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超級戰士<上卷2>

 

           

               第五章   任務

  我駕駛的“毀滅號”飛離酒店,目的地是南區的露天廣場。

  夢女的雙目不住在我腦海盤旋,揮之不去,那是如此地熟悉和親切,又像在非常遙遠和陌生的地方,就若我身體某一些隱藏的細胞內,有著對她不能磨滅的記憶似的

  超級戰士是能絕對控制自己的情緒,但為何卻不能驅走夢女的眼神?

  定要向馬竭能查詢這關鍵性的問題?

  廣場在望。

  毀滅號往下飛降。

  我混進流往廣場的人潮裡。

  一切似乎就像其他的日子那樣,邦托烏的居民能從密集于廣場的各類娛樂場所,得到苦悶刻板工作外的一點刺激和逃避,至少也有個較廣闊的空間可供閒蕩。

  自動電道流暢地前進。

  由停機坪進入通往廣場的廊道里的同時,已感到別人的監視,我不敢對他們進行反觀測,怕惹起他們的反應,因為真正的單傑聖士並沒有這種能力。

  只能被動地等待。

  就像犯錯誤釣上的魚餌。

  飢餓的魚兒已在我周圍巡戈。

  他們可能是夢女教的人,也可以是達加西叛黨滲入城里的恐怖分子,甚至可以是聯邦政府的人,又或情治局的秘密警察。

  為了使我更易取信於叛黨,除元帥等有限幾人外,沒有人街道我的真正身份,所以例如情治局的厲時看到叛徒單傑在街上大模大樣地走動時,必然大吃一驚,然後用盡一切方法將我搜捕,而元帥將會告訴他另一個故事,就是單傑已逃走了。

  由踏出聯邦酒店開始,我變成各方面欲得之而甘心的人。

  前途的艱難可想而知。

  周圍的通訊忽地頻密起來。

  我嘆一口氣,明白發現我行蹤的是聯邦政府的人,因為只有他們才敢如此利用主要的通訊網,而不怕被人知道。

  再不猶豫,我將精神集中在腰上的能源帶,一股能量立時由脊骨升起,再由後腦進入我的中樞神經,然后蔓延往大腦皮層,在那里能量逐漸匯聚,若旋風般盤旋起來,在兩秒的時間內,達到每秒二千五百轉的高速,向外放射,剎那間嵌進附近的傳訊系統和天上負責傳遞的衛星里去。

  以千計的訊號正互相交流。

  我的思考細胞以比常人高上百倍的速度動轉,很快捕捉到其中有關我的消息。其中一段消息是這樣的。

  “廣場區總指揮向情治局簡嚴少將請示,發現單傑聖士行蹤,他正在往廣場途中,請批示下一步行動。”

  另一方傳來簡來的聲音:“這是沒有可能的,單傑和夢女在兩星期前被捕,已被送上斷頭台,怎仍未死,還大模廝樣在街上走?”他一向沉穩的聲音變得高亢,顯示出他震駭的情緒。

  “請指示應否拘捕他!”

  簡嚴命令道:“用盡一切方法監視他的行蹤和接觸的人,我立即來。”

  通訊中斷。

  不知為何,我心中倒很想知道夢女的收場,她是否也和單傑同時被送上斷頭台,享用了聯邦政府高科技時代里的原始極刑?

  暫時我是安全的。

  廣場在望。

  自動電梯開始往下傾斜,變成滑落的梯階。

  我絲毫不放過周圍各類型的訊息。

  驀地精神一振。

  我捕捉到其中幾乎微不可察的訊息,這訊息的波段遠較聯邦政府的法定波段為短,作用顯然是要避過別人的截聽。

  我調校腦內的思感神經,截進那訊息去。

  “單傑出現了。”

  “立即進行一號計劃。”

  訊息斷去。

  我鬆一口氣。

  大魚終於來了。

  廣場里人山人海,觀看街頭藝人表現的民眾,圍成以千計的大小人堆,較富有的,使踏進林立于廣場各處的拳擊館、歌劇院、電影院、游樂場,付出昂貴的標價以消磨一點時間,氣氛非常熱鬧。

  我在人堆里左轉右轉,找尋目標,也讓別人找尋我。

  驀地所覺,音樂喧天震耳。

  一群人向我走過來。

  他們手里拿著各式各樣的樂器,邊行邊奏,看似正作其樂隊巡游,但我超人的感官,早測知自己是他們的目標。

  我裝作若無所覺。

  二十多人的樂隊,迫至身前,再散開,像變形虫般將我吞噬進去。

  我故作驚奇地叫道:“你們幹什麼?”

  一個扮作小丑的喇叭手來到我身前,豎起腳尖,雙手水蛇般纏上我的頸項。

  從玲瓏浮凸的身體,使我知道她是個年青的女孩子。

  塗得鮮紅誇張的嘴唇湊到我耳邊說:“單傑聖士,我們是你的朋友,請全心接受我們的安排,秘密警察正趕來拘捕你。”

  我道:“我不怕他們,大不了是死,但我要找夢女教的人,告訴他們一個至關重要的訊息。”

  扮作小丑的女子迫急地說:“我們便是夢女教的人,請隨我們來。”

  她拿起喇叭,大方吹響一下長號。

  立時惹起連鎖的反應。

  樂隊外幾個各聚了數百人的人堆,聞號散亂起來,往各個方向流去。一時間廣場的人海像給擲了一粒石子,綻出一個人造的漣猗,逐漸擴散往廣場的每一個角落。

  沒有到過廣場的人,可能并不明白假若廣場出現混亂的情況時,會有什么後果,這個可容八十萬人從容走動的廣闊人造空間,若把所有設施的容量也計量在內,足可容納一百五十萬人,夢女教的人只是利用“民眾”這因素,便可以使擁有尖端配備的聯邦警察有心無力。   

  夢女教果如厲時所料,成為一股有群眾基礎的組織和力量,不過我這元帥特派的秘密武器,將會由內部將它徹底摧毀。

  人潮波浪般鑽動。

  無關的人也開始感染到那動蕩,開始擁往離開廣場的二十多個出口。

  樂隊放下樂器,迅速地轉換他們的衣服,兩名少女來到我身邊,為我披上一件深棕式的大衣後,一左一右拉著我的臂彎,簇擁我進入左旁的一所歌劇院。

  “這是聯邦警察,所有人立即停止走動……”廣場的播音器響起,但適得其反,原本躲在一旁的人,也立時動了起來。

  那種恐慌是歇斯底里和沒有意識的。

  場面完全不受控制。

  每一個人都急於為不知的理由離去,沒有產生騷動的唯一原因,是因為夢女教的人仍在暗里控制群眾的情緒。

  沒有任何一個情況可以漏出我的觀察之外。

  剎那間我發覺在那兩名少女的牽引下,我走在通往後台的寂靜廊道上。

  她們要帶我往哪里去?

  劇院還未到開場的時間。

  左右兩旁是一道接一道的門,看來是化妝室一類的地方。

  左邊的少女推開其中一扇門。

  我們踏進門里。

  環目一看,心中一震。

  在這個放置雜物的室內,早有十個身穿黑衣,全副武裝的人在等待,他們的頭盔都藏在能在真空內活動的“氣能頭盔”中,身上的黑衣亦是金屬纖維織造的真空衣,當那兩位少女將我帶進室內時,十對目光全投在我身上。

  從身材判斷,十人里有四個是女的。

  我沉聲道:“你們並不是夢女教的人。”

  其中一人說:“那并沒有任何分別,我們都想將夢女從聯邦政府手上救出來的人。”

  他的聲音通過氣能頭盔傳出來,有像來自外太空的遙遠和不真實。

  我搖頭:“你若不說明身份,休想我會隨你們走。”

  其中一個女人急道:“時間不容許作任何解釋,若你不想落在聯邦政府手里,須與我們絕對合作。”

  我掙開纏著我手臂的兩名少女,微笑道:“相信嗎!只要我愿意,我隨時可以自殺,對于一個不怕死的人,秘密警察能做什么?”從夢女的資料里,我知道夢女教的核心人物,都擁有不需任何外力而自殺的能力。

  那女子還要說話,被先前發話的男子伸手阻止。

  男子顯然是眾人里的首領,他灼灼目光通過頭盔的防護鏡望向我,好一會才道:“在聯邦政府來說,我們是革命叛黨,我們是為理想而奮戰的‘自由戰線’,你的好同學漢威博士現在是我們的一分子,時間非常急迫,是否隨我們去,由你一念決定,我們并不想勉強你。”

  在我超人的感官下,我察知在我左后方的少女從袋中拿出一枝麻醉槍來,所以即使我不同意,他們也會將我弄走。

  我禁不住心中冷笑。

  每個人都瞪視我,等待答案。

  我望向准備發射麻醉槍的女子笑道:“假若答案是‘不’的話,你會將麻醉針送進我體內,是嗎?”

  那女子驚愕得張大口。

  先前的男子嘿嘿笑著:“果然不愧心靈對流的大師,沒有思想能瞞過你,所以你亦應知道我們是否有誠意。”

  說真的無論他們是否有誠意,我也會隨他們去,否則如何可見到達加西,又如何能把他殺死。

  我點頭說:“好!”

  男子如釋重負,打了個手勢。

  几個人立即圍了上來,為我身上加一能在真空或水中活動的“氣能衣”,不一會,我在外貌上和他們再沒多大分別。

  “軋軋”聲響。

  室內的地上露出一條地道,和斜伸往下去的滑梯。

  我道:“通往什么地方去。”

  先前帶我來的兩名少女亦換上氣能衣,其中之一答:“是輸水道。”

  我恍然大悟,在邦托烏的地底下,有著一個龐大的“循環水系統”,污水會被過濾再變為清水,循環不休地供應整個城市,而這系統遍布城市地底每一角落,假設“自由戰線”能把握系統的來龍去脈,的確可以神出鬼沒,來去自如。

  那領頭的男子伸手和我一握:“我叫達山,這個滑梯的底部是個大網,現在每三十秒滑一個人下去,網一停定,須翻身下網否則會發生不必要的碰撞。”一揮手,他的一名手下平躺滑梯頂,松手後往下滑去,聲音迅速深去。

  五個人後,輪到我了。

  忽地渾身泛起奇異的感應,就若微風指過身體,但那卻是“能量粒”和我身體交接惹起的“風”。

  我嘆了一口氣。

  聯邦政府已發現了我們的所在。

  他們的‘環境掃描順’,剛剛掃視到因我們的體溫而形成的生命能的存在,從而掌握我們的位置。

  只有簡嚴的精銳特別部隊,才有這種尖端的追蹤搜尋儀器。

  其他人一無所覺。

  因為他們都不是超級戰士。

  我的感應借著腰間能源帶送出的電波,八爪魚般延伸出去,穿牆過壁。

  剎那間我把握到一個百多人的特擊隊,正憑飛行器迅速接近。

  達山在我背上一推催促道:“快下去!”

  我轉身反將他推往入口,沉聲道:“我跟著來!”

  達山呆了一呆,猶豫片晌,踏上滑梯的頂端,回頭道:“你是下一個。”

  我點頭答應。

  “嘎唉!”

