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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基本方法论是“打”;他的基本价值观是“好人打坏人,活该”,这是灭 绝人性的“大兴惨案”的罪魁祸首之一的谢富治的原话。如果在红卫兵精神和 金大侠精神之间作区分,可能区别在于红卫兵是“国家铁拳”的一部分,而 “神雕侠”的铁拳属于他自己。   “善恶二元论”是极权主义的道德合法性,“打”是野蛮民族的野蛮传统 和极权主义唯一的政治安排。我确信金庸的作品是伟大的,只不过是并仅仅是 在中世纪时代是伟大的,或者,只有在仍旧生活在中世纪法则之中的人们中间, 它才是伟大的。这个法则是:一切围绕生存资源和政治资源展开的竞争和冲突 其最普遍或唯一的解决方案是:“打”。这是动物世界的普遍生存原则。“武 打小说”仅仅是对这一动物原则的“杨朔式抒情”;人比动物虚伪,他可以 “以打为美”。“我把那家伙打了一顿”,几乎所有的人都这样自豪而幸福地 炫耀说,却丝毫不觉得丢人。   这样的动物或恶棍象庄稼一样遍及我们的四周。“专政不是绣花,为什么 不枪毙一些反革命?”这话是姚文元说的,但以同样的口吻谈论问题的人绝不 仅仅是姚文元,可以说,在某种程度上,“姚体”是全民语言。前几年就有这 种“呸式”语言:“国家给他们(台湾人)捎个话,这事就这么定了!没什么 好商量的,国家是干什么吃的?!”(《中国可以说不》)最近,我经常在朋 友那里听到同样的抱怨:“为什么不打台湾?!如果我是领导人的话……”我 每次都非常诧异他们谈论战争和暴力问题时那如此轻松和权威的神情。我非常 庆幸他们没有真正成为“国家领导人”,而真正的“国家领导人”一直在主张 和平解决“台湾问题”;我为大陆的儿童和台湾的儿童(据说他们也是“我们 中国人”)能因此免遭失去父亲或被炮火撕碎他们幼小的躯体和灵魂的悲惨命 运而庆幸。   暴力的平常心是“武功崇拜”(是以打为常识、为美、为“赢”的原始精 神)的恶果。拥有“武功”的人是习惯“捎个话”而不愿意讲道理的。“蛮不 讲理”,这个词很精彩,因为“蛮”,所以“不讲理”。能够蛮不讲理一直是 一些中国人的人生理想。如何才能“蛮”?“武功”(拳脚的与枪炮的,或旧 式的与新式的)而已。   “武术之乡”还有一个基本经验:“落后就要挨打”。这个“打文化”的 经验显然是狭隘的,因为如果的确如此,由于世界上永远有发达国家和落后国 家,那么世界应该每时每地都是战争;但我们知道,这不是事实。不仅如此, 这个“经验”可能还意味着强大的国家或个人“应该”欺负“落后”的国家和 个人。我不想为此举例,如果你是一个诚实的人,你可以反省你自己,你可以 正视你的周围。   我们能否仅仅以“审美”的理由来为金庸的作品辩护呢?我赞同经济学家 应有“人文关怀”,那么作家不更应有“人文关怀”吗?“打得很美”,“美” 在何处呢?如果说武打小说是“成人的童话”,我不理解,何以我们成人特别 喜欢“童话”,并且喜欢“打人”的“童话”?我常常想“基督山伯爵”的复 仇方式在金庸先生那里将完全是另外一种方式,即“武打方式”而不是“经济 方式”:伯爵遇到高人苦练打仗的本事(我们称之为武功)或“苦练杀敌本领” ——当然,无一例外地周围跟着一大堆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孩子——然后伯爵下 山杀死了仇人。这就是两种文化的不同。文学不仅仅审美的,也是一个民族精 神的窗口。金庸先生仅仅是反映或迎合了“打”的传统,而不幸的是,这个传 统是反人道主义和自由主义的。我建议王朔在批评金庸的同时应该更多地反省 我们的文化,反省中国的文化:何以有如此众多的人迷“武”恋“打”?   “成年人的童话”?它实际上成为了童年的常识。成年人不应该因自己这 种变态的审美造成的儿童的童话的消失而集体忏悔吗?我们在“成年人的童话” 中想象自己把别人打败了,我们因“孤独求败”而无限幸福,——何以我们高 人一等并恃武力为所欲为就感到美或幸福呢?