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情人節之役
I.
大專辯論賽 99 在進行過四場初賽之後, 比賽結果全都是 2:1, 仍然沒有任何參賽隊伍篤定出局, 而即使首戰獲勝的隊伍, 若有閃失亦隨時會失去出線資格. 換言之餘下四場初賽, 每場都是關鍵戰役.
這連串激戰由在第一仗敗陣的教育學院挑戰浸會大學揭開序幕. 如果教育學院要在最後關頭取得出線權, 就必須擊敗浸會, 而如果他們只贏 2:1 而不是 3:0, 要出線就必須在分數上贏浸會最少數十分, 這樣他們才有希望以得失票相同, 而總得失分差較佳的成績將浸會擯出局. 當然, 他們還須寄望同組另一場比賽港大擊敗樹仁. 而浸會方面, 如果贏得比賽, 則肯定能打入四強, 但一旦落敗, 出線形勢就十分不明朗.
結果, 這場比賽結束後, 雙方都無法露出笑容.
比賽打的是教育政策的辯題, 自然看上去對能掌握較多教育政策資料的教院來說是較為有利. 但浸會當然也不是省油的燈, 一直也不讓教院取得優勢, 結果這場拉据戰一直延續到完場.
當主席宣佈雙方辯員可到台下休息後, 其中一位浸會打台上的辯員再掩不住沮喪的神色, 眼泛淚光走到了台下, 浸會的其他隊員立即「一湧而上」安慰他. 而出現這情況的原因是, 這位辯員發言超時了那短短的一秒, 而在這場相持不下的比賽中, 這一秒足以決定勝負. 比賽結果是2:1, 浸會由於超時被扣分, 反勝為敗.
俄國曾經有一個戰爭學家講過一句說話, 他說：「一分鐘，決定戰鬥結局，一小時，決定戰局勝負，一天，決定帝國命運」. 但是辯論比賽, 決定勝負, 可能只是一秒鐘的功夫. 所以在正式比賽中, 我從未因超時而被扣分.
雖然取得勝利, 教院的辯員, 教練何志恆先生及其他如李大衛這些前隊員, 看著比賽評分紙的神情, 就和輸掉比賽的浸會一樣. 浸會輸掉這一場, 能否出線自然要看另一場比賽港大對樹仁的戰果. 但教院雖然可以取勝, 但贏得太險, 仍然逃不過出局的命運.
對樹仁來說, 這場比賽的結果並沒有對他們的出線機會造成不利的影響, 如果他們能夠取勝, 他們就可以首度打入四強. 然而, 這一步並不易走, 因為對手是實力平均的香港大學.
辯題是「港府應制定最低工資」, 正方的港大搬出了一套審議最低工資的機制, 顯是有備而來, 而反方樹仁亦不輕易讓對手壓倒他們, 不斷質疑最低工資的可行性. 然而港大始終實力平均, 加上台下時樹仁又犯了錯誤而被港大的謝綺雯看出並漂亮地回應, 形勢也因此向港大那邊傾斜. 最後結辯環節, 樹仁的郭子龍表現出色, 最後又令比賽難分高下.
最後, 郭子龍繼上一場之後, 再一次成為該場比賽的最佳辯論員, 也憑著這兩場比賽的精彩表現, 奠定了其星級辯論員的地位. 只可惜最後比數是 2:1, 樹仁落敗而再次無法打入四強.
然而, 當時看見樹仁水準的不斷冒升, 我覺得他們這個班底是可以打入大專盃四強的, 而這個預測在兩年後成為事實.
而在這場比賽結束的同時, 我們對理工一戰的辯題也揭曉了 :
「香港應設立傳媒監察議會」嶺南正方, 理工反方.
由於中大的實力始終比科大平均, 因此我先假定中大應可擊敗科大出線, 而我們如果要出線, 則需要擊敗理工大學, 而且由於第一場比賽失分較多, 因此就算贏 2:1 也是沒用, 要出線, 就要贏 3:0.
比賽日期是 2 月 14 日, 人所共知的浪漫節日 -- 情人節.
II.
雖然早前曾和崇基辯論隊就傳媒監察議會(類似報業評議會)的辯題進行過友誼賽, 但那場比賽我們根本並無什麼準備就上陣. 而在看過錄影帶後, 雖然崇基的打法及辯論稿的舖排有很多值得參考的地方, 但最後我們仍然是像過往一樣, 只是靠運用腦袋中的資料, 憑自己的力量去殺開一條血路.
在尋找資料方面, 也是一如既往, 我們要的不只是有關「傳媒監察議會」這議題, 而是「香港傳媒」這大題目. 我們不只找尋了世界各地有關傳媒監察議會這類組織的例子, 更將眼光放在香港傳媒現有問題及傳媒教育的資料. 當時剛好馬傑偉教授來嶺南出席一個有關傳媒的論壇, 於是我們又派人到場參加, 希望可以從中得到啟發, 在論壇的發問環節我還故意找碴發言留難馬教授(其實是因為百多名聽眾中竟然沒有人敢發問), 結果馬教授並非頭腦遲鈍的書呆子, 我當然不能令他出現什麼尷尬的情況. 那次論壇對於我們作戰計劃的制訂也有不少幫助, 特別是在功能方面.
