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樂場裡的摩天輪
Part II:淺灰色的夢和著彼岸幽暗天空下的冷空氣
第十四章-----越洋通話
1995年1月1日
我的人緣不錯，以我交朋結友的寬廣，不意外有一大班同學來送機，
所以，我也只可以在人群中尋找她的芳蹤，
幸好身高5’8”的少女，在再大堆人群中也很醒目。
我握住她的手，以只有一個人聽得見的聲線問：
「你會等我對嗎？」
「會！我會等你！」
我相信我沒有聽錯，我肯定我沒有記錯，
我的女朋友答應過會等我。
就這樣，我帶著一個諾言，離開了我的出生地。
究竟是天公不做美，還是賽馬會的成人之美？
究竟要謝謝媽媽的好運氣，還是喝采哪一匹俊馬的英姿？
讓我有一個機會去加拿大讀書，回想起來，此舉大概改寫了我的人生。
只是，遠距離的戀愛，對我倆是一項艱澀的考驗，
距離，是地球的另一邊，時間，並沒有確定的歸期，
對於一雙初戀的小情人，會否太苛刻了點？
無奈被分隔異地，我的思緒，分分秒秒被思念蠺食。
我們都清楚，分開生活對兩人都是致命的。
那時候，越洋通話一分鐘要十塊錢，
用零用錢買一張電話卡，裡邊的通話分鐘，
沒有閒談生活瑣碎的奢侈，就連用說話為對方拭淚的時間也不足夠。
嗶－！
「最後一分鐘了，你有什麼話要跟我說？」
「你說…」
「快些說…」
「我…」
「無時間了…」
「我…好掛－」嗶──！
待續…
第十五章-----錄音帶
「我好掛住你！」
那時候，電子郵件仍未普及，我執筆書信給她。
每日一封，或者每星期兩三封，從未間斷給她寫信，
偶爾寫寫情詩，澎湃的思念，宣於每一張信紙的字裡行間。
我在郵箱投出了信，也收到了一卷接一卷的錄音帶。
那是沙漠中的泉水，裡面有她的聲音，內容是她的故事。
每一個早上，當我一聽見郵差來派信的聲音，便立即起床跑下樓去，
急著看有沒有屬於我的郵件。
每一次，我都急著把它放進錄音機裡，靜待著錄音帶放聲前的數秒空白。
終於聽得見聲音了，總是又哭又笑，又忍不住要傷心。
來來回回地聽著，心裡捨不得，又小心地把它們藏起來。
待續…
第十六章-----情人節
我在溫哥華的日子，首一個月都是淚水伴著我，
談電話的時候，寫信的時候，聽錄音帶的時候…
可惜，電話或是信件，都沒有意思，不能緊緊擁抱，就毫無意義。
她那說不出的寂寞，每晚都在我的體內肆意釋放出來。
我感覺到，深深的感覺到。
1995年2月，剛下課的我在一輛巴士上。
突然看見白濛濛的雪花，隨著寒冷的空氣，無聲無色的飄然而下。
生平第一次看見白雪紛飛，就是有一種說不出的感動。
這一天，是我的人生裡頭，第一個有情人的情人節。
這一刻，她無法陪在我身邊，我沒有特別的傷感。
只是簡單的有一種感覺，『我很掛念你。』
我甚至不可以陪她過生日，她是兒童節出生的。
我的願望，是她可以像一個臂彎裡的孩子一般，永遠被縱容，被寵愛。
待續…
第十七章-----挫折
名校出身的我，英文程度還遠追不上對答如流的伶俐。
頭一年到溫哥華讀書，我花了兩個學期的時間唸ESL的課程。
English as a Second Language，一件不好打發的事情，不過是最基本的條件。
沒有摸透英語這一塊必然的基石之前，所有科目都還在深山彼岸，等著我。
面臨這樣的挫折，一向春風得意的我，初次對自己的信心產生動搖。
我不再是中學時期那個樣樣皆精的我。
我響噹噹的名字，這裡無人耳聞過。
我失落，多少有一些沮喪…
待續…
第十八章-----煮飯仔
在溫哥華的日子，要多苦悶有多苦悶，除了吃喝拉睡，實在沒事可做…
我就是在溫哥華學會了祖國的偉大發明---麻雀耍樂！
我與表弟表妹同住，我們的麻雀桌長年都不用收起來。
我日日夜夜的數著手指，計著日子。
好不容易等到暑假，她終於可以專程飛來溫哥華探我。
短短的一個月，簡直是我們的蜜月期。
像糖痴豆般，我們結伴去了很多地方。
我們嘻嘻哈哈在廚房裡玩“煮飯仔”。
我們通宵pillow talk，暢談女孩子的心事，互相了解。
我們可以相見，可以觸踫，可以抱擁…
緩緩交換呼吸，感受對方的體溫…
