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偏偏讓我遇上我一生都無法忘記的女孩。剛從香港來的時候， 在溫往西雅圖的長途巴士上，當我第一眼看到你，我便暗自慶幸。天下居然有這樣的人才，一定要追。

但是她很高傲，嘴角老掛著那麼一個淡淡的，不無痛苦的笑面。旅途無聊，夜深的時候，車中年紀比較小的我跟她，自是天南地北，海闊天空。談到意見一致時，更是意猶未盡。

她有如此一雙清雅秀麗的眼睛。

在西雅圖分手時，我懷疑我真的喜歡上她了。我遲疑著，不甘心就這樣離去。直到她問我要的地址。現在想起，覺得當時自己窩囊透了。

我們一直通信了大約半年。沒有過於頻繁，約兩星期一封。開始，我頗為想念她，懶於提筆的我，居然從不間斷，短詩小詞，身邊事宜，都樂於與她分享。只是半年過去，你對我似乎時冷時熱，並無進展。她的音容笑貌，日益模糊。加上那一陣子，跟身邊的一班狗友玩。最後我再一度放棄了提筆。

天意弄人，不知是可喜還是可禍，你來了。

那天我忐忑不安地赴約。半年後再次見到她，我又湧起舊時的那份愛惜她的激動。她依然是那樣驕傲脫俗，美麗如初。

我盈喜於面，興奮地捉住她的手。

你卻輕輕地擺脫，熟悉的笑，不，笑容似隔了薄薄一層霧。

我納悶，難道她出了甚麼事。又不好開口，兩人只有訕訕的。

慢慢地走在小道上，她隨便說了些近來的事，無關重要的。對話中有著許多沉默，一點不像以前。噢，以前，我不由得想痴了。

你灼灼地看著我，問﹕“你呢，你過得怎麼樣﹖”

“我﹖﹗ 我還好啊。”

“哦，僅此而已﹖”你似很諷刺地。

我突然明白過來﹕“妳在怪我沒寫信給妳﹖”

你不在乎地，平靜地說﹕“那有甚麼可怪的，朋友一忙，聯絡自然減少一點。”

我知道你個性倔強，斷不會成認的。但我堅信我也不是她口中所謂的“朋友”。

“那就証明妳有想我啦，那又為甚麼不寫信給我﹖難道妳真的只把我當作一般朋友，那又何必寫那些想我的話，喜歡我又為甚麼總拒絕我，多一句安慰的話也沒有﹖妳叫我該如何﹖”

你氣得臉色轉青。我這時又後悔說話太重了，她畢竟是個女孩，而且還是我喜歡的女孩。

你很快的把臉冷下來，說﹕“嘿，嘿，如此說來，倒是我的不是嘍，就算你說得有理，那你呢，你只怕是已經忘卻我們之間的一切了﹖”

我也氣了，我想說不但沒把她忘記，而且一直深深地思念她，直到再見到她，我才發現她牽動著我心底裡最溫柔的一絲愛意。但是我只說出短短的﹕“我沒有。”

你一臉寒霜，掉頭就走。

我心中一霎掠過千百個念頭，不，不能讓這段緣就這樣結束掉。如何是好，唉，較我怎樣明瞭女孩子這種纖細的動物。

我腦里飄過你的一言一笑，剎那間如夢初醒，蠢呀，這次千里迢迢她主動找我，她要是不喜歡我，又何必如此費事。

我方寸大亂，追上前去，一把捉住你的雙手﹕”不要走，好麼。我好不容易見到妳了。妳又要走到哪裡去呢﹖”

你別轉頭，沒有掙脫我。

我喜歡，捉她的手放鬆了一點，仍然牽著。輕聲道﹕“不要走，我們話還沒說完哪，說完再走好嗎﹖”

我陪你坐在就近的台階上，鬆開了她的手。

“妳大概不知道。喜歡一個人，是多麼害怕失去她。可我們都不是怪人，經不起時間的輾轉磨損。妳是這麼的一個人，如此遙遠的心，讓我怎麼懂，讓我怎麼知道妳心裡也有我﹖”我頓了一頓。“妳是要我等麼﹖只要是，我一定等。跟妳在一起，總會讓我忘卻其它煩惱，妳是那麼的一穴清泉，總讓我充滿喜悅。”

我望著地上﹕“可是若只是朋友，我會等到妳有男朋友的時候。只是，”

我痴痴地捕捉她的雙眼，問﹕“是真的只是朋友嗎﹖妳可有一點點喜歡過我﹖”

你安靜地，抬起大眼睛，怔怔地看著我。

“我從來沒有這樣想念過一個男孩子。對於我，你是一片我從來沒有見過的風景。澎湃，熱情。只是愛戀是否除了仰慕之外，還需要一些別的。對你是否還有其它的情愫，我自己也理不清，又怎麼能去要求你呢，你對我好，我怎能感覺不到﹖只是我...我也弄不清自己的心，接受你麼，又害怕失去你，離開你麼，我又不甘心。”你真情地，鼓起勇氣地繼續說﹕“我怎麼捨得﹖風景的另一邊，我再如何去探索﹖”

望著你薄瓷般的臉，那一種深深的刺痛的喜悅，狠狠地擊撞著我。

我衝動地攬著她的纖肩，一股心酸怜愛湧了上來。心裡不禁狠狠地罵﹕“兜兜轉轉，可害苦我了。”

我忘不了那一晚上，月正濃。

***** ***** *****

你和我，之後的一年後，溫柔快樂，她在我心裡的份量不知不覺越來越重。你始終沒有對我說愛我，也曾在一些浪漫關鍵時刻，我深情地望著她，期盼流露於面。她飄洒著一頭長髮，一雙好黑好黑的眼眸，情摯卻不致可否。我無奈，只有痴痴等，等她靠近。

我們在海邊玩水，在高速工路旁吃冰糕，午夜結伴騎自行車，一起埋頭於中文圖書館數小時，一起過節吃海鮮，一起刷牆除草，嬉戲甜蜜。

我深信，有一天你會溫柔地靠在我懷裡，她的心緊靠著我的。我小心翼翼地珍愛著這一份難得的純真的情感。年輕的我，對你就這樣若近若離地愛著，愛惜地放在眼裡，裝在心上。我認為，自那晚以後，你應該知道我的心。

但我萬萬想不到，太美的愛情會遭天妒忌，小心珍愛的玻璃蘋果化作傷心的碎片。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