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和我在曼哈頓相遇,他張大了嘴,久久說不出話。

「想不到…你也是!」他笑著拉我站到一旁,興奮的聊起來。
他是高中同學,也都是戲劇社的創社元老,平時各挑大樑,他個性活潑開朗的是當家喜劇主角,在指導老師的協調下,終於在年度大戲「蝴蝶夫人」裡同台演出。

「你還記得反串蝴蝶夫人的小肆嗎?他也是!」

當然記得,小肆那藝妓扮相真是美極了!離別的那場戲,像是著了魔似的緊抱著我親吻,和彩排時完全不一樣,全來真的!連我的白色軍服上,都是好幾個口紅印。而他收拾起平時的搞笑模樣,飾演一本正經的日本武士,和他有段決鬥的戲碼;幾次的排演,他總是憋不住,在扭打時故意嬉鬧,趁混亂之中亂摸…。現在想想,自己真是反應遲鈍。

「喝!我吃了那麼多暗虧,還以為你鬧著玩的!」
他猛地往我胯間一陣撫摸。「像這樣嗎?」

一直聊到酒吧打烊,他邀我到他住的飯店。為了繼承家裡的事業,他放棄深愛的繪畫,窩在鄉下老家,只偶爾才到台中。

「今晚沒人釣你?」
「你以為我那麼隨便啊!」
「大老遠的跑來,就只為喝酒啊!」
「你不知道鄉下人比較單純,那像你那麼賊!」
「對!我最賊!最色!還想上你!」說著,將他壓在床上強吻。

其實,以他的高壯,我那有能力逼迫?

「本來我想演蝴蝶夫人…。」他掙脫開,將被單披在身上當和服手舞足蹈。
「饒了我吧!那有那麼高壯的女主角!」
「對!小肆比較美,有沒有爽到?」他將被單張開,連我裹在一塊兒。

「我不想結婚。」他突然在我懷裡哭了起來。很難相信,像他那麼樂觀的人,會突然哭得跟小孩似的。生長在純樸的二林鄉下,又是獨子,傳宗接代的重擔壓得他不知如何抗拒。

「我老爸如果知道我的事,沒氣死,也會拿菜刀把我砍死!」

我也有同樣的問題,自身難保,根本不知道如何安慰他。

他終於還是選擇作個孝子,而傷害一個無辜女人。

那年六月,我和他度過最後一個單身夜,迎親時和他堂弟搭同一部禮車,婚後再也沒見過面,失去他的消息。

世界很小,兩年後公司一個廣告案竟和他學設計的堂弟合作,從他堂弟口中知道他過的並不好;無論家庭、工作,一直很不順利;年初剛搬到台中,這陣子還去看心理醫生,好像是得了憂鬱症。

憂鬱症?

假日裡,回到彰化老家,小姪子拿著報紙告訴我,他的老師受傷了!被跳樓的人壓傷的。小姪子一直說好可憐,因為那個老師對他很好,還問我為什麼那個人要跳樓?

星期一早上辦公室竟然只有我一個人,連他堂弟都沒來開會;一直到接近中午才接到同事打進來的電話,同組人全在二林。

二林?

他堂哥自殺了!從大樓頂層跳下,當場就走了,還壓傷了一個路人。

心裡一陣痛,無法相信他會走上絕路…。


怎明白,笑…只是一種掩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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