我們好不容易才有機會享受作為一對戀人的恩愛。
一般的情侶，大概不會明白，這樣的相聚，簡單的二人世界，
對我們來說，是多麼的奢侈。
待續…
第十九章-----離愁別緒
就是這一種奢侈，提醒我要更加珍惜這一段感情，
努力去維持這一段關係，用心去愛護她。
我答應了回香港陪她會考放榜，這一個難關，我很是希望留在她身邊。
為了她，我曾經想過盡早完成學業，或者…
唸完證書，修畢文憑，我便回香港與她團聚吧！
我已經不可以再忍受多一天的離愁別緒，
我的一顆心不曾安穩，因為我的情人遠在太平洋的另一邊。
由於缺乏安全感，應有的信心也繼而失掉，我開始變得多疑…
我害怕她對我撒謊…
我不放心她和她的朋友外出。
補習班的朋友，做暑期工認識的朋友，朋友不是太多了嗎？
我忍不住致電監測她有否夜歸。
深夜一時許，尚未回家，又為了些什麼樂極忘返呢？
她該做的是安撫我的不安，循規蹈矩，一心一意的愛著我。
而非約會不同的男男女女，節目豐富，晚晚盡興到夜半三更。
為了她的不安份，為了我過份的疑心，我們吵架，吵得很兇…
待續…
第二十章-----人生高峰
沒有了香港多采多姿的娛樂。
我們晚晚搓麻雀看電視，連續數小時坐著不動。
沒有了媽媽的飯菜，我天天吃熱狗漢堡，薯條pizza…
就是這種日子，把我養到驚天動地的人生高峰---140磅！
天天對著一些身形龐大的鬼妹同學，令我危機感盡失。
30寸水筒腰，完美曲線的雙下巴，腮位脹得半天高…
不得了，我與生俱來愛美的本性蒸發到哪裡去了？
140磅…希望我醒悟得不算遲…
我開始地獄式減肥，我要盡快尋回我的下巴。
戒絕了油，鹽，糖，決別了甜品和雪糕。
每天步行45分鐘，頻頻舉啞呤。
我用了半年的時間，回復107磅和25寸腰，
告別中間分界的郭富成頭和老土八百的金絲眼鏡。
募求以最fit的身段，搶眼的skin head，投入新的校園生活。
雖然我答應過回香港陪她高考放榜，但…
我已經改變初衷，為了我的前途和我們的將來，我唯有一再食言…
完成文憑課程，我放棄了多倫多一所名牌大學的取錄。
多倫多…大概和溫哥華一樣，已經是屬於華人的地方。
為了學好流利的英語，我單人匹馬去了更“山卡啦”的地方---Saskatoon。
待續…
第二十一章-----暴風雪
Saskatoon在加拿大的中部，位於省份Saskatchewan。
Saskatoon不是一個大城市，農地很多，由於乾燥和空曠，沙塵很大。
夏天濕度很低，很少下雨，時常陽光普照，氣溫維持在36度以上。
冬天非常寒冷，平均溫度約負20度，加上wind-chill，氣溫會低於負50度。
一年裡有8個月， Saskatoon都被埋在風雪中。
我，就在這個地方完成我的大學課程。
Saskatoon的天氣，絕對能給香港來的孩子一個刻骨銘記的磨鍊。
暴風雪侵襲的日子，單憑天空的變臉根本分不到時間。
走出沒有暖爐設備的宿舍，要跑過十數分鐘才到學校。
那一段路，無論早上或是黃昏，天蒼蒼地茫茫…
風雪肆虐，冷得連頭髮，甚至眼睫毛也被冰封了。
炎夏的日子一樣難受，太陽似乎不甘暴雪在冬天的驕橫，
一天二十四小時便霸上了二十小時才肯罷休。
環境愈差，我反而愈頑強。
我居然不怕寒冬早起遇上的風雪，不受夏日炎炎正好眠的引誘。
每天準時上課，從未走堂，白天認真讀書，放學後認真溫習。
讀了這麼多年書，這段時期是我最用心和最有規律的了。
每天下課後，我都認真溫習。
每個週末，都可以在圖書館或自修室找到我。
理解每一個理論，熟讀每一個章節，背誦每一個重點。
我居然應付自如，朗朗上口，理所當然名列前矛。
我要令professor鮮有地記著一個Chinese的名字。
我在這段日子很滿足，我第一次嘗到做高才生的滋味。
標青，但不似中學時期的鋒芒畢露，恃才傲物。
實在沒有什麼值得炫耀，我變得低調。
待續…
第二十二章-----Heat-seat
我從未悉心裝扮過，十八廿二都又肥又老土的過。
自從成功減肥以後，才開始有興味稍稍裝扮一下。
再虛渡青春的光陰，便太對不起自己了。
我大肆改革，開始塗上藍色的口紅…
美女…當然不乏追求者…嘻!
