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說話 - (34)

故事引子

我一直在等你，直到夜深，還不見你回來。
我站在窗前，你家裡有燈，你回家去了，是不是不再回來？
我鼓起勇氣打電話給你。
「對不起。」我哽咽。
「你在哭嗎？別哭。」你在電話那邊溫柔地說。
我哭得更厲害，問你：「你是不是不再回來？」
「我很怕跟你吵架。」
「我不會再那麼無理取鬧。」
「別這樣，我明天回來好嗎？」
「不，我不能等到明天。」
「別這樣，你睡吧，我明天回來。」
我躺在床上，希望明天快點來臨。
隔了一會，我又走到窗前，你屋裡的燈亮著，你真殘忍，為甚麼
要等到明天？
你突然開門進來，嚇了我一跳。
「你家裡的燈為甚麼亮著？」我問你
「關了燈，你就知道我會回來。」你笑說。
「你為甚麼要回來？」
「怕你哭。」你說。
你曾經為我的眼淚那樣緊張，你還記得嗎？
也許，我不曾意識到，我對你的愛，逐漸變成你的包袱。」
摘自《荷包裡的單人床》一九二頁第六行至一九四頁第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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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言道:「每一個成功男士的背後總會有一位細心呵護的女子。」
曾幾何時，你不是也說過同一樣的話麼？
我還清楚記得那一年你第一次出席晝展前一天的情景。
當時，夜幕已降，在收音機中的絲絲點點情話聲中，
你說道，「娟，妳是我的幸運星。」
「沒有妳，我跟本就不會有靈感，有衝動去晝出這一幅完美無暇的晝。」
那是一幅他遊說了很久，要求我做模突兒的晝。
他認為作晝的人最重要的不是技巧，而是對晝中物的感情。
而，我是他的至愛。
至少，當時是。
「娟，你知道麼？我想將我以後的晝全都送給妳。」
我面上掛著的歡笑的淚痕，已落到嘴角上了。
「哪, 我們不是天天都要挨餓嗎？傻瓜。」我笑說。

* * * * *
" 在那銀白色的聖誕夜，
你說過愛我這些那些，
每一首詩皆為我而寫，
每一晚溫暖為我而借。"
耳邊響起這首歌時, 我和雯雯正隨著數十萬人的人流而漫步街頭.
「看! 那邊的燈飾很美呀! 由燈泡粗成的煙花十分燦爛。」雯雯說
「不，我覺得好像某人墮海時澈起的水花多一些。」我說
「這叫做心境投射! 在心理學角度來說，你的潛意識使你每每將所有周遭的事，
全部代入你的意識中。於是，對你來說，所有事情都和俊離開了你沒有兩樣。」
「她所說的是真的嗎？我仍然在想著那個壞蛋麼？」
想到這裡，我不禁苦笑起來。
壓抑了很久的往事，又逐一浮現了上來。
那一年，大約三年前，同樣在聖誕節中，他帶我到美麗華酒店的扒房吃飯。
我們一直說到店子打烊，才徒步走到海徬，彷彿我們都知道將會發生什麼事。
「雯，你每年都會來這裡參加"百萬行"嗎？」我笑說
「對，因為我享受此種喜氛。我彷彿與其他人融合為一個整體。所以，我通常一個人來。」她說
「你看，那邊的情侶正在吵架中!」她續道
片片的回憶又再湧現。
那時，俊正握著我的手，溫柔地問著我: 「剛才的晚餐，怎麼樣？」
「能和你一起吃，我就已經很滿足了!」
我察覺到了俊的眼皮震動了一下。但，我裝作看不見。
他欲言又至。我耐心地等著他正想說的話。
良久，他終於說:「娟!很感激你一直和我一起吃了五年。今晚，大抵是最後的一餐了。」
出乎意料地，我竟然心境十分平靜。
「……」我一句話也說不出。
我們對望了很久，很久，彷彿大家都想把時間停住。
最後，還是他最先和我說了一句「再見」。
「嗯」那是我的回答。
我一直看著他的身子遠去，漸漸地變得模糊，變得陌生了。
「娟，你的眼淚出賣了你。你又在想他了」雯雯說
「我只是一時有感而發吧了。」
「最佳的治療方法，就是去找他。或許你們能重拾情緣，又或許，你見了他之後會對他死了心也說不定。」
我向她點一點頭。
其實，我又何嘗不知。
可是，我一直認為，兩個人遇在一起，就像是兩條線於某地方相交了一樣。
如果，大家仍然保持著原來的路線，就會漸漸地再分為兩條互不相干的線了。
不過，或許，我應該找人去看一看他的近況？作為一個前度的妻子，應該有這個權利去關心他吧？他會是和傳言中的秘書一起了嗎？