  達山滑進深黑里,消失不見。

  几乎是同一時間,靠門的牆壁沙粒般碎下。

  我彈轉身來。

  連我在內,共有七個人還留在地面,包括早先帶我來此的兩名少女。

  全副武裝的特擊隊員,潮水般涌入。

  那四名叛黨戰士舉起武器。

  “劈劈啪啪!”

  十多道強光閃起。

  四名叛黨全身透明般亮起白光,轉紅,然後白蠟般溶解。

  他們完了。

  一團亮光在室內爆起。

  強大的有刺入我的腦神經去。

  特擊隊引爆了使人暈厥的“迷暈彈”。

  那兩名少女軟倒下去。

  簡嚴凌空飛入,眼睛不能置信的投在沒有倒下的我身上。

  我動了。

  偉大的超級戰士行動了。

  猛一弓身,強大的能量由能源帶輸進裝在小臂處的“破陽型”死光刀去。

  “嗚!”

  一枝麻醉針向我射來。

  在常人來說,麻醉針的速度是超乎肉眼,但在我超人的感官,一枝麻醉針划過二十多尺的距離,便像世紀般漫長。

  左手一振,能量輸出,在千分一秒的時間內,在我和二十多個如狼似虎的特擊隊員間形成一個能量盾。

  右手前伸,死光刀離手前劈。

  “喀喇喇!”

  二十多名隊員像被狂風掃落葉般,慘嘶飛退倒跌,他們將沒有一個能繼續活下去。

  簡嚴身手最好,恰恰運起死光盾,格擋我的一擊。

  我豹子般撲前。

  必須速戰速決。

  我勝在出奇不意,但一待對方有了防備,援兵源源不絕到來時,連我也不知道是否有制勝的把握。

  死光刀橫越十多尺的距離,往秘警頭子簡嚴刺去,不知如何?我非常地憎厭他。

  簡嚴身前暴雨般的碎片爆開,整個人蹌踉退後,他雖以死光盾硬擋我一擊,但仍給我威力無比的破陽刀震得全身麻痺,難以立即反擊。

  我滾到地上,圓球般轉動,一下子來到他的右側處。

  死光盾其實只是一股能量團,當死光刀刺入這能量團時,能量團的分子能以億萬分一秒的驚人高速度產生電子間不定時的變換,從而瓦解死光的刺破力,但它卻不能保護使盾者的每一個部位,就象古代人用的盾牌,而且這盾牌有最強點,也有至弱點,能否靈巧地運用死光盾,是現代戰士至關緊要的頭等大事,否則在死光刀下只能成為待宰的羔羊。

  左手白光爆漲。

  轉瞬他變成一個小點。

  雖然不知為什麼恨他,但他既然威脅不到我,便沒有幹掉他的理由,否則將來如何向元帥交待。

  除了一地被死光灼成的焦屍外,只剩下那兩個暈倒的少女。

  幸好她們換上氣能衣,免去我一重煩惱。

  意到人動。

  我象提玩具將她們分左右手夾起,縱身躍進滑梯去,同時死光刀反向刺去。

  “轟隆轟隆!”

  出口處的四壁立時爆炸熔解封死敵人的追路。

  同一時間我們往下滑沖。

  死光不住往后流放,我們滑過的地方在能改變物質結構的死光下不住熔解,使簡嚴重整陣腳后,亦不能卸尾緊追。

  我將瞳孔放大,有若貓般將微弱的光線聚集,加上我視覺細胞的超凡感應能力,眼前的景象逐漸清晰起來。

  通道筆直往下去,每滑下百來尺,便轉為水平滑進,然后再次斜下,每個加速也受到另一個減速的平衡,設計這滑道的人,對力學有深切的研究,否則只是那高速運行,會使普通人受不起。

  再一次水平滑行后,是另一個斜坡,至此深進地底最少兩里遠,這使我對達加西的叛黨不得不重新作估計,在聯邦政府神不知鬼不覺下建造一條這樣的逃亡捷徑,是需要驚人的計划、組織和實力的。

  難怪元帥要派出我這秘密武器。

  我停止往後旋放死光。

  因為送出的訊號波,使我探知滑道終抵盡頭。

  滑道轉作水平。

  我裝出驚慌模樣,摟緊那兩個少女,往盡處滑去,速度漸減,當去勢盡時,剛好來到尾端,陷入網里。

  達山等六人焦急地在等待。

  達山撲過來抓著我叫道:“上面發生什麼事?”

  有人從我手上接過兩女,呼叫:“她們被麻醉了。”

  一時間亂成一片。

  我向達山說:“沒時間解釋了。”望向那兩名少女,“有沒有辦法救醒她們? ”

  達山不答反問:“是否聯邦軍來了?”

  我點頭:“是情治局的特別部隊。”

  達山一震:“我們立即走。”

  我望向那兩個仍在昏迷的少女,“那她們怎樣?”

  達山藏在頭罩視鏡後的眼閃過一絲極不自然的神色,那是堅決里夾雜哀傷:“ 沒有立即救醒她們的方法,由於她們昏迷而沒法靈活地操縱推行器,所以唯有將她們留下。”

  我淡淡道:“還要殺她們吧?”

  達山全身一震:“有何辦法?她們知悉我們逃起的路線,怎能留下兩個活口給那些秘密警察。”

  我一聲不響,將兩個少女提了起來:“往哪里去?”

  達山來不及驚異我的神力,說:“她們會拖累我們的。”

  我冷冷道:“你再浪費時間說廢話,便真的拖累了全體。”

  達山從我堅決的語調,知道絕沒有轉彎的余地,而時間實不容爭辯,一跺腳,往通道的盡處走去。

  我夾著兩名少女跟上。

  假設我真的是崇尚人道的單傑聖士,帶走這兩名少女實在是最應該的反應,冒充他的我不是亦應該這么辦?

  其他五人站在一條大的水管上,默默地等待我們。

  達山下命令,“接過丁娜和度美,我們帶她們一齊走。”

  五人一呆,同時明白到這將大大減少逃生的機會。我斷然道:“不!我身上有更先進的推進器,否則也不能從秘警手里逃出來,我帶著她們保証不比你們慢。” 達山還要說話。

  “轟隆!”

  異響傳至。

  達山臉色一變:“立即走!”

  “唉嘎!”

  直徑寬達三十尺的龐大水管頂部,一個圓蓋升起來,卻不見有水涌出,顯然是裝有能抗衡水壓設備的入口。

  兩名叛黨躍身而下,沒入水管里。

  達山作出個讓我先行的手勢。

  我移到入口旁,輕輕一跳,和昏迷了的丁娜和度美沒進管內的水中。

  在頭頂的射燈照耀下,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展現在眼前。

  青白色的管壁由兩邊無限地延伸,我輸出測探音波,知道目下正處身于邦托烏地底一個循環水道的交匯點,由這里可通往邦托烏任何一個角落。

  其他人相繼躍下。

  順水流朝無盡的遠方游去。

  前面兩人忽地加速。

  我不慌不忙,發動背上的推進器,一下子追上兩人,才減低速度。

  一小時後,我們左轉右彎,離開出發點至少五十里外。

  我並不知道他們的目的地。

  沿途我們遇上十多個監察水管內情況的偵測器,但達山都能先一步知道,更利用一個輕巧的儀器,干擾偵測器的操作,使我們能安然過關。

  要做到這點,必須擁有地底水循環系統的詳細圖則,這表示聯邦政府內必有內奸,我定要向元帥詳稟一切,否則內部的腐爛,會從根本上摧毀偉大的聯邦國。

  在前帶路的達山忽地停下。         

  罩內的傳聲器響起:“到達第一目標。”

  達山往管頂升上去。

  一個圓蓋形的出口在管頂處緩緩打開。

  照我的估計,目下我們應處身在東區的核心處,地面上是密集的貧民區,那亦是對政府不滿情緒最高漲的地方,叛黨將據點設立在那里,是很合理的。

  這利用地下循環水道逃走的方法,要保持高度秘密必須耗大量的人力物力,更重要的只能用一次,因為當聯邦政府知悉后,將會立即更改和加強整個水道偵察系統,并會仔細地追查叛黨建造通往水道的所有秘道,追查泄漏水道機密的叛徒。

  問題來了。

  這何叛黨會因單傑聖士而作出這么大的犧牲?要知道這水道是擁有難以估計的軍事價值的。

  其次是我的出現非常突然,誰能在這么倉卒時間內,作出一個這樣的決定。

  這是否表示夢女對我們有我們想像不到的重要性?

  三名叛黨先後從圓洞升上去。

  達山的聲音在我罩內響起:“聖士,輪到你哩,你比我們估計的超卓多了。” 我微微一笑,摟著丁娜和度美升出洞外。

  洞外是個四百尺丁方的小室,一個供上落用的升降機在等待,先上去的三名叛黨立在其中。

  很快所有人均進入升降機內。

  門關起來,迅速往上升去。

  我問:“我們要到哪里去。”

  達山道:“秘密警察將很快找出我們的逃路,所以唯一的方法,是立即離開邦托烏。”

  我不禁愕然:“你怎能在聯邦空軍的眼皮下,離開邦托烏?”

  達山向我微微一笑,高深莫測里透出自負,眼光轉到我分左右夾持的丁娜和度美,不答反問:“聖士有比估計中更超卓的體能和裝備,與我們手上的資料并不吻合,可否解釋一下。”

  同一時間丁娜和度美身子一動,兩支死光槍分抵我左右腰脅處的要害,要知當死光武器貼著身體發射時,任何死光盾也將失去作用。

  我一些震驚也沒有。

  早在離開水管時,我從她倆大腦皮膚的輕微活動知道她們逐漸回醒,同時亦收到她們和達山間的秘密通訊。

  那是裝在耳鼓內的一種訊號收發波,可以通過彈甲的長短,發出只有他們才能明白的密碼。故此達山亦從她們處得知我是從秘警的手中將她們救出來。

  我為何有能力做到這一點?

