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 得 太 深 ， 無 力 回 憶

一 個 人 過 身 了 ， 許 多 人 都 提 筆 懷 念 他 ， 包 括 認 識 他 的 、
不 認 識 他 的 、 深 交 的 和 泛 泛 之 交 。 也 許 ， 最 無 法 拿 起 筆
來 懷 念 他 的 ， 是 和 他 最 親 密 的 那 個 人 。

我 們 在 哭 得 死 去 活 來 的 時 候 也 曾 經 以 為 這 是 最 傷 心 的 一
刻 了 。 然 而 ， 某 一 天 ， 我 們 沒 法 流 下 眼 淚 ， 而 且 平 靜 得
出 奇 ， 我 們 才 不 得 不 承 認 ， 人 在 最 傷 心 的 時 候 是 沒 有 眼
淚 的 。

摯 愛 的 人 離 開 了 ， 所 有 人 都 可 以 懷 念 他 ， 唯 獨 跟 他 最 親
密 的 人 做 不 到 。 假 如 還 可 以 拿 起 筆 寫 他 ， 就 等 如 流 下 了
眼 淚 ， 還 不 是 最 傷 心 的 。

他 走 了 ， 他 帶 走 了 所 有 的 歡 樂 ， 也 帶 走 了 所 有 的 力 量 。
要 懷 念 他 ， 怎 麼 承 受 得 起 ？ 也 許 ， 要 待 許 多 年 之 後 ， 才
有 勇 氣 去 回 憶 他 。

有 一 個 我 認 識 的 人 過 身 了 ， 他 太 太 要 求 我 寫 幾 句 悼 念 他
的 說 話 。 其 實 我 跟 他 認 識 不 深 ， 大 家 只 合 作 過 一 次 ， 但
他 太 太 提 出 要 求 ， 我 不 忍 心 拒 絕 。 他 不 在 了 ， 我 覺 得 難
過 ， 為 他 的 英 年 早 逝 而 難 過 ， 為 生 命 的 匆 促 而 難 過 ， 但
我 不 痛 苦 。 後 來 ， 我 還 是 寫 了 ， 我 知 道 最 愛 他 的 那 個 人
是 無 法 悼 念 他 的 。 沒 有 痛 苦 ， 才 敢 去 回 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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