蕪 銅
蕪 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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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說鳳凰是棲息在梧桐樹上。
第一話 蕪銅巧遇鳳凰女
梁蕪銅,字山伯,浙江蕪縣人。自幼長得眉清目秀,父親梁敬是縣城裡最出名的青衣,只要是梁先生
的戲碼,還沒開演,戲棚前就擠滿老小,爭著好位。蕪銅三四歲便跟著戲班跑江湖,端茶遞水扇風搥
背,很得眾人疼愛;雖沒上過學堂,幾個叔伯空閒時就教他習字,於是三字經、千字文,倒也朗朗上
口,八歲就能和阿賜在一邊學唱戲碼,玩鬧歸玩鬧,卻也有模有樣。
阿賜長蕪銅三歲,剛出世就被遺棄在戲班口,被班主收養,跟著戲班一起長大。
蕪桐剛滿十五歲那年冬天,戲班來到北寧城,才剛進城,梁敬就拉著蕪桐和阿賜到一旁,神色不安的
叮囑,要他倆這些天就留在棚裡,不准出門。
兩少年口裡應允,卻互相使了眼色,從沒到過北城,怎能不到處玩耍?梁敬請敲鑼的崑叔張羅幾份禮
,好送給府衙的馬太守和城裡的仕紳。梁敬才轉身,蕪銅就拉著崑叔的衣袖,賴著要跟出門,崑叔蹲
下來,摸摸他頭笑著告訴他,梁先生交待過,他倆只能待在裡頭,沒人敢違反;要他倆乖乖習字,回
程時,會買串糖葫蘆。一聽有糖葫蘆,蕪銅便歡欣的送崑叔到門口,還不斷提醒要挑大點兒的。
蕪銅和阿賜就這樣在棚裡玩了兩天,第三天有梁敬的劇碼,蕪銅在棚裡玩膩了,便拉著阿賜要出去看
熱鬧。才想要溜出門,就碰到下戲的瑾叔,給擋了下來。哄他聽話乖乖待著,別亂跑。蕪銅使起性子
,吵著要看戲,鬧著賴在地上哭了起來。瑾叔望著阿賜,使了眼色;阿賜便嘟嘟嚷嚷,很不甘的拉著
蕪銅,往房內走去。
戲班是借了民家的院子搭棚,緊挨著雲牆;蕪銅攀在牆邊花窗探著,遠方的市集人群圍聚,夾雜著喧
鬧的鞭炮鑼鼓聲,就呼喚阿賜跟著攀上。
兩人在窗口側耳聽了一會兒,蕪銅就拉著阿賜的袖子要他先爬過窗。阿賜猶豫了一下,蕪銅便遊說著
「你抱我上去,我去逛逛就回來,爹不會知道的。」一臉天真的神情笑燦。
阿賜那肯一個人留下,於是兩人偷偷的溜到市集。
迎神的隊伍熱鬧的過街,蕪銅和阿賜擠在人群裡,看得張大了嘴。
舞獅團隨著鼓聲活現的翻躍,後面跟著八匹如雪的白馬拉著台車,幾個塗染丹彩的仙子或站或坐在蓮
花寶座上,輕搖著手裡的般若法器。
突然為首的白馬不知受到什麼驚嚇,嘶叫幾聲,便往前狂奔;其餘的馬兒也跟著亂了腳步,不聽指揮
的亂闖,馬伕眼看制止不住,就迅速的解了繩,分開車台。上頭的幾個仙子,沒扶好的沒抓牢的,不
是摔倒一旁,就是落到車下。後頭的車隊的馬兒,也一陣荒亂,原本圍觀的群眾更是像撒開的彈珠全
散到一邊角落。
倒是蕪銅和阿賜,一動也沒動,愣愣地看著整個經過。
直到一個仙子落在他倆跟前,蕪銅才急忙拉他起來,免得他給馬兒踐踏。
那仙子一襲水藍法衣,襯著透明白紗,雖然臉上塗抹很厚的彩妝,但看得出是個標緻的小娃兒;湖泊
似的水汪汪大眼,直盯著蕪銅瞧,蕪銅也傻乎乎的對看。
忽然,前頭有人呼喊:「沒事吧!快跟上來!」
那仙子才拍拍衣衫的塵土,和蕪銅道謝後,往前追上陣隊。