  我使達山對我生出懷疑。

  升降機適時停定。

  門開。

  我是背對著門,所以看不到門外的情景,但卻聽到死光武器舉起的聲音,十多人的呼吸聲傳入我耳內。

  達山厲視著我,雙手平舉。

  他小臂處亦裝上了比死光武器更先進的死光刀,但當然不能和我的“破陽刀” 相比。

  我深深望進他眼內,冷笑道:“朋友,我剛剛猜測了你的思想,你的困擾並不能瞞過我。”

  達山點頭承認:“是的!假設你是經過整容的冒牌貨,絕對不應冒險將丁娜和度美帶在一起,那就沒有人知道在進入滑道時,發生過什么事,而你亦可以隨便編個故事出來。”

  我淡淡一笑:“我沒興趣也沒有時間去証明我是什么或不是什么,亦沒有興趣和你們打交道,我想的只是和夢女教的核心人物接觸,向他們傳達一個夢女托付我傳達的訊息。”

  達山瞇著眼:“但假如你不能給我們一個滿意的答復,你會立即橫尸當場,什么訊息也不能傳達開去。”

  我從容道:“我可以作出令你滿意的解釋,但卻不是在受威嚇的情況下。”

  達山眼中射出凌厲的神色。

  我毫不退讓地回望。

  氣氛一時間僵持不下。

  達山忽地眼神軟化,嘆道:“你是心靈對流的大師,自然把握我的弱點。”

  他發出訊號。

  丁娜和度美將抵著我要害的武器收了回去,同時從我懷里鑽出來,她們眼中都射出如釋重負的神情,顯示出她們對我這救命恩人的大為感激。

  我反而有點捨不得她們青春柔軟的身體。

  達山放下雙手,以示沒有敵意。

  身後傳來武器放下的聲音。

  雙方間一觸即發的氣氛放鬆下來。

  我微笑道:“道理很簡單,我從夢女處獲得強大的精神力量,憑著這股力量,我從元帥手里逃出來,奪得武器裝備,而剛才我亦是憑武器和精神力量,在對方猝不及防下搶先下手,擊退他們,以你們的力量,可輕易測知我是否說謊。”

  達山默默望向我。

  我嘆了一口氣。

  我假裝生氣:“你不相信我,便在此分手,勝似像現在般浪費時間。”說到這里,我轉過身去,入目的情景,以我的鎮定功夫也不由全身一震。

              第六章  試探

  十多名全身軍備的叛軍,正對我虎視眈眈,他們身後是一艘具有強大攻擊力和守禦力的「空中堡壘」,一艘能運載二千兵員和二十架靈巧型戰機的「母機」。

  更使我震動的是站在最前端的軍士,雖然穿上軍服,但仍給我一眼認出是單傑聖士的好同學,因夢女而叛離情治局的漢威博士。

  我失聲道:「漢威!」

  漢威大步踏前,直至我身前呎許處才停下來,盯著我的眼說:「他們或者可以將任何人改成單傑的模樣,但絕不可能改變單傑的眼珠,即使以移植的方法,眼球也因到了客體而變形,但我卻認得你這雙是單傑的眼球,我一生人有大半時間便用在對人類所謂靈魂之窗的眼睛研究上。」

  我表面上平靜無波,但心內卻掀起了滔天巨浪。

  我想包括元帥在內,也想不到漢威會以這種方式來辨認一個人的真偽。

  假如他察覺出我是冒牌貨,我反而乾脆利落來個將他們全部生擒,以後再設法摧毀夢女教和殺死達加西。

  但問題是為何他卻認出我是如假包換的單傑,而其實我真的是冒牌貨。

  達山在身後鬆了一口氣道:「那我便放心了,雖然有些細節我並不清楚,例如為何單傑能逃離元帥的魔掌?但總沒有一個冒牌貨能瞞過漢威博士。」

  我心中的震盪有增無減。

  聽達山的語氣,元帥方面以前亦想以改容的冒充者混進叛黨裡,但都給漢威悉破,但為何卻不能悉破我。

  漢威道:「單傑!」踏前緊擁著我。

  我也用手擁著他。

  漢威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單傑,我已開放了心靈,告訴我,我的心裡在想什麼?」

  我壓下心中的顫動,故作失笑狀:「什麼?你仍在懷疑我。」

  漢威道:「這不是說笑的時刻,快告訴我。」

  我也知道這絕非說笑的時刻,一個應付不好,便要翻臉動手,問題是在一般的情況裡,我雖可憑超人的感官,從一個人的生理外貌去判斷對方的情緒,但若真是要看出一個人腦內想著什麼,單傑或者能做到,卻絕不是我這冒牌貨。

  假設他腦中想著一條魚。

  你說我怎能「猜」出來。

  漢威摟著我肩背的手一緊,道:「單傑!你忘了這個遊戲嗎,你總愛猜我腦海裡的念頭的。」

  我心中嘆了一口氣。

  在以為成功的當兒,一下子全將籌碼輸出去。

  漢威鬆手退後,眼中射出凌厲的神色。

  我心念一動,腰上的能源帶感應到我腦電波的徵召,將能量以萬分一秒的高速,輸往全身。

  戰鬥一觸即發。

  其他人同時行動,各式各樣的武器揚起。

  漢威身形微彎,雙手一前一後提起,準備發出死光刀。

  我的眼睛變得鷹隼般銳利,刺進漢威的眼內。

  就在這關鍵性的時刻。

  一個強烈的影像掠過我的腦神經。

  那是夢女的眼。

  我震撼得閉上眼睛。

  剛巧漢威的聲音傳來:「是什麼?這是最後機會。」

  我自然地說:「是夢女的眼睛。」

  漢威如釋重負的道:「為何不早說?」

  我張開眼來。

  漢威垂下手,臉上帶有責怪的表情。

  我笑罵著:「我在水管裡多個小時了,難道不會疲倦嗎?」

  漢威道:「我也想到了這點,但驗明正身對我們來說實在太重要了。來,我們先到戰船去。」

  這時我才有機會細察四周的環境。

  明顯地這裡應該是聯邦軍的其中一個地下軍事基地,我並不能明白叛黨為何能神通廣大至這地步。

  有兩個可能性。

  一是整個地下軍事基地的聯邦軍均已向叛軍投誠。

  一是部分聯邦軍中的叛黨制服了其他人。

  兩者中當以後者的可能性最大。

  無論如何,叛黨的實力都算非常驚人,又有嚴密的組織,甚至因有太陽能之父達加西領導,所以在科技上亦毫不遜色。

  至此,我更認識到元帥派給我這神聖任務的重要性。

  一會後,所有人均進入空中堡壘去。

  空中堡壘逐漸升高。

  基地上蓋向兩旁移開,露出烏濛濛的污染天空。

  我和漢威、達山等坐在龐大的控制室內,通過有若電影院銀幕的龐大視幕,借空中堡壘外的影視鏡觀看周遭的環境。

  百多名叛黨純熟地操作著各種儀器,探察著任何危險。

  空中堡壘昇離地面。

  視幕裡的影像不住轉動,使我們看到三百六十度全天域的角度。 空中堡壘外盡是烏濛濛的天空。

  當昇至離地二千多呎的高度,堡壘往東飛去。

  我愕然問:「為何作這種低飛?」

  達山答道:「我們現在是往金字塔的方向飛去,到了離金字塔的警戒範圍邊緣,才折向北飛,我們作了安排,當堡壘達至某一點時,會有人對金字塔的控制中心發動特襲,騷擾他們的探測系統,使他們難以偵察低飛的物體。」

  漢威補充說:「何況我們這艘是如假包換的軍方空中堡壘,當他們發覺有問題時,我們早接近邦托烏的邊界,只要出了邊界,便會有人接應我們。」

  我再問:「但邦托烏邊界是由聯邦軍的靈巧型戰機巡邏,你有把握對付嗎?」

  達山望向視幕,臉色凝重地道:「我們作好了一切準備。」

  我沉默下來,挨坐椅裡,閉起眼睛,心內卻絕不平靜。

  我始終不明白為何夢女對叛黨這麼重要,怎值得他們將所有籌碼全押上去,要知叛黨在這次行動後,會將所有底牌翻出來,再難保持以往的默默經營。

  除非他們準備由地下轉上地面,公然與聯邦開戰。

  假設這估計正確,他們擁有的力量將絕不可忽視。

  所以為了聯邦國,為了元帥,我定要殺死達加西,消滅夢女教的十二聖士,反而變成次要。

  想到這裡,心中一動。

  一股能量立時由能源帶輸上腦神經,同一時間我的感覺電波在堡壘內搜察。

  很快我弄清楚堡壘裡共有三百五十二人,每人都處於高度警戒的狀態,這從他們的心跳,脈博躍動和腦電波可輕易知道。

  思感延往其中一間休息室內。

  我救來的兩名少女丁娜和度美,因麻藥的後遺影響,正躺在兩張臥椅上小休。

  她們在交談著。

  我加強了聽覺能力,她們的聲波立時給天上的人造衛星接收,再轉送入我的神經裡,一個字也沒有漏掉,雖然我們間隔了十多度合成金屬牆。

  丁娜問:「這單傑聖士的確很英俊好看,而且是那麼有學識,難怪大首領要拉攏他。」

  度美默不作聲。

  丁娜道:「你在想什麼?」

  度美道:「我不知道。」

  丁娜道:「難道你也懷疑他嗎?但他卻在不需要的情形下救了我們。」

  度美嘆了一口氣:「我有點怕看他的眼,那是對沒有感情的眼,但其中又有點什麼似的,丁娜,我感到害怕。」

  丁娜道:「你太疲倦了,才胡思亂想吧!」

  度美道:「希望是吧,但他的確是個很有魅力的人。」

  兩人停止了交談。

  我心神震盪不已。

  我始終是方戰而不是單傑,一些細微的地方便在度美女性的直覺下原形畢露,她們口中的大首領是否達加西?我這時下了一個決心,就是一見面便毫不留情地刺殺他,然後才設法逃走。

  沒有人能攔阻我。

  因為我是超級戰士。

  「嘟嘟……」

  警號響起。

  我眼開眼來,這才醒覺當我的腦電波集中在某處時,便忽略了其他,否則我將可比這空中堡壘的偵察系統更先一步把握到危險的來臨,此亦是我的一項弱點。

  知已知彼,才能百戰不殆。       

  視幕迅速轉換到另一畫面,從視幕下方的讀數,使我知道這是堡壘西南方的角度,即是右後側。

  三架靈巧型戰機品字形飛來。

  空中堡壘雖然有優良的防禦系統,但若要對付靈動快速的靈巧型戰機,卻是處在完全被動的劣勢。

  漢威臉色一變:「為何會這樣?」

  達山叫道:「沒有可能的,他說過會將戰機巧妙地調離我們會經過的飛行路線。」

  這時我對聯邦軍內有叛徒一事已絕無一丁點懷疑,將來只要我查探誰人曾對戰機作出安排調動,便可將叛徒揪出,送上斷頭台。

  我心中在冷笑。

  漢威發出戰鬥的命令。

  整個空中堡壘產時處於最緊急的狀態。

  我微微一笑,心想你們何須如此緊張,我又怎能讓你們如此被毀掉。

  能量被送進我比常人堅強千萬倍的腦神經裡去。腦電波透過空中堡壘的厚甲,往右後方迅速延伸過去。

  整個過程只是兩三秒的時間。

  我的腦電波侵入了三架戰機的偵察系統裡去。

  電波在工作著。

  達山叫道:「看!他們飛走了。」

  漢威亦詫異說:「這是沒可能的,怎會完全不截查我們。」

  怎會沒有可能。

  我強大的腦電波,使他們的偵察系統產生了錯覺,他們會在他們的視幕窗上,看到空中堡壘往正西飛去,而事實上空中堡壘往東飛的航線絲毫無改。

  而我亦發現這三架戰機是屬於情治局的,顯示簡嚴發動了所有力量,務求攔截我們。

  那將會是非常頭痛的一件事。

  我卻有我的方法。

  腦電波在剎那間和天上的其中一個負責傳訊的秘密人造衛星建立了聯繫,開始了搜尋的運作。

  金字塔的尖頂在正前方出現。

  空中堡壘折往北飛,不斷增速。

  半小時後便可飛過邦托烏的邊界。

  同一時間,我和元帥近衛兵團總指揮白飛少將隨身攜帶的微型電腦建立了聯繫,有關我目前處境的資料流水般輸送過去。

  至於怎樣掩護我們逃走,而又不使情治局或其他人有任何懷疑,便是他閣下的事了。

  除了元帥外,只有他、馬竭能和準慧三人知道我的身份。

  漢威、達山和其他人全部臉色凝重。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空中堡壘的速度不斷增加著。

