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的上班族像是迷途的羔羊。年齡層在35歲到50歲之間的人,這種感覺尤其顯著。我可以預見,這個傾向若持續下去,很快就會感染到30歲到35歲的人。不出幾年,無奈的、虛脫的憂鬱症就會遍及所有日本工作力最旺盛的年齡層了。到時政府再怎麼調降利率、推出再多積極的景氣對策,社會還是欲振乏力。現今中間管理階層可以說已經疲弊不堪,以致總體經濟政策對他們幾乎毫無意義,而我不認為在身居社會中堅的他們喪失自信、頹然沮喪的現況下,景氣刺激政策可以輕易奏效。何況,他們多半揹著高額的住宅貸款。
當年政府為刺激景氣而降低利率,讓他們輕鬆地向銀行借錢購屋。但當地價跌到這個地步,他們的土地房屋價值銳減,成了實質的多重債務者。有一項調查結果顯示,十年前大東京圈價值6000萬日圓的大廈公寓,目前已經跌到2800萬日圓,當年購屋的貸款遠超過現在的實價。這些勞動力最旺盛的中間年齡層是日本現今經濟低迷的表徵,政府打出的所有政策都毫無反應,原因在此。
我們曾經有過一旦決定方向和策略,國家和企業便合而為一、向前猛衝的時代。現在顯然是政府再怎麼發號司令,也無人跟進。為什麼?理解這一點很重要。因此,我在這幾年間聆聽了1600位上班族的煩惱,請他們答覆我準備的詳細問診表。結果很多人,其實直接說幾乎所有人也無妨,都備受難以形容的不安和懊惱所折磨。
他們聽從父母師長教誨,讀個好學校,進入一家好公司,也受上司照顧。原以為就此平步青雲,沒想到狀況突變,外放到子公司,升遷漸緩,焦慮之下不停奔走人才仲介公司。但幾乎每一次自己的經驗和實績都不受肯定而更加焦躁。他們只想憤怒嘶喊:「我的人生哪裡不對?」就是不認為自己有錯。
但當他們實際接受管理階層綜合能力測驗後,清楚顯示出他們進入公司二十多年,卻幾乎沒有學到勝任管理階層的「本事」。在管理階層的訓練、企畫力、分析力、IT(資訊科技)的實務知識、英語溝通能力等測驗項目的得分都偏低。
當他們想到自己拿掉經理頭銜後還剩下多少工作價值時,不免一陣惶恐。問他們在學校那麼用功,為什麼進入企業後反而不用功了?答案都是「因為一直拚命在做上面交代的事。」但是這樣埋頭苦幹,再怎麼累積經驗也無助於成為一個管理階層。首先,照章行事本身就不是管理階層的作為。因為管理階層的工作是思考該做什麼、交代別人去做。
當然,他們已經了解現在是為公司鞠躬盡瘁卻未必有所回報的時代,也隱隱察覺自己並沒有學到社會需要的技術。但是上司並未嚴格地要求他們,放眼四周大家也都差不多,也就沒有深入思考問題的嚴重性。
來找我的人總會問:「我該怎麼辦才好?」這些人是激烈而偏差的升學競爭下成長的一代,只會尋找標準答案背下來照章行事。他們總以為凡事都有個答案。
我告訴他們:「該怎麼辦要看你想過什麼樣的人生來決定。你想過什麼樣的人生呢?」因為我若不知道這一點,也無法給與建議。可惜大多數人都無法回答這個單純的問題,反問我:「你認為我該怎麼辦?」結果問題又回到原點。
他們這輩子一味聽從父母、師長和上司的話走來,這是頭一次被問:「你想過什麼樣的人生?」他們從沒想過,自己一直在過別人的人生,怎麼會覺得滿足呢?
就像在政治上,他們期待細川護熙、期待橋本龍太郎、期待青島幸男、期待小澤一郎、期待小泉純一郎和田中真紀子。但是這些政治家該做些什麼,他們能想到的總脫不出媒體的論調。這樣當然成不了管理階層。
在公司當個經理,至少得擬定相關部門的具體對策,才能領到薪水。那麼對於政治,至少也該有幾個具體的想法,假設「萬一我明天入閣,我會這樣做」之類的。平常有做這種思考訓練,才能對自己的公司、別人的公司、地方政府、國家機能(例如文部科學省的大學政策等)提出具體建議。只是漠然覺得小泉純一郎似乎好過森喜朗,是當不上專業經理人的。如果腦子裡沒有時常轉動「若是我會怎麼做」的念頭,往後的人生很難積極愉快地生存。
因此,沒有完成這層訓練的人,或許已經沒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