* * * * *
至從，知道了俊離開我的原因之後，我的心情變得又喜又悲。
喜的，當然是他由始至終，都只喜愛我。
那位秘書小姐是他最好的朋友，所以為了他，願意背負上"猢狸精"一名。
悲的是, 我不知用那個理由去看他。
他，從來就是一個不肯服輸的人。
自尊心極強的他最怕受人的憐憫。
俊從小學開始就是我的同學，他的家境相對其他人來說不太好。
他是住在臨時安置區的。
有一晚，無情的火把他的家燒毀了。
於是，我帶著向母親拿的一百塊元，走都他面前。
「小俊，我知道你的近況了!這一百元請你收下了吧。」我對他說
你頭也不回，就像幽靈般飄走了。
當時，我氣得滿面通紅。
我對你的關心，竟然被你拒於千里之外。
到了中學時，你才於某一夜告訴我原因。
「娟，我不想我愛的人看不起我。」
至那時起，我便愛著你了。
因為，我覺得我是最了解你的。
但，我如何可以去找你呢？
如果，你知道我已明瞭你離開我的原因之後，你仍會像以前一樣對待我嗎？
想著，想著，我便倒在沙發上入夢了。
夢境中的一切又回到了十年前。
直至，一陣急促的扣門聲把我驚醒。
「來了!來了!」我大聲應著。
雯雯像一枝箭般衝了入來，二話不說就開了電視。
「今晨八時，嘉利大廈發生了五級火警，多人被困……」

* * * * *
當我們到達現場時，圍觀的市民，加上消防員，警察等已達上千人了。
還是雯雯交遊廣闊，我們才知道十三樓以上的還沒有出來。
因為火舌正伸延至十二樓。
消防隊員正在不斷灌救。
一個念頭焛過我的腦中。
「祝福我吧! 雯雯。」
「不! 我不會讓你去送死的!」
她拼命地拉著我的衣袖。
「你有看個<<愛在地球毀滅時>>一書嗎?如果你有看過，你就會明白我的決擇了。」
我在她的猶豫中，擺脫了她的抖纏，穿過了消防員的阻礙，走了入火場。
我還可以聽見身後圍觀市民的驚叫聲。
但我一刻也不停地徒步走了上去，唯恐消防員們會強拉我下來。
我一直走到了十一樓。
濃煙滿佈的環境使我什麼也看不清，而我亦因為黑煙的關係而咳嗽了起來。
難道，我們真的要分隔兩地？無情的火舌不容我訴說出我抑藏已久的感受？
「不能!我不能讓他離開我!」我心想
當我望見樓梯旁的垃圾箱時，靈光一焛，把他當帽子般帶在頭上強衝了上去。
我一宜跑到十三樓才推了防煙門走進去。
或許是煙燻的關係，又或者是我心力交瘁，我再也支持不住了。
「俊!」我絕望地叫道。
就好像電影的鏡頭般，我逐步地沉下去了。
先是四肢無力，然後是腦袋也不靈光。
就在我快要倒下的一剎那，我感覺到一隻強健的手把我拉了上來。
那是一隻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手。
而，手是不會單獨存在的。
「俊!你在哪裡。」我一邊呻吟一邊說。
「我就在妳的旁邊，永遠都是。」
「俊，我.….. 」
我忽然覺得，若說出我已明白他的事來就會把他摧毀。
癌症使他的手再也不能作晝了。
而，他不想拖累了我的一生。
「不用說了，還有什麼需要說的？你明白了我的事，那很好。」俊說
「俊，我想在我們離開了此地之後，和你生一個寶寶。」我說
「如果我們能夠離開的話。」俊說
「不過，能在生命最後的一刻和妳一起，我已心滿意足了。但，你會不會怪我連累了妳呢？」俊續道
「俊，你看是天邊的晚霞紅，還是此處的火光紅一些呢?」我笑著回答他
俊沒有答我，他只是緊緊的擁抱我。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