  在邦托烏的邊防區域,全天候的戰機作著二十四小時的持續巡航,任何沒有命令試圖越過邊界者,都會被無情的擊落。

  所以我真不明白漢威他們憑什麼闖越邊界。

  還有五分鐘。

  漢威通過傳聲器叫道:「發動『躍空器』!」

  堡壘內的傳音系統響起,「躍空器啟動,倒數開始──一百、九十九、九十八、九十七……」

  眾人均臉色更是凝重。

  我想詢問,但話到了喉頭,便給吞了回去。

  一股奇異的能量在空中堡壘內的空間激盪著。

  那是我不能明白的一股力量。

  可是我卻感覺到整個空中飛行的堡壘,逐漸地進一個『力場狀態』裡,那即是說,所有在其中的物質都會轉成能量體的存在。

  「嘟嘟嘟……」

  警告訊號響起,顯示邦托烏邊防空軍偵知了我們的存在。

  若依常理,我們將絕無逃逸的可能。

  「二十、十九、十八……」

  倒數繼續著。

  我試圖送出偵察電波,卻給籠罩堡壘的奇異能量場隔斷了。

  視幕不斷移轉,每個方向都有最少七至八架戰機飛至,封死了所有逃路。

  漢威和達山等神色緊張,達山額上甚至隱見汗光,表示了他繃緊了的心弦。   我想到這是他們第一次使用這躍空器。

  「三、二、一。」

  空中堡壘忽地慢下來。

  這是非常奇怪的,因為堡壘正以全速飛行,突然變慢在物理學上是沒有可能的事,尤其是快慢間的對比如此大。

  每個人臉上均現出痛苦的神色。

  驀地眼前一暗。

  接著又再回復光明。

  我和漢威、達山等面面相覷。

  忽地有人叫道:「看!」

  每一個人不須吩咐,不約而同往偵察外面情況的視幕看去。

              第七章   敵方基地

  視幕上是烏朦朦的污染天空,半架戰的影子也看不到。

  “嘩啦!達加西萬歲!”

  歡呼聲響徹飛行中的空中的堡壘的廣闊空間內。

  我望向視幕上位置的讀數,顯示出剛才的瞬那之間,這保堡壘躍過了五百多里的遙闊空間。

  我望向一臉興奮的漢威:“這是什么一回事?”

  漢威眼中閃著動人神采,說:“遲些再向你解釋。”轉頭往傳音器道:“立即低飛,進入二百尺的高度,敵人仍可憑人造衛星跟蹤我們,再追上來,請報告躍空器的情況。”

  駕駛台人員的聲音在傳音系統響起:“躍空器的能源降到最低點,二十四小時內將不可能動作。”

  漢威舒了一口氣,挨在椅背上,道:“單傑!你不知道我們多幸運,躍空器是第一次使用,剛才那一刻,人類對空間距離的認識將會發生決定性的改變。”

  我心神震蕩。

  假若這由空間一點,瞬間將空中堡壘移到另一點的躍空設備,能加以改良再運用在戰爭里,叛軍的戰機將會變成神出鬼沒的幽靈,而一向在軍力占優的聯邦軍將處在挨打的劣勢。

  我一定不可讓這事發生。

  為了聯邦國,為了元帥,我定要毀掉躍空器和有關它的一切研究。

  我試探:“這是否達加西的發明。”

  達山道:“當然是大領袖,除了他,誰可以改寫人類的歷史。”

  漢威道:“一小時後,你便可以見到他。”

  我暗忖:“那將是他的死期。”

  達山心中疑團未解:“有一點相當奇怪,本來我們預計金字塔的警戒網外緣突改飛行路線,是會惹起金字塔的警覺,最少會向我們查詢,但為何卻放了我們一馬,使我們預備好了的應變方法完全用不上。”

  漢威沉吟不語。

  我心中冷笑,若非我從中弄鬼,看看你們有否這么輕鬆。

  另一個問題從心中升起。

  據資料說,漢威博士是因調查夢女而失蹤,那只是幾個月的事,為何他會加入了叛黨,而且有著非比尋常的地位。

  我不禁問:“漢威,你加入達加西一伙有多久?”

  漢威抬頭向我望來,微笑道:“在進入研究院之前,我已是戰線的核心分子,多少年呢……”一番思索後續道:“是十一年三個月又七天。”

  我故作震驚:“這么久了,你瞞得我這老朋友好苦。”

  漢威嘴唇牽出個溫馨的笑容。

  達山適於此時起立離開,去打點其他的事,剩下我們兩個在敘舊。

  漢威眼中射出回憶的神情,道:“十年前達加西聖主便在注意你,認為你發明的心靈對流學,將是人類在精神領域上一個劃時代的突破,其影響絕不會遜色於他在太陽能科技上的成就。”

  我謙讓一番:“他太誇獎我,但為何又不讓我加入你們的行列?你知我對聯邦政府亦是沒有什么好感的。”

  漢威道:“這是大領袖的特別指示,他不想你在研究上有絲毫分心,而且他非常相信機緣,時至機現,看!現在你不就正在往見他的路上嗎?”

  我心想,我不是去要見他,而是要去殺死他,盡我能力摧毀叛黨的一切。

  漢威嘆了一口氣,低語:“所以七年前準慧離開你時,我多么怕那樣一個重感情的人會就此消沉下去,幸好終于從那失戀的泥沼拔足出來。”

  我趁機問:“你情治局的‘心理工作’主管身份得來不易,為何突然放棄?” 漢威眼中射出難以形容的神采,又嘆了一口氣:“這事遲些再說,讓我給你看看聯邦政府的其中一個大謊話。”

  我愕然道:“什么謊話?”

  漢威按動我們身前儀表板的其中一個按鈕,同時抬頭望向視幕。

  我順著他的眼光看去,眼睛立時瞪大。

  視幕由空對空模式轉為空對地模式。

  灰暗的大地上,閃亮著夾雜其中東一片西一片,奪人心神的綠色。

  我呆了:“那是什么?”

  漢威冷笑道:“那是草叢和正在生長的樹木。”

  我霍地立起身:“這是不可能的,經歷了多次大戰後,整個球面都是有毒的氣體,沒有植物能生長。”

  漢威冷笑問:“你認為你的眼睛會騙你嗎?你知道十二年前‘聖廟事件’是什么一回事嗎?”

  我沉聲道:“說吧!單傑在聽著。”

  漢威一掌拍在台上,臉上現出與他一向溫和和自制全不相配的憤怒神色:“那是因為達加西成功研究出一套改善全球自然環境的方法,但卻給元帥斷然拒絕,還不令秘警拘捕達加西,并要將全部研究資料毀去。”

  我呆了起來。

  漢威盯著我,眼睛瞬刻不眨。

  漢威笑了起來。其中充滿苦澀的情緒,喟然道:“但達加西逃走了,他是個智慧深廣了人,早明白到獨裁者的本質,于是通過安排的通道,到了城市外的世界,在一群追隨者的同心協力下,建立起秘密基地,同時開始改造城市外的世界。”

  我心神震蕩。

  我知道元帥這樣做必有他的理由,我是絕對信任他的。

  空中堡壘的速度逐漸減低。

  傳音系統響起:“各位注意,我們飛進了安全界線內,現在轉為二級戒備狀態。”

  我心中一動,電波送往天上的人造衛星。

  前所未有的事發生了。

  所有電波若石沉大海,一點回應也沒有。

  漢威適時道:“我們安全了,在保護罩內,敵人只能偵察到一個假象,連他們的偵察衛星也找不到我們。”

  這便是聯邦軍始終找不到叛黨基地的原因,因為達加西有能瞞騙任何偵察系統的裝置,可惜現在他們卻將我這狼引入室內。

  元帥你放心吧,無論我聽到什么或見到什么,超級戰士始終是百分百忠心的,否則你也不會把最好的武備賜予我。

  視幕上的景象不住變化。

  由先前的細小草地,變為愈來愈大幅的草原,空中堡壘的低飛,更使我看到蜿蜒而過的河流,更驚人的事發生了。

  驀地視幕上盡是綠色。

  參天的高樹,廣袤的原野。

  我叫道:“這是不可能的!”

  各類的動物飛鳥活躍其中,充滿生機,這是個不可能的事實。

  在無盡的綠色里,一片空地出現眼前,在綠色的對比下,分外醒神。

  空中堡壘緩緩降下。

  停定。

  漢威站起身來,道:“聖士!請。”

  我一馬當先,從敞開的門步出堡壘外,清新的空氣,從呼吸系統貫進我的肺部,再由血液將氧分送到我身體的每一角落去。

  我不能置信地深深呼吸。

  堡壘旁泊了十多部雙體噴氣船,使我知道秘密基地離開這里仍有一段距離,十多人正等待著。

  其中兩男一女越眾而出。

  我的目光立時給那女子吸引了。

  超級戰士雖能絕對控制自己的情緒,但仍然是人,故亦擁有人的一切特質,例如愛美的天性。

  那女子正是極端出色的美女。

  直到這刻我才明白到什么叫“秀色可餐”。

  她的身量極高。

  我六尺二寸的身材,只比她高一丁點。

  在微茫的日光下,她長垂的金發閃爍著攝人的光芒,完美的臉龐和雪白的肌膚襯托下,亮若夜星的眸子閃動著難以形容的神采。

  一身緊身衣將她嬌挺的軀體,修長的腿,不堪一握的纖腰所造成的優美線條,表露無遺。

  尤其令人心動的是她清麗里透出成熟醉人的風情,剎那間將我的心神完全吸引過去。

  她盈盈來到我身前,臉上微笑里綻出兩個小梨渦,道:“你好!單傑聖士。” 我伸手出去,緊握她的手。

  手掌纖長有力。

  她不待我說話,先介紹自己:“我是‘自由戰線’的首席自由女戰士鳳玲美,代表大領袖來歡迎你。”

  她的手從我的緊握里滑出去。

  我失望的地發覺她的脈搏和心跳沒有加速,瞳孔亦沒有擴大,腦電波保持著平靜的頻率,顯示她并沒有為我“心動”。

  亦表示了她表面雖看上去溫婉多情,其實卻是有高度自制力、冷靜和心如鐵石的女戰士,大不簡單。

  她接著介紹左右兩人。

  我將注意力從她身上抽回來,和她左邊的人握手。

  那是個五十來歲的高瘦男子,臉上似因苦思過度而滿布皺紋,但一對眼卻閃耀著智慧的光芒,兩鬢斑白。

  鳳玲美道:“我們的參謀大巨計智先生。”她頓了一頓再介紹另一個。“這位是標橫將軍,是自由戰士的總指揮。”

