾的血浆。
彼岸的平静，
此岸的疯狂，
昨天的悲哀，
今日的欢畅，
统统凝聚在这一刹那，
超越既成的实有，
奔赴未来的疆场。
这不是游戏—
游戏需要做好的道具，
这不是求索—
求索必先顾盼他方。
这里仅有来自各处的呐喊，
呐喊声召来东方的曙光。
曙光破迷雾，
地火引来飞流直泄三千丈。
孤寂与虚空被卷入滚滚波涛，
冲决长堤，淹没高墙；
直刺苍穹的浪尖，
抛射出眩目的灵性，
沉重的光辉，
照亮整个宇宙，
摧枯拉朽，金碧辉煌。
不能唱出的歌
没有旋律
却容纳着所有的乐章
没有句法
却包藏着终极的原则
一切的一
凝聚成一的一切
透明的虚无
预示着斑斓的杂多
极至的欢乐与绝顶的悲哀
相互肯定
永恒的和谐与瞬间的躁动
相互交错
这是学理，还是神谕？
也许都是
但我不能说
我只是在唱—
唱一首不能唱出的歌
未来
未来不是
既定的目标
能让我们奔向她
也不是
我们的外在作品
有待我们去完成
通向未来之路
是一条
创造者的
自我超越之链
它没有尽头
在虚空中
无限延伸 … …
影子
她在白日下跳舞
她在夜晚中居住
她日行千里
吻遍江河湖海
她闻风而动
在少女身上画弧
在斑驳陆离的世界中
她把自己裹住
在与阳光的对峙中
她将远处朦胧的真实
变成身边沉重的虚乌
无限缩小
她领略回归本体的庄严
迅速扩展
她将整个世界
连同自身一起吞没
哦，影子
你是
最空幻的有
还是
最具体的无？
自由
自由是一种张力
它扣住灵魂支撑着肉体
自由是一种或缺
投入它你就占有一块处女地
自由是一种标尺
拥有它就能测出价值的高低
自由是一种光源
失去它就会在寒夜中迷离
自由是一块屏幕
在它上面展示出生命的全部意义
自由是一条底线
抽了它一切都将分崩离析
老人
站在窗前扶着一把靠椅
他凝神远望似乎很好奇
这世界上无奇不有
其实这老人早无兴趣
他灰色的目光
找不着据点
天空与地平线
在雾霭中无处寻觅
他咳嗽了两声
在急促地喘气
我要赶快回卧室
他在提醒自己
老人挪动了脚步
同时弯下腰去
他伸出颤抖的手
拾起了地上的
一枚硬币
时间，一个法力无边的魔女
她向着太阳歌唱
又背着月光哭泣
在战场上给将士击鼓
又在密室中给情郎献媚
她与上帝亲吻
让日月星辰含情脉脉
她与火神拥抱
让生命之光映红天际
啊，时间
一个法力无边的魔女
耶稣基督在她腹中萌生
鬼魅虫豸也吸吮她的乳汁
她能使
懦夫战胜英雄
白痴戏弄天才
卑鄙击溃崇高
谬误压倒真理
她使伟业变成无聊
淫乱充满诗意
啊，时间
一个法力无边的魔女
她轻轻抚摸
凶残的巨狮昏昏欲睡
她猛然一击
温顺的羊羔歇斯底里
她时常让轻浮的垃圾逐流狂欢
又不忘记给蒙难的沉渣伺机泛起
她忽而化成一把匕首
直刺善男信女脆弱的胸膛
她忽而化为一座天桥
跨过银河紧接万丈云梯
啊，时间
一个法力无边的魔女
农夫
汗水，浸染五谷
泥土，溶进皮里
午餐用干牛粪烧熟
鼾声在茅草房里搏击
粗野的骂声表亲情
豪爽的吆喝送厚意
头顶苍天，脚踩大地
脉搏里永远响着季节的韵律
镜子
虚虚实实，相反相成
片面的深刻
无边的幻景
自我的形象由此造出
透过窗口
窥视灵魂的背影
糊涂一世，懵懂一时
也许镜子会给我带来
片刻的自知之明？
伤残
扭曲的心
附着在错位的支点
长进肉里的枷锁
成为不可或缺的器官
要重新建立原始的平衡
除非将心灵投进烈焰
想彻底排除机体的异物
干脆把身躯破成两半
百事顺利
绝对的“百事顺利”
等于十足的“无所事事”
成就一件事
就是对一串障碍的克服
归属
卑微者琐屑的心
测度天下的心同样琐屑
衰老者死灭的情
期待人间的情一起死灭
真话与真理
真话
不是没有错误的话
而是从真我中
自然涌出的话
真话
不是合乎理性的话
而是未经雕琢的
此时此话
真话不同于真理
真话中常包涵谬误
假话中可容纳真理
事业与生活
什么叫事业？
事业就是
创造与他人共享的生活
若有谁宣称
某种事业与人的生活无关
他就是神智不清
若有谁兜售
以人的生活为最终代价的事业
他就是欺世邪魔
挑战
一个幼童
站在楼梯底下
抬头张望
不知是否该向上爬
他的目光
在拐角处被残酷地堵住
他的好奇
却绕个弯四处搜查
一个声响
向他发出警告
一道光线
却在诱惑着他
未知的世界
在向他挑战
幼嫩的心灵
在应答中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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