蕪銅彎下腰撿起地上的一塊墨玉墜子,拿在手中端詳,深沉的夜墨色裡沁著些許斑白,藝師的巧手將
他化為雕工精細的蝴蝶墜子。上頭的紅色繫繩扯斷了,心想一定是方才那小女娃掉的。
阿賜用肩頂了蕪銅一下。「那仙子,好像對你有意思!還留了信物給你呢!」
「我才不喜歡他呢!」蕪銅揚起下巴驕傲的說著。
「那你怎麼盯著人家看?」
「沒那回事!我只是看他畫得跟猴兒似的,頂好玩嘛!」
「那你喜歡誰呀?公子爺。」
蕪銅拉著阿賜的手,瞇眼說:「我喜歡和阿賜在一起,你對我最好了!」
「你就嘴貧,老討好我!」阿賜輕輕捏著他臉頰哈哈笑著。
蕪銅想去看戲,阿賜卻擔心被梁先生撞見,催促他趕快回戲班;蕪銅很不願的答諾著,想了想,怕給
用粗繩綁起來,那就什麼地方也去不了,於是,兩人又從窗口偷偷爬進牆裡。
一進牆裡,才發現數錯了數目,進了不同的窗。
每個花窗都差不多,戲班搭的三個的棚子又一個樣,一時那分的出,只得緊靠著棚子找著。隱隱約約
聽見棚子裡有些聲音,蕪銅嚇得睜大了眼,差些喊出聲音。還好阿賜及時摀住他的嘴,看天色戲班應
該還沒回來,怎會有人在庫房,阿賜心裡揣測著,擔心是遇上盜匪,憑他和蕪銅逃命都來不及,如何
有能力制止,一時驚慌也不知如何是好。
蕪銅偷偷的掀起布簾的一角察看,阿賜在旁邊等了半響,見蕪銅都沒反應,像呆了似的,壯起膽子也
湊上前探著。只看見瑾叔光著膀子,衣衫全丟在一旁,身子底下還壓著一個人,看那人背影,應該是
崑叔,也是全身光溜溜的,正嗯嗯啊啊不停的喊著。
阿賜嚇了一跳,連忙拉著蕪銅,往另一座棚子跑去。
進了棚子,阿賜喘噓噓的直找水喝,蕪銅則坐在床沿傻笑。
「你笑什麼?」阿賜往蕪銅額頭爆個栗子。
「沒啥呀!只覺得好笑啊!」蕪銅摸著頭,皺眉說。
「什麼事好笑?你又看懂啥了!」
「沒有啊!我以前就見過啦!他們在練功啊!」蕪銅很得意似的說著。
「練功?」阿賜哈哈的笑著。
「你也覺得好笑吧!光著身子練功。」蕪銅也跟著笑開了。
* * * * * * * *
蕪銅正值青春年少,連續幾日都作著奇怪的夢。
身子懸在幽然如墨的夢境裡,不著邊際。
突然,眼前繽紛幻化,滿是綺麗炫目的霓彩暈染;幾個裸身的男子,緩緩從身旁掠過,看不清他們的
模樣,卻打從心底引起一陣陣悸動,心跳像擂鼓似的疊響。
一天夜裡,蕪銅一入眠,又陷入異彩夢境。那裸身男子卻是倚在他身邊,兩人彷若躺在鬆軟的雲裡;
男子輕輕在他耳畔徐徐吹氣,讓他覺得一陣癢,雖然靠得如此的近,依舊看不清長相。那男子將蕪銅
緊緊的抱住,一股熾熱從丹田燃起,胯間急遽的漲大。只見青龍在霞光間翻騰,一瞬間又出現小白龍
,將青龍纏繞住。雙龍隨流光飛舞,八方顯得愈加耀眼。突如其來的金色光芒,讓眼前所有都失去色
彩;待看清,原來是一隻巨大彩羽翎鳳,正悠然舞動著霞光般的雙翅。
面對這奇幻變化,那男子卻不曾將手指停歇;時而輕緩揉壓,時而如早春的微風撫過。蕪銅的心早跟
著飛進絢爛,不停的喘息。當那男子的手滑落在蕪銅胯間,一種前所未有的歡愉流竄全身,卻又似要
爆裂而出;忍不住打了顫,跟著胯間止不住的奔洩。
蕪銅猛然醒來,睜眼楞楞地望著上頭的棚樑;好一會兒,才慢慢平靜。卻覺得耳邊仍有一陣一陣的微
熱呼氣,原來阿賜側身緊挨著,手臂正巧壓在蕪銅胯間。
蕪銅輕輕的挪開阿賜的手,才發現褲襠裡一片濕黏。