  我心中一凜,向標橫望去。

  標橫凌厲的目光迎上來,并不友善。

  我和他握手。

  他的手堅定有力。

  沒有一寸多餘的肌肉,堅定的眼神,顯示出超人意志的輪廓,雄偉的身材,使我知道他是頑強的對手。

  他的年齡絕不超過四十歲,但我卻從他眼里看遠超他年齡的經驗和智慧。

  標橫冷冷道:“單傑聖士在來此途中有很出色的表現,使我們極感意外,看來我們應作一個詳談。”

  我心內冷笑,這樣說,不是分明表示不信任我嗎?看來并不是像想像般容易見到達加西。

  漢威和達山來到我左右。

  鳳玲美再次不吝嗇地顯現出醉人的兩個小梨渦,微笑道:“躍空器第一次使用成功的消息,傳遍各個基地,令士氣大振,所以今晚總部會舉行祝捷舞會,一方面以作以歡迎單傑聖士,另一方面亦標志著大進攻的日子再非遙遠無期,聖士請!” 這鳳玲美在眾人中明顯地有至崇高的地位和權威,這從她的說話和語氣可輕易知曉,甚至連謀士計智和先生和總司令身分的標橫將軍,亦俯首聽她的指示,只不知既有她這道席女戰士,是否亦有首席男戰士,那又是怎么樣的人物。

   我道:“鳳小姐,或者我要作點聲明,我并沒有興趣加入你們的自由戰線,我目前關心的,只是為夢女找尋她的十二種子聖徒,希望你明白這點,并作出安排,那我便感激不盡。”

  鳳玲美溫婉地道:“這點我們明白,待我們先回基地去,再詳細交談我們的想法,好嗎?”

  各人分別進入不同的飛船里。

  鳳玲美和我同乘一船,計智、標橫等人都分散坐到另外的飛船里,這種安排是避免所有重要人物共乘一船,即使一旦發生意外,人才的損失亦不致那么嚴重,見微知音,可知自由戰線是個高度嚴密和有效能的軍事組織。

  鳳玲美身體的芳香傳入我鼻里。

  她轉首向我望來:“你知道嗎?單傑聖士,你的‘心靈對流學’,是少數能令大領袖佩服的研究。”

  我接觸到她的眼睛,心中泛起熟悉的感覺,似乎曾在什么地方見過似的。

  驀地我想起夢女的眸子。

  恍然大悟。

  我并沒有見鳳玲美,只是她的眼神具有某一種難言的特質,勾起我對夢女那雙奇異美眸的聯想。

  當我的思路來到這點時,不禁大是凜然,并得出個令我大起戒備之心的結論,就是這自由戰線的首席女戰士,亦像夢女一樣,是個擁有心靈異力的人類。盡管遠比不上夢女,但仍是一個可從精神上測知我只是一個冒牌單傑的危險人物。

  鳳玲美眼中掠過一絲奇怪,道:“聖士!我感到你心中的不安!”

  這句話使我更無懷疑。

  我的冒牌“心靈對流學”可以瞞騙其他人,但卻絕不可能混過她這一關。

  唯一方法是將她殺死。

  怎樣才能為她制造一個看來完全和我無關的意外?

  這念頭剛起,她全身一震,眼中射出奪目的異采,向我望來。

  “聖士!為何你心中殺機大盛。”語氣冰冷,一改先前的溫柔。

  我將狂涌的殺意壓下,故意先嘆一口氣,掩飾自己的慌亂,道:“我很想殺人,想得非常厲害。”

  鳳玲美眼神變得更銳利。

  我感到一種赤裸和沒有遮掩的感覺。

  這秀麗絕倫的美女正以她的精神異力,入侵我的心靈。

  這是最危險的時刻,痙的是我連思考應怎樣去對付這劣況的念頭也不敢生起。若在正常情況下,我首先應掃描她身上的武器設備,偵察她的生理狀況,從而定下進攻退守的最佳方式。

  可是現在我只能令腦海一片空白,以免被她察知我思海里的真象。

  我幾乎要呻吟起來。

  難怪她能脫穎而出,成為叛黨的首席女戰士。

  飛船穩定快速地飛行。

  更意想不到的事發生了。

  我的心靈地泛起一種前所未成的感覺。

  就像我原來是一池死水的精神世界,給投下了一粒石子,激起了一個迅速擴散的漣猗。

  這粒石子正是鳳玲美對我的精神入侵。

  一幅強烈的圖象從我腦里升起。

  那是夢女的一對眼睛。

  一股完全沒法明白的焦慮、渴望、悲傷,從我心靈觸摸不到的至深處,太陽升離地面,同時照亮整片大地──心靈的大地。

  我痛苦地卷曲起來。

  “噢!”

  鳳玲全身一震,精神從我的心靈國境處退了回去,纖長有力的手抓緊我的肩頭,呼道:“聖士!你怎么了?”

  奇異的幻想消失去。

  這究竟是什么一回事?

  為何我心靈的某處像藏了很多已被遺忘的東西,而與鳳玲美的精神接觸,卻像一把鏟子般將它們掘出來。

  我記起在我轉化作超級戰士的昏迷里,夢女的眼睛不斷出現。

  記起當我醒來時,馬竭能曾數次稱我為單傑。

  但我應知我的真正身份。

  難道我真的是單傑?

  這是沒有可能的。

  單傑已被送上了斷頭台,元帥是不會欺騙我的。

  “聖士!”

  我沉聲道:“喚我作單傑吧!鳳玲美。”

  她的目光仍是那樣凌厲,但已沒有了那種穿透性,這表示她的精神力量是有局限的,這使我稍為心安一點。

  我突然發覺自己很喜歡看她的眼睛,是不是因為它們使我想起夢女?

  這念頭使我大吃一驚。

  鳳玲美道:“你還未對心中的殺機,作出解釋。”她的語調依然冰冷,但比起剛才溫和了少許。

  只要我錯說一句話,就是翻臉動手的后果,我也休想能見到他們的大首領達加西,加以刺殺。

  我深深望進她的眸子。

  她全身一震,纖手放開了我的肩頭,條件反向般往後一仰,似乎要避開什么似的。

  我也震驚得全身麻木。就在剛才自然而然的一望下,我感自己的心靈向她延伸過去,捕捉到一些奇怪的影像。

  鳳玲美低喝:“不要對我施展你的心靈對流術。”

  “呀!”我叫了起來。

  心靈力的延伸消失得影蹤全無,我又回復至象往常一樣。

  強烈的失落感充塞胸臆,就象小孩子給大人挪走最心愛的玩具。

  我將目光移往飛船外的世界,大片的綠色使我精神一振,腦筋加復平時的活躍。

  我感到心靈靜若止水,無邊無際的安寧,一個不知從何處鑽出來的想法,浮升出來。

  我沖口而出道:“你是否也象夢女一樣,是來自城市外污染世界的新人類?” 鳳玲美一愣:“我早知道瞞不過你這心靈精神學專家,是的,我是在廢墟殘土里長大的,為了生存,什么苦也吃過。”

  我的心神震蕩若暴風雨里怒起的狂浪。

  為何我會知道夢女是來自城市外的人類?

  鳳玲美溫婉悅耳的聲音送入我耳鼓里:“那是個地獄般的世界,但比起城市內所謂安全的封閉環境,卻更具有生命的永恆意義和血肉,每天我們都面對死亡,每天也有人死去,但我們仍然不想躲進城市里去,在那里每個人都只象走肉行尸般活著,迷失在爾虞我詐、弱肉強食的污水里。”

  我們沉默起來。

  飛船開始下降。

  她出奇地沒有追問我為何心起殺機的事。

  前方的地面裂了開來,露出個足球場般大的進口,柔和的燈光亮起,照明了十多個停機坪。

  飛船緩緩降下。

  基地藏在地底里,是最自然不過的事。

  我將偵察電波試探地往四周送出,發覺只要當電波往天空送出時,便消失無影無蹤,但若是在身旁平行送出,卻保持正常的運作,當然這亦有距離的限制,照我的估計,整個基地所處被改造了廣闊地域,都籠罩在一個巨大的保護罩里,沒有任何消息可以送出去,也沒有消息可以送進來。

  現在我與元帥失去聯繫,若有任何事情發生,將沒有人能幫助我。

  偵察電波八爪魚般往四面八方延伸,很快便弄清楚基地大部分的情形。

  我心中不禁大吃一驚,因為叛軍基地規模之大,確使人不敢小覷。

  這基地若以地底城稱之,才比較適當。

  在我無孔不入的偵察電波下,基地是由八個單位組成的八角形地下城堡,其中七個單位都是軍事用途的軍工、研究所和訓練中心,只有一個單位是作居住用途,在我的感應下,這叛軍的大本營現時的總人數,最少超過了二十萬人,若是壯年者占有百分之四十,將可組成一支擁有八萬人的大軍,配以達加西超卓的科技,已有足夠威協聯邦政府的力量。

  這樣的基地不知還有多少?

  假設聯邦政府里有一定數量偏向他們的離心分子,在叛軍發動時加以配合,造成破壞之巨將令人想也不愿去想。

  不過元帥可以放心,因為我已混進這里來,遺憾的是我的訊號波不能發出去,否則在二十四小時內,元帥最精銳的第一軍團,便可以無情地摧毀這里的一切。

  但現在一要要看我的了。

  鳳玲美和我坐在通行于各單位間地下通道的小型飛行車,往東南方的地下城進發。

  鳳玲美沉默起來,臉容平靜無波,使我一點也看不出她內心的世界。

  我是否會立刻給引見達加西。

  照常理說,他們應把我帶到供人居住的地下城,讓我休息一會,習慣一下這里的環境,吃點東西,經過這么多波折,普通人應感非常勞累。

  可是現在我卻在往東南軍事區的路上,其中一定藏有某種目的。

  飛行車穿過寬廣的飛行道,飛進東南方地下城的巨大空間里,一幢幢內何型的建筑物,井然有序地分成十多行排列著,建筑物之間的空間大小不一,令人難以置信地遍植花草樹木,使它像個花園更象一個軍事要塞。

  四個人造太陽在地下城鋼架縱橫的城頂發出令人溫暖舒適的日光,我的感應電波截進陽光里,很快得出令我大吃一驚的分析結論。

  這人造陽光竟與真實的太陽光有九十七點五強的接近率,除了沒有太陽里因氫聚變而產生的太陽粒子風暴等外,其他一切都全給模擬十足。

  只是這項成就,已使難以懷疑漢威的說話,就是達加西已改造了城市外世界的力量,外面地上的綠色世界更是明証,我亦想象得到叛黨可以利用裝在飛船下的人造太陽,賜與植物最重要的光和熱,改造被破壞無數年代的自然環境。

  但元帥為何要反對這對人類有益無害的計劃!