这不正是法兰克福学派所批判的 “权威人格”吗?   记得晚清时期有一个外国传教士感慨说:几千年来,中国没有一个成年人 为孩子们写过一部童话故事。审视我们的历史,我只能赞同他的发现。“爱国 主义者”或“纯文学家们”辩护说,但我们有“成人的童话”。金庸以前,有 孙悟空大闹天宫,有关云长过五关斩六将,有诸葛亮火烧赤壁……全部是散发 着血腥气的“打杀英雄”,区别仅仅是用木棍、用大刀或用“计谋”。这种 “成人的童话”已经成为儿童的实践:我们都记得,在我们的童年,我们最经 典的游戏项目绝大多数是从这样的口号开始的:“冲啊,杀啊……”现在到校 园里,甚至到幼儿园里我们会看到,那些活泼的孩子们最经常的游戏是彼此比 划从武打电影中学来的招术,嘴里有节奏地喊着:嘿、嘿、……文革时期有一 著名口号:“刺刀见红”或“杀!杀!杀!“那些”武力审美派“或”成年童 话派“如何理解这一切呢?”武打审美“绝不仅仅是”纯文学“的,它是历史, 也是现实,也是政治,也是生活。区别仅仅是打人的姿势和打人的工具。   儿童的成长过程是对成年世界的模仿过程。我希望成人记住自己的责任和 自己的社会角色。“成人的童话”的恶果是普遍的成人世界的伪幼稚和儿童世 界的伪成熟。这种“人生季节的颠倒”(周作人)在中国社会随处可见,我猜 想,这是中国人对一种伪成熟的真幼稚或真原始的伪现代的政治生活的文化适 应:“中国功夫”是对“棍棒统治”(孟德斯鸠)的文学适应。被奴役和攻击 的人往往更喜欢奴役和攻击他人,如果他不能现实地奴役和攻击,他就想象自 己的奴役和攻击。我们也可以说,文学是愿望的达成;武打小说是被武力奴役 者的“精神胜利法”。审美的艺术?我想起中国人对女人小脚的病态的审美来 了。那时“80%”的人是“喜爱”小脚的或“以小脚为美”的,尽管被活生生 摧残的女孩不喜欢;现在,“80%”的人是“喜爱战争”的,尽管那些在战争 中失去双亲的哭泣的孩子们不喜欢——一种猥亵的审美已经渐渐死去,一种野 蛮的审美却还在生长……语言文字都变成了武器——武器的作用是杀人,而语 言文字的作用是证明或表述“为什么杀人”以及“如何杀人”。如果说语言和 文字是文明的载体,那么,武打语言和文字承载着一种什么样的文明?   当个人武打“打下了江山”以后,对“打”的金庸式抒情就深化为意识形 态抒情,这个意识形态的核心就是国家暴力的合法化以及以国家等大词为借口 对暴力赋予正价值,国家暴力往往对个人进行合法的迫害和谋杀。            ◆“爱国”——给残忍提供的机会   自古以来由于“莫非王土”的皇权自私,中国意识形态有一种“大一统” 拜物教。它认为,如果在个人生命和个人权利与“国家统一”目标之间二者择 一,必须选择后者。我的看法正相反。我这种观点并不是偏激或“异端”,这 是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常识:“国家仅仅是个人自由和自我完善的工具”,但这 一“工具”毕竟还束缚个人自由,因此,“国家应该不断消亡”。在马克思看 来,“国家尊严”这个概念是可笑的,因为如何说工具——比如一把锄头—— 有“尊严”呢?如果“国家”不断“尊严”,那么“国家”如何“不断消亡”?   波普尔说:国家是一种必要的痛。“痛”何以尊严?国家价值在个人价值 面前如此,国家统一的价值就不证自明了。作为工具价值,统一是必要的,是 一种善,但当且仅当国家统一是通过契约自愿联合而不是通过征服强制一统时, 统一才是善,尽管不是至善(至善是个人自由)。   托斯妥耶夫斯基曾举例说:如果你为了一个“社会工程”,必须用坦克压 到前面一个正在握紧小拳头的吃惊地望着你的孩子,你能相信你的那个“大义 名分”的目的的合理性吗?“对台动武”不正是面临相同的问题吗?“武力不 是用来对付平民的”,在所有的战争中,“正义的”与“非正义的”,这个口 号都被用来覆盖每一颗炮弹,但每一颗炮弹在爆炸的瞬间都雄辩地证明了这句 话永远是一个谎言。人是政治的动物,因而人类可以这样划分为两类:通过暴 力和机遇完成政治安排的人和通过和平协议和深思熟虑完成政治安排的人。