他是我的大學同學，寫了一大堆情信給我。
每晚跟我在學校宿舍促膝夜談，賣弄風度。
不過，他是有女朋友的人，大家沒有明言，我亦不當一回事。
另外一個，大清早便來接我，送我回學校。
還預先調較好Heat-seat，讓乘客一上車便暖烘烘的。
由於負數十度的氣溫和嘯嘯的風雪，路程雖短，我也不好拒絕。
放假的日子，他也一樣早早便爬起來送我到圖書館。
我一邊溫習，他一邊睡覺…
我不置可否，一來我對男人無興趣，二來我尚有要好的女朋友。
我仍然無時無刻想念她，期待著跟她重聚的一天。
我早已經決定，要愛護她今生今世。
只是萬萬想不到，她會背叛我。
待續…
第二十三章-----被選擇
我倆之間，出現了第三者。
她被一個警察追求，但她沒有正式拒絕此人。
大無施樣跟他約會，享受著被追求的虛榮感。
此舉揚言她完全不把我放在眼內，我跟她吵大鑊，鬧分手。
新的追求者，不斷送她禮物，物質成功取悅了她。
相反，細訴思念的親筆信，情意綿綿的情詩，親手做的禮物…
越洋過海回到香港，慘被不留情面地批評為“廉價的浪漫”。
撕裂的痛，把我狠狠抽離…
我第一次嘗到，何謂痛心…
如果是我的錯，我願意改。
如果是我不夠好，我心甘命抵。
如果是她要變心，我只有無可奈何。
我在她心目中的價值，已經蕩然無存了嗎？
我俯首稱神，我讓她選擇。
那時候，在我心目中，世界除了她，便再沒有其他人。
最後，她選擇了我…
可笑的是，你原本就屬於我，為什麼我要淪為“被選擇”？
此後，我成了驚弓之鳥，分分秒秒都害怕失去她，
不知所措的我，只有把她縛得更緊，管得更嚴。
得到了稀世珍寶，我怎樣也不會放手。
我不容許她有一分半秒離異於我。
待續…
第二十四章-----抹黑
身在異國的我，輾轉由舊同學的口中，知道她到處吐苦水。
控訴我對她的諸多束縛，發洩她對我的諸多不滿。
在我蒙在鼓裡的情況下，我倆的關係，早已被渲染得不敢想像。
我眾所週知的形象，已經被無情地抹黑…
原來，一道白色的圍牆，已經逐步逐步被塗鴉。
親手塗鴉破壞的人，本來就是愛上這道牆的白。
我憤怒，我不甘心，靡爛的關係，令我開始變得攻於心計。
我千方百計在網上結織她的朋友，散播我的耳目。
為求知道她所說的一切一切，挖出她的謊言…
我掙扎，我反抗，我想保護自己。
我無所不用其極，試圖再次塗白這被污染的牆壁。
竭力維護這對我甚為重要的東西。
待續…
第二十五章-----Drawing
波動的情緒，反映在天空那陰暗的臉上…
納悶的生活造就我提起畫筆，對繪畫意興漸濃。
畢業前的六個學分，我希望可以選擇一些自己真正喜歡的科目。
Fine Art，是一個教我傾慕的名詞，但我無辦法選擇Painting。
畫布和油彩都不便宜，花光了資源買電話卡之後，
我只可以選修用畫紙和pastel的Drawing。
小時候，記得老師曾經向媽媽提意讓我學畫。
媽媽笑呵呵地說：「她不行，她哪裡有天份？」
媽媽沒有讓我學畫，因為我已經比百足多爪。
我學過幾種樂器，牧童笛，古箏，二胡，口琴，小提琴…
最後，卻沒有彈奏出半首像樣的曲子。
從來未被發掘的繪畫天份，遲了十多年才漸漸湧現。
我跟為了逃避考試而來的人不一樣，教授讚賞我和我的畫作。
許多個晚上，我都用心地畫畫，半夜裡連續用六七個小時去完成一幅畫。
完成了我最後一個短篇小說之後，我暫時停止寫作，專心作畫。
因為寫作總是令我傷春悲秋，思潮起伏…
畫畫，讓我心境平靜。
待續…
第二十六章-----脆弱的離開
離開香港已經三年多，我快要畢業了。
遙遙路遠的吊著一顆心，辛辛苦苦的愛了三年。
我以為我終於可以回來香港，留在她身邊，告別當太空情侶的苦。
結果，在我將要應付最後一個考試之前，她向我提出分手。
