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四個茶餐廳晚餐 |
| 曾幾何時，香港有一種場所叫「餐室」，和今時今日的茶餐廳比較，大概沒有分別。 當時的香港年青人，據說很喜歡到那些餐室約會去。我可不知道現在會不會有人在人來人 往、人聲鼎沸、人煙稠密的茶餐廳?約會了，不過，我卻知道有一個傻子在一間充滿蛇蟲 鼠蟻，但又以飯菜火氣甚足馳名的茶餐廳?等人。不止一次，他更在那?等了四個晚上， 每次六個小時．．．（相信他吸食的二手煙足以令他減壽二十四小時了）這個人是誰？不 就是我了。 第一晚，室外氣溫二十二度，很暖。懷著緊張的心情，我匆匆走進茶餐廳?，坐在角 落的一張小桌子。「靚仔，要咩食？」雖然明知自己一點都不英俊，更不是「靚仔」，但 我仍以很燦爛的笑容回應：「我第一次幫襯，有乜好介紹先？」結果，他給我炮製了一個 咖喱牛肉飯。環顧四周，盡是在地盤工作了一整天後的工人，人人都帶著一件滿是泥的汗 衫和一個臭得令人作嘔的臭皮囊。他們口?的香煙正在燃燒自己，同時也在燃燒工人的生 命。他們的話題，不外乎甚麼「強積金」、聖誕節到澳門快樂一番之類，比較婆媽的就會 說三道四，談論著隔鄰的三嬸的哥哥「包二奶」之類的話題。這夜，我一直坐到半夜十二 點，被那位在六小時前禮貌地稱呼我作「靚仔」的侍應禮貌地以關門為理由趕走了。 第二晚，東北季候風襲港，氣溫跌至十九度。這晚，我再次闖進茶餐廳，再次被人視 作「靚仔」，再次叫了一客咖喱牛肉飯。我也再次看見了一班地盤工人，再次看見他們在 「燃燒生命」，不過這晚有點不同──他們不再說強積金，不再去澳門逍遙快活，不再說 三道四。他們這晚人人拿著一張小卡紙，上面都畫了幾個符號。一到六時五十八分，他們 全部都把視線投射在那部舊得可以當作文物的三洋十四吋彩色電視機．．．原來是六合彩 。兩分鐘後，一輪喝倒采聲和一輪粗言穢語過後，店內回復平靜。這晚我學聰明了，不用 侍應驅趕，我便自動自覺地離開了。 第三晚，東北風強勢持續，氣溫十八度。這晚我看見的不再是一群地盤工人了，因為 他們都去了馬場賭馬。取而代了的是一群大學生，不過話題仍然離不開一些「社會大事」 ，例如住在對面的小英中了六合彩安慰獎等。可能我厭了吃咖喱；或者是厭了吃牛肉；甚 或是厭了吃咖喱牛肉，總之我這晚吃的是枝竹羊腩飯．．．附帶一杯凍奶茶。原來和店? 的侍應閒談時這麼有意思的，發現了原來他也是我們學校的舊生．．．分別在於他中三畢 業；我也發現原來他是奧雲的球迷，分別在於他喜愛看奧雲打高爾夫球．．．一邊喝奶茶 ，一邊談笑風生，的確是人生一大樂事，雖然我的視線永遠停留在茶餐廳的大門，但他也 不怎介意．．．只因他一直在看電視上的連續劇，從沒望過我一眼。這晚，我喝了三杯奶 茶，回家肚瀉了四次。 第四晚，寒流襲港，氣溫十四度。昨晚和我在店內談天說地的那位侍應好像請了病假 ，由店舖老闆親自替我落單。這一客揚州炒飯，似乎比前幾晚的菜都要差了一點點。或許 是心情不太好的緣故，就連我一直喜愛的凍奶茶，我也喝不下。可能是假日吧，這晚茶餐 廳很少顧客，很冷清。忽然電視機傳來了一聲閃叫，然後是一把邪惡的聲音：「哼！你死 心吧！他是不會再出現的了！」接著是一輪笑聲．．．很快又是另一套劇集，劇中的男主 角的兄長對男主角說：「你不要再等下去了，反正她也不過是和你萍水相逢的一個人，很 快便會成為你歷史上的一頁．．．」怎麼這晚是這麼邪門的？ ．．．四晚了，已經是第四晚。我一直在等，不是為了虛渡時日；不是為了吸二手煙 ；更不是為了和侍應談天！我一直等的，只是一個「她」，沒甚麼特別。即使明知是傻， 是白痴的行為，是浪費時間，我都想試一試，試一試等一個想見的人的滋味。不過，既然 等了四晚，前後共二十四小時都沒有成果的話，我深信這是上天給我的一個訊息；一個勸 我放棄的訊息；一個勸我不要等的訊息。 雖然等了四晚，吃了四個共花了我一百大元的晚餐，喝了四杯馥郁芳香的奶茶，最後 得到的都是四次的肚瀉和四倍的失落感，但我無怨無悔，只因那過程，是最值得回味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