文 明与野蛮,判然有甚于是乎?              ◆向孩子忏悔   战争人格和武打文化代表了一种疯狂的成人文化。他们缺乏对战争中的不 幸者最起码的同情心,特别是对失去父母的可怜的孩子——无论是自己的孩子 还是别人的孩子——的同情心。如果我们感同身受地想一想可怜的孩子们,我 想一切对父亲和母亲的政治迫害和战争杀戮都可以避免了。可惜的是,我们这 个民族向来是蔑漠视儿童的;我以为,漠视儿童是战争主义和各种暴力理论的 根源:漠视儿童而不在意他们失去亲人的苦痛,漠视儿童而把他们当做工具或 炮灰。当一名战士将一个“敌人”击毙的瞬间,他应该听见那个敌人的女儿的 啼哭声,那种哭声与他自己的女儿完全一致。当一位法官或警察将一名“闹事 者”咣当一声关进监狱时,他应该看见有一个孩子在睡梦中流出的眼泪。   历史上的中国是世界上最著名的“易子而食”、“卖儿卖女”、“弃婴溺 婴”之国,这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了。通过媒体我还知道,1999年11月10日,澳 大利亚移民局继15(?)个国家之后,与中国民政部门又达成了“弃婴领养协 议”,中国民政部门要求每个国外的领养人赞助“福利院”4800余澳元。有资 料显示,90年代以来仅仅被国外领养的中国婴儿每年就有6000人以上,其中有 4000余是女婴。最近广东一些媒体纷纷报道了湖北省通山县浩路乡雨山村小学 的“现代溺婴”惨案:这所学校10年来一直要求学生每周三下午上“劳动课”, “劳动课”的主要内容就是上山砍柴,向学校交烧柴。1999年5 月5 日,6 个 孩子在砍柴中落水而死。由县教委、民政局、保险公司等有关单位出资,每个 死难学生家属获得3000元的安葬费、2000元的保险费,外加大米150 公斤。这 就是生命的价格。我又想起据有中国特色的训练孩子表演的“杂技”艺术,而 在更多的国家,那种艺术更多是驯兽表演。   这种“审美”是否太病态了呢?如果我是一名观众,我将在那些幼小的变 型的躯体面前感到痛苦,感到自己有罪。   我想,正是如此蔑视生命、不尊重人和把儿童作为工具(意识形态工具、 传宗接代的工具和发财治富的工具)的民族才可能拥有那个80% 的狂热。因为 漠视生命,所以“热爱战争”(一切人对一切人的战争),所以“不怕牺牲”。 因为疯狂自私,所以“热爱别人战争”,所以“不怕别人牺牲”。这就是80% 背后如此平常如此残酷的灵魂。   我希望有一天,所有的象公牛一样撕打在一处的父亲们握手言和,所有的 象野鸭一样叫喊助威或向胜利的公牛嗲声嗲气的母亲们微微有些脸红。那一天, 80%的人对“以打为美”、对“拳脚工夫”都困惑不解,所有的人们——如一 位伟大的诗人所说的——“一致同意:从此,人类结束战争”。如果个体生命 的价值高于一切,那么一切战争都是不合法的;如果人在本质上是一个宗教动 物(柏克),那么一切武打精神都是反人类的,至少是反文明的。我永远也理 解不了热爱战争的人,就象我永远不能理解“打审美”的“文学理论”。人类 的心灵是如此的不同,在80%的“群情激愤”中,我能否拥有“少数人的权利”? 在一大堆愤怒的群众和一个孤弱无助的孩子之间,我宁愿作一个“极少数人”。 我唯一的力量或反抗方式是我的“软弱”——我以此意识到自己与野生动物的 不同;以此意识到自己生活在计算机时代而不是义和团时代;以此才略有勇气 直面人生地平线上如星星般刚刚睁开的纯真的眼睛。   把刚刚出生的孩子放到一个严重污染(心灵的与物质的)而打成一片(喊 打声和枪炮声)的世界,我们这些成年人是有罪的。 【】              【】              【】  ─────────────────────────────────  投稿和推荐稿请寄:tunnel@soon.com  意见和建议请寄: voice@soon.com  http://www.geocities.com/SiliconValley/Bay/55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