  飛行車降在其中一座圓型的建築物上。

  我隨著鳳玲美步出車外。

  建築物頂有個方形的小屋子,看來是往下去的通道。

  鳳玲美來到屋子旁,纖指在門旁的按鈕輕動,門流水般滑向兩旁,原來是座升降機。

  鳳玲美轉頭向我望來,眼中閃過奇怪的神色:“請進去!”

  我坦然踏進。

  鳳玲美卻沒有跟入。

  我愕然道:“你?”

  鳳玲美淡然說:“自然有人招呼你的。”

  門合攏起來。

  往下落去。

  我心中大感不妥,將感應電波送出去,最使我駭然的事發生了,由踏出聯邦酒店開始,幾經艱辛,來到這里,但卻從未像目下這般大失方寸。

  

               第八章   搜魂

  這并不是一個普通的升降機,而是一個壓縮磁能重多金屬做成的囚室,我可以想像出錯綜復雜地連接著這升降機一組一組的能量輸送線,將某一能量原的龐大磁力場,在我踏進這升降后,立刻送入牆壁內的磁力放射性金屬里,使我猝不及防下慘中詭計。

  我跌進了陷阱去。

  盡管以我的破陽死光刀,也沒有能力破開以高達二十瓦磁力做成的磁力牆。

  升降機停下來。

  一點動靜也沒有。

  我雖然看不見聽不到任何這小空間外的情況,但同樣地對方也不能以任何設備和我通話或觀察我。

  因為以現時的技術,尚沒有任何訊號能穿透這種超能量的力場。

  我一方面驚訝叛黨超水平的科技,另一方面亦大動腦筋。

  究竟我在那里露出破綻,使他們用這種手段對付我?

  他們已先後對我的身份展開測探,而我亦一關一關地安然渡過,為何在見達加西前的剎那,才突然識破我的身份。

  岔子出在哪里?

  一道靈光閃過我的心頭。

  除非是有人出賣我?

  那會是誰?

  知道我真正身份的人有限得很。

  一個一個的影象掠過心頭。

  驀地一種非常不舒服的感覺由腦神經中蔓延往全身。

  每一寸肌肉都被一種奇異的壓力擠迫著。

  我怒罵一聲。

  他們意將力場的能量增強,力能像六座無形但有質的億斤巨石,四面八方向我壓來。

  頭腦一陣的暈眩,但轉瞬消失。

  我明白他們想幹什么了。

  他們想將我弄暈過去。

  但我是超級戰士,神經的力量比常人強勝百倍,單傑絕對抵受不了,卻不是我。

  而一個念頭閃過腦際。

  這表示他們仍不知我是經過馬竭能改造的戰士,而仍把我當作單傑,顯示了出賣我的人,不會是元帥、馬竭能、準慧等知悉我方戰底細的人。

  那會是誰?

  我隱隱泛起一點尚未清晰的印象。

  四壁的磁能逐漸消去。

  心中一動,連忙舉起雙臂,死光刀往升降機頂上割去。

  沒有磁能保護的合成金屬豆腐般被切入,當死光刀割入三寸的深度時,死光刀運轉,轉眼割出一個尺許大的正方形。

  裝在腰際處的能量帶立時輸出能量,貫注往死光刀里。

  奇妙的事發生了。

  死光刀開始作九十度轉折。

  “啪!”

  整塊尺許見方,厚若三寸的合成金屬從頂上甩脫開來。

  再不遲疑,死光刀分左右集中割射下,在方塊里挖出一個長方形的凹位,我將寶貴的兩把破陽死光刀脫下來,嵌了進去,然後將方塊塞回原處。

  能量源源不絕從能源帶送入雙手里。

  我的手放射出龐大的熱能,像燒焊機般將方塊和頂壁的隙口縫合起來,不留心絕難看見。

  這時牆壁異響傳來。

  我連忙詐作暈倒地上。

  軋軋聲響。

  一道牆壁向上升起。

  腳步聲迫近。

  一把陌生的聲音道:“暈了!沒有人能抵受七百瓦的磁能流的,我看他在二十四小時內神經不會有任何感覺。”

  一支針管插進我的小臂處。

  另一人道:“我也不明白計智先生為何還要如此小心,吩咐一定要給他再注射麻藥。”

  先前那人哈哈笑道:“他是研究精神力量的聖士,或者計智先生以為他是超人也說不定。”

  眾人又再一陣調笑。

  我被抬起來,放在一架手推車上,讓人推著走。

  這些蠢材倒說得對,我正是個超人,一個完全不被麻藥或任何藥物所能影響的超人。

  我的腦電波往四方八面測探。

  我雖裝作暈迷如死,但對環境的一屋一石,了然于胸。

  他們推著我在一條向下斜伸的長廊走著。

  兩邊都沒有門,只有盡處才是入口,使我輕易猜到目的地是藏于更深處的地下密室,他們究竟要拿我怎辦?

  厚重的鐵門往上升起。

  里面駭然有百多人的呼吸聲。

  鳳玲美的聲音響起:“將他送進查驗室里,請每一個人返回他的崗位。”

  我的腦電波告訴我,鳳玲美仍是那么冷靜和不動情緒。

  這美女的確非常特別,我忽地泛起得到她的欲念,這將會滿足我征服女性的快感。

  我給送上一張冰冷的台面上。

  腦皮層送出的偵察腦波告訴我,目下我正躺在一個方正達三千方尺的實驗所里,各種各樣的先進儀器以我為中心在動作,不要說一般人身體的任何狀況不能瞞過他們,連細胞內的記憶,也可以被“記憶掃描器”掃射顯現在實驗室大牆上的一幅大熒幕上。

  只有達加西才能有此心胸魄力。

  對於分辨敵友,搜探情報,沒有比這實驗室更有用的。

  這也是說,假設我能過了這關,將可完全地獲得他們的信件。

  實驗室高達四十尺,共分兩層,中心通空,是個以高能玻璃纖維制成的透明空間,上下兩層百多對眼睛都盯著我的身體。

  鳳玲美、標橫將軍、計智和漢威等,坐在上層我後方處。

  眾人出奇的沉默。  

  只有機器的動作,交雜在訊號波的聲音里,配合著大小儀器閃滅的色光,營造出一種冰冷嚴峻的氣氛。

  計智先生聲音響起:“開始初步掃描。”

  話猶未已,一股奇異的感覺掠過我全身。

  我那敢遲疑,能量由腰間的能源帶發出,送往千絲萬縷的神經線內,在萬分之一秒的時間內,腦電波潛進了正在掃描我的“粒子分析器里”。

  只能得到我想他們知的答案。

  他們怎能估到我是古往今來第一個成功的超級戰士。

  報告出來了。

  “掃描目標腦頻轉長,沒有眼球活動,証實在昏迷狀態里,其他一切正常,除了腰間的能源帶外,沒有其他武器。我心中冷笑,挂在我腰間的能源帶只是一個偽裝,真正給我能量的能源帶,只有三寸大小,殖在我背骨的尾端,我又豈會給你們搜出來。這時我不禁慶幸自己先一步將”死光刀”藏好,因為身體外的東西,一搜便搜出來,那便全功盡廢。

  計智先生道:“請作武器分析。”

  儀器運作著。

  有關偽裝的能源帶的所有資料被送入操縱所有儀器的終端電腦內,與資料庫中的武器作出比較和分類。

  “那是聯邦軍第一軍團元帥近衛特用的‘小太陽’能源帶,僅次于高級聯邦大員的‘宇宙型’能源帶。”

  計智先生的聲音響起:“小組!你有什么看法?”

  我心中一凜,計智先生身為參謀,應該是別人向他請示意見才對,為何反而是他發問,可知這小姐才是叛軍的真正智囊。

  一把柔美之極的聲音在我右側的方向響起:“這合乎我們所得的情報,單傑和元帥一定有某一種關系,我們很快便可知曉。”

  這“小姐”竟不是鳳玲美,而是另有其人,究竟是何等人物,可被尊稱為小姐而沒有其他名號。

  標橫道:“由第一眼看到他,我便不信件這個人,他的眼神像藏著一點使人難以捉摸的東西,非常難以形容。”

  鳳玲美道:“將軍,請勿以主觀的方式看人,我承認單傑聖士并不簡單,但我卻感到他眼內隱藏著迷惘和哀傷,讓我們客觀地研究他的一切,大領袖是重視他的。”

  我心中一呆,迷惘和哀傷,這類情緒怎能和我發生任何關系?

  我立時的反應是:“鳳玲美,今次你的觀察錯了。”但在我內心遙不可觸的某一深處,卻有個聲音在說道:“她是對的,你并不知道罷了。”這種內心矛盾,平時被超級戰士堅韌神經緊密地抗拒的情緒,給鳳玲美輕描淡寫的數句話,沖破了心靈的防潮堤,洪水般犯濫起來。

  我痛苦得幾乎失去控制。

  更仔細的說,那并不是一種痛苦,而是無比的失落與無力感。

  幸好小姐平靜柔和的聲音響起:“標橫將軍的看法純粹是從戰略上出發,所以認為單傑并沒有可供利用的價值。”說到這里,停了下來。

  我將精神再集中起來,拋開剛才可笑的情緒,將腦電波送出去。

  每個人的呼吸都細弱起來,屏息靜氣地聽著小姐將要說出的話。

  我也大起好奇心。

  這問題亦一直困擾著我。

  為什么“自由戰士”如此地不惜一切,將我這冒牌的“單傑聖士”弄回來。

  這時看來,連鳳玲美、標橫和漢威等人也弄不清楚。

  而此必為大領袖的意旨。從這點亦可看出達加西在自由戰線這軍事組織里,擁有無比的威權,否則下面的人也不會在盲目的情形下執行他的命令。

  所以只要能殺死達加西,自由戰線將會元氣大傷,短期內難以復原,假若元帥能把握時機,全面進剿,這聯邦國有史以來最強大的叛黨,必然瓦解冰消。

  每一個人,包括我在內,都等待小姐的說話。

  小姐甜美的聲音不慢不火地道:“開始時我也有你們的疑慮,但大領袖曾簡單地向我解釋過,單傑加上夢女,將是整個人類進化史里夢寐以求的美夢。勝一場仗、輸一場仗,大地換上好的或壞的統治者,千萬人的痛苦,只不過是一時的得失,但怎樣由人變成活著的神,才是生命的真正目標和歸宿,種子已在我們每一個的心靈里,茁長的日子將由單杰帶來,你們現在很難明白我這番話,但在一萬年后,在一百萬後,當知吾言非虛。”

  實驗室無人言語。

  但呼吸都急速起來。

  小姐引述的達加西說話,引起強烈的震蕩。

  盡管我和達加西處於敵對立場,也不由為達加西這種不計目前成敗,俯瞰整個人類進化的心胸氣魄生出佩服之心。

  可是這種書生之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單傑正是一個例子,苦苦追求那些虛無縹渺的事,到頭來只得一個空。

  單傑死了,夢女死了。

  達加西的夢想只能永遠是一個夢想。

  而這夢想亦會變成一個噩夢,因為我這頭惡狼,已進入了他的室內。

  鳳玲美問:“夢女加上單傑,是人類進化史上夢寐以求的美夢,這句話是什么意思?”