集合了各方面的資料, 我們知道現在香港傳媒的問題是多方面的, 而在辯論比賽中的有限時間內, 我們最少想要談及幾點, 首先當然是部份傳媒嘩眾取寵的報導手法, 而這也是社會上對此議題上談得最多的問題. 然而只針對這一點去講對正方的我們來說, 戰場太過狹窄了, 加上理工必然會在此戰場作出最好的準備, 因此將所有筆墨放在這裡是不智的. 我們提出的另一個問題是記者操守的問題, 特別是在一些議題如記者買賣新聞, 誰對誰錯是需要就每個不同的個案去討論, 從而漸漸將守則制訂出來. 我們再需要提出的另一個問題是香港社會對於傳媒教育的不重視, 雖然社會上是有些有心人握行傳媒教育, 教導市民去認識如何去「看新聞」, 但單憑他們這少數人去教育大眾, 無疑杯水車薪.
一般人打這條辯題會只針對上述的第一點, 但我們的想法是我們必須更深入去討論香港傳媒的現況, 而我們所提出的傳媒監察議會, 其功能也不希望只是日夜責罵某幾份報導手法差劣的報章那麼簡單, 而是對香港的傳媒問題正本清源. 這創見(或者冒險, 因為要在短短的比賽時間談那麼複雜的問題, 如果比賽的評判質素低, 根本無法消化內容)就是「嶺南流」的一大特色.
我們的創見也在傳媒監察議會的形式上. 對於傳媒的監察機構, 其組成如果反方理工是懂得運用的話, 會形成正方出現一個兩難局面. 如果這機構是由傳媒人士或民間自行發起, 其權力十分有限, 根本就懲罰不了不守傳媒操守的傳媒, 但如果是由政府成立, 那當然有能力懲罰犯守則的傳媒, 但就變成了政府監控傳媒, 失去新聞自由. 因此正方是需要面對不論用什麼形式, 傳媒監察不是沒有作用就是要犧牲言論自由來換取效用, 兩者都可以令辯題無法成立.
為了解決這個兩難, 我們想出了一套從未有人想過的組成方法, 這議會是由各界人士推選代表出來, 再經由立法會通過. 當然他們沒有法律上的權力, 其作用是有著各界人士, 其對社會的影響力並不如外國的一些純由一些市民發起的類似機構, 只是一班市民的清談組織. 這個組織的威力在於這是代表社會各界的聲音, 從而對惡劣的傳媒造成壓力.
誠然, 如果現在說真的要執行我們想出來的建議, 恐怕也未必真的像我們說出來那麼有效, 但這個全新的想法最少可以避免對手提出世界其他國家類似機構的失敗例子(雖然到比賽時我們發覺對手根本沒有找過這些資料, 可能他們認為應將時間放在其他地方吧!)來攻擊我們的方案.
「命運不得我挑選, 前途生死自己難斷, 茫茫蒼海身不知處......」
在準備比賽的這個星期, 每當有靜下來的時間, 腦中總會響起這首歌. 這首歌的歌名是「決戰前夕」, 是七十年代末電視劇「陸小鳳」的插曲之一. 如果有看過同名小說的朋友, 都知道所謂「決戰」, 是指小說(後改編為電視劇)中兩大絕頂高手葉孤城與西門吹雪的決戰.
今番嶺南與理工也是在決戰, 在兩隊之間, 只能有一隊在情人節中取得大專盃準決賽的參賽資格. 我想我們之間的心態也不於將在眾人前決鬥的武林高手吧? 我們背負了前輩們未能達成的夢想, 也背負著後輩的未來和期望. 而我們的對手呢? 他們是上屆冠軍, 而且仍然保留了半隊主力. 曾嘗過冠軍滋味的與上屆奪冠時只能在台下支持的隊員們, 同樣都會希望在今屆再一次將冠軍盃握在手中吧!
心情無奈, 因為知道謀事在人, 成事在天. 上屆面對同樣情況, 不是也打出應贏的水平而沒有贏嗎? 自己的命運, 真的可以掌握在自己的手裡嗎? 有誰可以保證明天表現必能壓倒對手, 即使已是連續一星期苦練至深夜?(而身上的辯技又是浸淫了多少個深夜?)又有誰可以保證明天表現較為出色就可贏得勝利? 這是我最難忍受的.
心情沉重, 因為我從不想著是為自己而戰. 如果為自己而戰, 心情還可以放鬆, 因為是榮是辱, 都只是自己的事而已, 但現在背負的還是別人的夢. 看著一年級生的表現, 我已看到青黃不接的問題將會出現. 在鍾慧恆, 孔怡心, 柴文瀚等台上表現出色, 台下亦能協助設謀劃策的三年級生仍在的今屆, 要打入大專盃四強已是最後一次機會了. 而且我的自覺告訴我, 我這個上屆隊長就算如何辛苦, 也不能喊半句, 因為大家壓力都很大, 如果連我都表現出受不了, 士氣就很難維持.
「前途偏偏多挑戰, 若問吉凶我亦難判斷......」
「問生死, 誰敢怨, 含笑渡黃泉......」
也許是這麼沉重的壓力, 才令到比賽當天心境有著這麼大的變化.
(本章未完,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