我尚有數個月便回來了，我勸她等我。
但她什麼話也聽不進去，堅決要分手。
或者，我其實並不適合拍拖，我自私，我管束她。
我質疑她的朋友，責怪她經常外出，甚至設了門限的時間。
長途電話如通緝令般追著她，反映我的不信任。
我沒有諒解她，我不自覺地剝削她的自由。
我真的對她不夠好，我亦沒有能力給予所有她想要的東西。
所以，她要離開我了。
當我們越愛一個人，我們則越脆弱。
失戀，令人的戰鬥力不合情理地下降。
原來，我性格是看得見的強悍，內心卻是看不出的柔弱。
分手的事令我傷心欲絕，夜夜埋首濕漉漉的衴頭，和著淚水睡去。
待續…
第二十七章-----抱著終生
沒有任何人可以幫助我，我只有自已振作。
我用了最大的理智，強迫自己把失戀的痛拋諸腦後，努力應付學校考試。
如果愛情路上輸了一仗，我不允許自己的學業也同樣敗陣下來。
我拼了命，考完了最後一科，連考試結果也等不及，就連夜回鄉。
湊著聖誕節假期，一心一意把初戀情人追回來，重修舊好。
我們吵架，分手，又復合…
始終沒有共識，壞習慣沒改。
因為同一個問題，持續的吵吵鬧鬧，苦不堪言。
我沒有成為她心目中的理想情人，我做不到她對我的要求。
她無法為我專心致志，令我完完全全地失望，徹徹底底的死心。
本來，她是我要抱著終生的人，
我以為茫茫人海裡，不會有第二個人的了。
結果，經歷過無數個循環之後，亦讓我知道了一個事實，
分手，不是今天的事，便是明天的事，總是會發生的，
縱然我離不開，也要從絕谷裡把自己挖出來。
我買了一本比一個巴掌大一點點的筆記本。
寫下了我的難過，我的無奈，一點一滴地計劃著離開。
充滿埋怨和恨意的本子…我當成禮物送她。
我還影印了一份留在身邊…我並不打算遺忘…
我曾經有多愛她…
待續…
第二十八章-----句號
由互相愛慕到互相猜忌，感情的變質，步向無可救藥的腐爛…
半年後，我們在長途電話中正式分了手。
那天，我抬頭看向異國的天空，那一抹灰藍告訴我，
我和我的白羊座，已經正式畫上句號。
看向幻變的天色，我卻出奇地平靜…
經過一次又一次的離離合合。
最初，我很難接受她已經不再愛我。
起碼，我倆都曾經用心，我為我們所付出過的一切一切感到惋惜。
然後，我覺得，既然我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我亦沒有什麼可以後悔。
被出賣令我感到憤怒，那天，我對自己說，她離開我，將會是她的損失。
待續…
第二十九章-----ICQ
由我理解到，我倆將要分手，不過是遲早問題的時候，
我已經開始做好分手的心理準備，我開始經常上網識女仔。
到真正分了手，更加可以肆無忌憚了吧！
我在ICQ認識了另一個白羊座的女孩。
同樣是香港來的留學生，比我小四年。
我倆在網上談情，在電話裡邊說愛。
她特地買了機票，由Calgary飛過來Saskatoon看我。
就這樣，我結交了我的第二任女友。
是我的女友沒錯，可是，我跟她卻沒有什麼真感情。
最討厭她自以為是情場浪子，風魔少女萬千。
令人作嘔！
我壓根兒不在乎她是一個怎樣的人。
畢竟，“網上情緣”只是一項悶瘋了的玩意。
說一些話，令一個不認識我的人愛上我。
聽一些謊言，讓別人哄得我心花怒放。
其實…只要有人喜歡我，誰不都是一樣？
我以為我可以得到一些滋潤，為我徐徐上藥，稍稍療傷。
待續…
下回預告...
Part III 遊樂場的小孩子領著雄心未泯的青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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