  小姐道:“我將所有資料送往大領袖處,其中最令他感興趣的,是每一次單杰與夢女見面後,無論在精神和態度上,單杰都有非常明顯的改變,所以他曾經過送回來有關單傑的偵測資料作出可能達到最詳盡和透徹的分析,之後,他沉默了三天三夜,我知道他在思索著,然後下了不惜一切也要將單傑弄回來的命令,現在單傑便在我們眼前,但我們卻不知應否將他交給大領袖?”

  我心下大奇。

  達加西要見一個人,誰可阻止?

  為何卻要由他們決定。

  這究竟是什么一回事,不弄清楚這點,我可能會一敗塗地。

  其次更關系到目前成敗的一點,就是誰會知道單傑見過夢女後的情形?

  厲時大將?簡嚴?準慧?

  另一個倩影閃過心頭。

  對!

  是思絲。

  元帥其中一個供人淫樂的美麗女侍。

  想到這里,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若想不破這點今日此刻便是我這超級戰士完蛋的時刻。

  正因為他們收到我和元帥見面的資料,所以現在才會如此以各種儀器對我展開無孔不入的審查。

  因為情報來自思絲,她還未知我是超級戰士,若奸細是準慧,我已是條寸膚不存的死屍。

  鳳玲美一嘆道:“大領袖思索了三天三夜,便像全人類合起來思索了三百萬年,一定有他的超卓看法。”

  我心中冷笑,這不但是盲目的聽命,更是盲目的崇拜。

  另一個念頭升起來。

  不對!

  鳳玲美絕非盲目崇拜某一對象的人,所以這句話必有深意,但我卻想破腦袋也不明白。

  計智先生道:“開始對他的臉部組織作分析。”

  這時臉上一熱,一道光線掠過全身。

  心中一涼。

  今次完了。他們掃射我的是“亞光子”組成的掃描光束,那是在十二年前才發現的一種比光運作得更快和更怪異的“超粒子”,當時估計最少要經二百年的苦研,人類才可對這種粒子作進一步的了解,可是自由戰線顯然掌握到它的作用方法,盡管非常初步,也使人震驚莫明。

  驀地我明白了躍空器的原動力。

  就是來自對這奇異“物質”的研究的突破。

  我作了一切準備。

  當我曾被改容的事被揭破時,立時全力突圍,取回藏起的破陽刀,能殺多少人便殺多少人,最好能在死亡名單上加上達加西。

  我已由衷地生出對他的恐懼。

  沒有任何整容手術能瞞過“亞光子”的掃描光速。

  我這冒牌貨肯定完蛋。

  報告響起:“一切正常,沒有任何的細胞或肌肉組織變動,原核層顯示了長時期的衰變歷程,唯一奇怪的地方是衰變期在過去兩星期內大幅緩慢下來。似乎被貫進不同的生命能量。”

  小姐道:“看來合理,變化是由單傑接觸夢女所引起的。”

  標橫仍不信:“沒有理由的,除非他是經整容的冒牌貨,否則很多事便不能解釋。”

  一直沉默的漢威插入道:“我早說過他是真正的單傑,至於他為何秘密曷見元帥,我看要以亞光子掃描器搜索他的‘原記憶儲藏區’,才能有答案。”

  他們互相交談。

  我的內心卻掀起滔天巨浪。

  為何他們找不出我曾整容?

  是否聯邦政府的整容技術,竟能瞞過超時代的亞光子掃描器?

  那是沒有可能的。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掃描器出了問題,但為何又能精確地找出細胞因改造而生出的異變?

  計智先生的聲音:“開始記憶掃描!”

  一種無力感橫亙在我胸臆間。

  即使以我的能力,仍無法改變亞光子光束對我的任何偵測,那便象你打開大門,任由賊人大搜特搜的窩囊。

  腦中靈光一閃。

  我雖然沒有辦法阻止或影響亞光束本身的運作,卻可以讓它看到我想它看到的東西。

  記憶體都是以能量狀態存在著,是我能加以改變的。

  頭腦一熱,一股能量鑽入我的腦神深入,搜索著記憶細胞的分佈情狀。

  有若競賽地,我的腦電波亦進入記憶細胞那能大至包容宇宙的微型天地里。

  第一幅我送出的圖象是夢女的眼睛,我并不是蓄意如此做,而是自然而然地做了,事後才醒覺過來。

  接著是各類的圖案。

  所有我曾看過有關單傑的資料,真實的或想像的一幅一幅出去。

  準慧在床上的美姿,兒時的回憶,與厲時的對話,研究院的實驗室,孤燈苦讀的情況,有如氣泡般在記憶細胞里釋放出去。

  然後──

  最重要的時刻到了。

  能量在大腦後的記憶區醞釀成形。

  我要創造一組新的記憶細胞,讓亞光束自己去找出來。

  計智先生的聲音興奮地說:“停止!”

  漢威道:“這是一組新的記憶細胞,形成的時間不足十天。”

  “開始定點搜索系統,加入音效訊號微子分析。”

  原本無聲支離破碎的圖案,化成像電影般聲色俱備的畫面。

  我心在冷笑。

  你們雖然思慮縝密,設備精良,能人所不能,可惜要對付的是我,一個經改造了的超級戰士。

  圖象流水般從記憶的深海里被釋放出去。

  鳳玲美的聲音驀地響起。

  “那是個地獄的世界,但比起城市內所謂安全的封閉環境,卻有具有生命的永恆意義和血肉,每天……”

  這是鳳玲美在來此途中對我說的話,被藏在記憶的淵海里,一字不漏地給掃描出來。

  小姐的聲音響起:“往M四十一區移後五度,深入八十四度。”

  她在批示著搜索的相對區域,接著她甜美的聲音:“玲美,你在他心中的形相挺美啊!”

  鳳玲美淡然道:“那又有何關系,他的記憶有攝像機般的超人能力,這人是個天才。”

  我心中凜然。

  一般人的記憶都是選擇性的,一些地方特別清晰,一些地方卻特別模糊,但我的記憶卻完全不是的,什么也不會遺漏過去。

  標橫道:“這人是個做間諜的超級人才。”

  他始終對我保持戒心,或者我應想個辦法把他除掉。

  我的聲音再次在實驗室的空間內回蕩起來。

  “我不會答應你。”

  小姐平靜地道:“就在這里,開始深點掃描!”

  精彩部分終於上場。

  他們終於找到我剛造出來的記憶細胞。

  那是一個與元帥相見時的偽造過程,讓他們踏進卻的陷阱。

  元帥沉雄的聲音響起:“聖士你也是個聰明人,現在夢女已死,只要你能將功贖罪,為我找出夢女教的十二聖徒,我不但可以恢復你以前所有的一切,還可以讓你完全不受干擾下享受研究的自由,你也不想偉大的‘心靈對流學’因你死亡而斷絕。”

  我的聲音深沉地道:“對不起!我并不會因個人的榮辱,而將追求心靈自由的無辜人的寶貴性命送到你血腥的魔手里。”

  元帥沉默著。

  門開。

  美麗的思絲推著餐車進來,她的赤足摩擦著元帥宮內的人造草皮,發出“煞煞 ”的響聲。  

 “啊!”

  思絲驟見我下叫起來,停步,目瞪口呆地瞧著我。

  元帥道:“都是老相識,還不把餐車推過來,伺候單傑聖士吃早點?”

  一切都依照那日發生的實況進行。

  然後又回到偽造的部分。

  元帥笑說:“有骨氣,我喜歡有骨氣的人,人可以走了。”

  我奇怪:“我可以走了?”

  元帥道:“當然可以,我的人會把你送往廣場,將你釋放,至于我以后怎樣逃過秘密警察的追殺,那要看你的本事了。”

  記憶畫像一陣模糊。

  準慧進入元帥的辦公室。

  我不敢略去此段,因怕思絲亦知道準慧曾見過我。

  記憶影像再一次模糊不清。

  漢威的聲音響起:“對準慧的記憶太痛苦了,所以潛意識里,單傑不自覺地將記憶清洗。”

  心中暗笑,這正是我的小把戲。

  接著是我往廣場和被接到這里來的整個過程,當然,那和簡嚴短兵相接的過程,變成我以心靈力量影響他們的行動後,乘機逸走的情形。

  他們很有耐性的看下去,直至我在磁場里失去知覺。

  記憶搜查的過程終於完結。

  小姐的聲音響起:“將他送到休息室去,給他注射安睡劑,讓他睡上十二小時,然后請他參加我們的舞會,他將是我們的嘉賓。”

  我又給推出去。

  心中暗喜。

  在經歷了這么多的艱辛後,終於取得他們的信任。

  在注射過安星劑後,所有人退出房外,房內一片安寧。

  我的腦電波往四處搜索。

  不一會便弄清楚自己所在的位置。

  沒有任何監視我的設備。

  這是沾了單傑的光,因為沒有任何監察能逃過他的精神感應,所以自由戰線為了表示對他的信任,主動地撤去一切監視的裝置。

  我從床上彈起來。

  輕易地打開門,離開這几乎高設防的兩層建筑物,混進叛軍的地下城里去。

  我寧要分秒必爭,找到達加西。

  整個地底基地活躍進來。

  在一座几何形建筑物間,利用太陽能發動的大型小型飛行船穿梭來往。

  象先前所見般,建築物間的空地都植滿不同種類的植物,這個龐大的地底空間象一個大花園,而不是一個密謀推翻聯邦政府的軍事基地。

  貫通各處的長街井井有條地分布,行人并不多,都是匆匆而過,看來這仍是工作繁忙的時刻。

  我技巧地在建筑物間穿行,腰里的能源帶不住供從給能量,使我竄高躍低,迅如鬼魅般回到早前鳳玲美和我初抵此地地天台上。

  偵察腦波往四周送出。

  沒有人發現我的行動。

  我來到那外表看象座升座機,但其實卻是個可隨時變為高壓磁場陷阱的門前,憑記憶按動一組號碼。

  門向兩旁滑入。

  同一時間我的感應神經象八爪魚般往四方八面延伸。

  并無任何危險的征象。

  沒有注入磁能的金屬壁,只是四塊我可輕易摧毀的頑鐵。

  一刻後,我取回珍貴的“破陽死光刀”,便像一個赤裸的人穿回衣服,最重要的行動即可展開。

  就是殺死達加西。

  迅速地離開取回破陽刀的建築物,往地下基地的東端掩去。

  基地里并沒有任何特別的警衛措施,使我的行動非常輕鬆。

  我揀選的目的地,是唯一我的偵察腦波不能穿透加以查核的地方,顯示那是有力場防御罩的一個高警戒禁地。

  整個叛黨的軍事基地是由一個八角形組成,除了其中一只“角”是作居住的用途外,其他各自負上特定的任務,象我現在身處這只“角”,是自由戰線的科研中心。

  所以達加西一是不在此基地,否則他的研究所或辦公室,定是在這只“角”里。

  在我的腦電波偵察里,每只“角”的用途也不能瞞過我。

  這八只角的用途,分別是居住、科研、訓練、生產、能源、軍事、食用和輸送,井井有條,使基地能成為威協聯邦政府的可怕大後方支持力量。

  借著破陽刀產生的流能,我像蝙蝠般貼著不同類型的建築物飛翔。

  能源不絕地進入腰間送入破陽刀里,進入破陽刀的微型電腦去,和內中的變異晶體發生光能效應,產生一團光罩,這光罩在我的腦電波控制下,不住地變換成和環境同樣的色光,所以即使有人眼睜睜望見正在飛翔的我,不留神下亦會疏忽過去,就象有保護色的動物,只不過我的保護色更有變化和更有效。

  在某一程度上我是隱形了。

  我不斷改變飛行的角度和速度,以適應不同建築物的外形。

  當我從一幢往下斜的牆壁滑下時,已來到目標建築物邊緣區大片的人造草地上。我貼著草地滑翔前去。

  保護光變成綠草般的顏色。

  這幢建筑物是由大大小小不同的方塊砌成,乍看上去象個玩具,比起其他建筑物,它矮了一截,所以毫不起眼。

  但我知道這只是個騙人的偽裝。

  這幢建築物布滿窗戶,像是一點防備也沒有。

  因為真正的玄虛,全藏在建築物埋在地底部分里。

  我輕易地找開近頂部的其中一扇窗,閃了進去,在我的感應細胞偵察下,那處有人,那處沒有人,便象看一幅精確的地圖般那樣地一目了然。

  窗內放滿各類型的電子儲藏資料,看上去是個資料儲藏室。

  我的思感沿著建筑物的內問往四方八面擴伸,甚至爬進不同的資料庫內,察看其中的內容,然後往地層伸下去。

  同樣的力場使我感應神經不能再有寸進。

  腦電波沿力場的外圍伸延。

  把握力場籠罩的范圍。

  同一時間我冷靜如鐵石的心臟不由自主的狂跳兩下。

  這地下機密處所的龐大,使我驟然驚震。

  它的廣度只有方圓哩許,但深度卻有三十點三哩。

  這是何等驚人的深度。

  那已遠遠超越地表的土石層,進入了熱地核的深處。

  我的震驚很快被另一些東西分散。

  那是兩把熟悉聲音的對話。

  鳳玲美和小姐。

  她們在建築物的地牢里,也是力場的邊緣區處。

  我迅速往她們所在的地方推移,同時一字不漏地留意她們的對話。

  不知如何,我很想看看那小姐的形貌。

  小姐甜美的聲音:“大領袖在思索著,所有有關單傑的資料已送到他那里去。 ”

  鳳玲美道:“不知怎地,我心中有點不安,標橫將軍說得對,單傑總是有點什么的不對勁。”

  小姐甜美的聲音又說:“連你也有這種感覺,那我們更要小心。”

  鳳玲美嘆一口氣道:“最後的決定仍是在大首領的手里,他是不會犯錯誤的,否則自由戰線的人早就給元帥送上了斷頭台,噢!我忘記告訴你,藍雲在一小時內會返抵基地,他已成功地在邦托烏進行了騷擾,并截斷聯邦軍的追擊,我看聯邦政府正陷入慌亂和震駭里。”

  我這時剛掩至通往地牢的通道前,聞言一震驚下。

  藍雲?

  那是誰?

  難道是自由戰線的首席男戰士,一個尚未出現的超卓人物。

  小姐道:“這世上似乎沒有什么事是他辦不到的,他回來了,你亦安心吧!” 我感到鳳玲美平靜的心起了波動,顯然為藍雲的回來震奮。

  我的心一陣不舒服。

  我是否妒忌呢?

  小姐續說:“單傑對你也很有好感……”

  鳳玲美截斷她道:“我和他同是具有精神傳感能力的人,但總像有堵高牆在我們之間,使我感到他難以接近,而且他的眼神不時流露出一種冷漠無情的神色,令人感到心寒。”

  小姐奇問:“那為何你又說他的眼神藏著奇異的哀傷?”

  鳳玲美道:“這正是他令人難以明白的地方,在來此途中,我試圖和他建立心靈的聯系,在那一瞬間,我似乎捕捉到他深藏的真我,就在那極短的一刻,我感到一股強大的哀傷象溶岩般被包藏在內。”

  小姐輕輕問:“那對你是否有吸引力。”

  鳳玲美嘆了一口氣,避而不答:“我們下去見大領袖吧!”

  小姐道:“玲美,你知否為何我這么留意你的感情生活!”

  鳳玲美顯然有點錯愕,沉吟片晌:“一向我只以為因為你自己本身十分看重人與人間的關系,所以亦因而特別關心別人這方面的事情,難道其中還另有玄虛嗎? ”

  不知如何,我也很想知道答案。

  小姐道:“四千年前發生的那場毀滅性的戰爭后,生態被破壞殆盡,大部分的人類和動物死去,地球進入了‘寒冬期’,直到三千二百五十年前,‘鐵血強人’ 龍生借掌握一個古文明留下來的龐大地下兵工廠,統一大地,建立聯邦政府,成為第一個的‘元帥’,所有人都被集中到嚴酷統治的城市去,城外的大片土地,幾變成無人的廢墟……”

  鳳玲美奇怪:“這和我的感情生活有何關係?”

  小姐道:“由那時開始,地球的文明成雙線發展,就是‘城內文明’和‘城外文明’。”

  鳳玲美道:“這個我明白,我便是‘城外文明’發展出來的人類,從廢墟里長大的孩子,不但要應付艱苦的惡劣自然環境,還要躲藏聯邦軍無時或已的襲擊和屠戮,我的父母兄弟,都喪命于如狼似虎的聯邦軍手上。”

  在旁偷聽的我冷笑道:“聯邦政府是地球上唯一的合法組織,只有將全人類歸終一個強有力的統治下,和平安定才會出現,你等叛黨想破壞人類的前途和幸福,只是走上自我毀滅的道路,我今次來便是為偉大的元帥摧毀你們。”

  小姐道:“城外和城內兩種文明走上截然不同的兩條道路。”

  我心內道:“當然是兩條道路,聯邦政府走的正確的道路,而城外叛黨卻是錯誤的道路,假設他們成功,將會把人類帶回古戰國的混亂狀態。”

  小姐幽幽嘆了一口氣。

  她連嘆氣的聲音也是那么好聽,使人感到她悲天憫人的情杯,只可惜是叛黨的一員。

  鳳玲美也被引進了人類發展史的天地里,接著說:“城內文明在經過近二千年的調整期和城市重建后,近千年開始高科技的發展,不但將城市變成自給自足的封閉堡壘,還拓展領域,在太陽系的其他星球建立基地,走回古戰國時代的老路子,可是科技高度發展,精神文明卻停滯不前,從這角度看,單傑的心靈對流學,確是近三千多年來的最大突破。”

  小姐道:“當城內文明發展科技時,城外文明卻開始新的進化歷程,適者生存,為了應付惡劣的城外世界,僅余的城外人類發展了完全相反的另一面,就是他們自己,能生存下來,都是因身體和精神產生了變異的新一代人類,就象你和藍雲,都是城外人類最超卓的。”

  鳳玲美感嘆:“很多比我們更超卓的人,都死在聯邦軍手上,若不是大領袖將我們召集在一起,不到十年我們會全部死光。”

  小姐道:“大領袖將城外文明分成九個不同的種族,他稱為‘城外九族’,每一族也有不同的本領和物性,藍雲屬第一族的大海族,生長於沿海地帶,具有高度的智慧和戰斗本能,野獸般能偵知危險的直覺,是天生的戰士。”

  鳳玲美大感興趣地道:“噢!我從不知大領袖有這個分類,只不知我們‘高山族’的世仇,卑鄙的‘幽靈族’,大領袖又是怎樣將他們分類,聽說他們正與‘魔鬼族’聯手,試圖統一城外的所有種族。”

  聽到這里,我心中大是凜然。想不到城外的廢墟里,竟有這么復雜的情況在進行著。

  小姐道:“大領袖曾說過,這宇宙自打開始便包括了善和惡的兩種力量,所以城外文明既能孕育出像藍雲的‘大海族’和你‘高山族’那么高貴的人類,也衍生出象‘幽靈族’和‘魔鬼族’那樣卑劣的人類。”

  鳳玲美問:“但這些和我的感情究竟有何聯系?”

  小姐答:“大領袖對每一個種族都下不定期研究的功夫,發覺城外九族中以大海族最為熱情,而高山族卻最能控制感情,他很想知道當高山族的人和別族人接觸時,會否產生另一種變異?”

  “原來如此!”鳳玲美恍然大悟。

  小姐道:“大領袖還說了句很奇怪的話,他說:高山族的真正力量,不是他們高貴美麗的外表,而是他們蘊藏深心內的感情,只要有一天他們懂得如何把感情釋放出來,世界也會被改變。”

  鳳玲美呆了一呆:“我不明白!”

  小姐道:“我也不明白。”

  兩人間一陣沉默。

  小姐的聲音響起:“九族里人數最少的是‘夢族’,這被大領袖稱作第九類的奇異種族,秘不可測,夢女便是這擁有龐大無匹精神力量的人類,只是她便已將聯邦政府鬧得天翻地覆,可惜不知她到哪里去?”

  我心中升起一股奇異的感覺。

  夢女深無盡極的秀目又出現眼前。

  她的身體是那么瘦弱,那樣地需要保護,誰得到其中蘊含了能改變人類命運的力量。

  小姐道:“我也不知自己為何有這么多感觸,好!讓我往見大領袖。”

  鳳玲美笑輕輕問:“是否單傑也影響了你?”

  小姐沉默片晌,淡淡道:“這也說不定,玲美你也有點異樣,高山族的人一向對人際關係都非常漠視,也不願費神去注意……”

  鳳玲美截然道:“因為所有惡行都是由人與人間相處而來,卑鄙、自私、仇恨等負面的情緒,也是人與人間無可避免的產物,人只能在獨處時顯現他最高貴的一面。”

  小姐說:“所以高山族的族志,是一個負手卓立高山之峰、仰首望天的美女,這幅圖像清楚表達出高山族的宇宙觀和哲學。”

  鳳玲美憧憬地道:“我多么希望能一個人遁上高山那平靜高貴的樂土去,可惜為了生存,為了應付人性卑劣的一面,我不得不來到這人吃人的世界,經歷爾虞我詐的鬥爭,但是……”

  小姐似乎忘記她的目的是往見達加西,奇問:“但是什么呢?”

  鳳玲美深深嘆了一口氣:“我在和單杰的心靈接觸時,感到他緊鎖在他心靈某個深處,有個平靜美麗的地方,我還有個奇怪的感覺,就是連他自己也和自己那心靈部分失去聯絡,像離家的游子忘記了自己的家鄉。”

  小姐同意:“你的說法很玄妙,但我卻相信你的感覺錯不了。”

  鳳玲美道:“多謝你!”

  小姐道:“大領袖會給我們一個肯定的答案。”

  接著另一組電子按鈕被按下的聲音。

  我一方面留心電子感應的頻率,另一方面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因為我隱隱感到鳳玲美說的全是真的。

  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實在弄不清楚。

  小姐忽地“呀!”一聲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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