蕪銅楞楞地望著,隨手拿了塊布擦拭;撇頭看阿賜,仍熟睡著,褲襠高高隆起。一時起了玩心,解開
阿賜的褲頭布繩;才輕輕揭開,阿賜胯下那話兒就兀自彈出,微微晃動。下腹佈滿濃密毛髮,長而捲
曲的紛亂雜放;再看自己只一片稀落的細毛,年紀畢竟還是有差別。阿賜沉睡的發出輕微呼氣聲,蕪
銅側耳聽了會兒,便放膽用手指輕觸阿賜的那話兒,又趕緊收手。
碰了幾回,阿賜沒有任何反應,反而是蕪銅胯間又脹起。他用手量了自己,又依樣丈量阿賜的,阿賜
長他兩指寬,也粗了許多,握在手裡,一陣陣溫熱透過手心,震得蕪銅有些暈眩,不自主的上下套弄
;只覺得手中的硬物更加堅實,止不住一個顫抖,又射在褲襠,手也跟著用力一握。阿賜猛然醒來,
一個拳頭揮出,紮實的落在蕪銅臉頰,蕪銅順勢翻落榻下,摀著腫起的半邊臉。
阿賜揉了揉眼,瞇著環視周圍,才看清蕪銅跌坐在地上。
「你怎麼有床不睡,躺在地上?」
「還說呢!我看你踢被子,怕你著涼,要幫你蓋上。怎知你就打我!」
「對不住!我夢到搶匪進來,就…,你不要緊吧?」
蕪銅起身回到床榻,故意枕在阿賜大腿間抵住那話兒;阿賜也沒避,任他躺著。
「你瞧!牙都快給你打掉了!」
「那我讓你討回去吧!」
「我才捨不得打你呢!」
「你別挖苦我了,我也不是故意的,就別怪罪我啦!」
阿賜正值氣盛年少,胯間又被蕪銅壓著故意磨蹭,一時也消退不下。覺得有些窘,卻想蕪銅少不更事
,心底也跟著寬了許多。想起方才一場詭譎的春夢,嘴角笑了個微彎。夢裡正和日前相遇的小女子親
親我我,為他輕解羅衫;突然,屋裡陷入一片漆黑,跑進來幾個搶匪,便和搶匪打了起來,怎知湊巧
打在蕪銅臉上。
蕪銅見他臉上有奇怪的表情,便好奇的問著:「怎麼了?」
「沒什麼,快睡吧!」
* * * * * * * *
戲班在北寧城一待就是半年,梁敬和崑叔談論著班裡的事物,閒聊起蕪銅。崑叔提議過些時日讓蕪銅
到杭州城求學,圖個功名,免得隨戲班終日東飄西盪,長年沒個落根。梁敬思量了許久,心想蕪銅雖
在戲班裡有叔伯教導,但畢竟不是久遠之計,所學也有限,再者,也不願枉耗了蕪銅的天賦資質。
於是,決定送蕪銅到杭州城外的私塾受教。
蕪銅得知消息,興奮不已,更高興的是阿賜也將陪他一道兒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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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城南的祝府,正張燈結彩,幾個丫環和小廝忙進忙出,大廳的牆上高掛著壽字;今天是祝老爺五十
大壽,一些親朋陸續的來道賀,城裡的仕紳也來了大半,連平常不輕易露臉的馬太守都特地坐著八人
大轎來祝壽,還挑了上等綢緞做為賀禮。祝老爺一聽馬太守親自送禮,趕忙到門口迎接;兩人見面免
不了一些官冕客套,祝員外看到馬太守身後站的正是馬大少爺,不禁臉色微沉。
馬大少摟著身旁的一名戲子,完全不理會旁人目光,和戲子打情罵俏。
其實那戲子並未著裝施粉,只平常服飾,一襲秋香綠長袍。但馬大少好養戲子,早就傳遍整座城,仗
著馬太守官高權廣有錢有勢,還曾強搶民家小童。馬太守三代單傳,原是不容許他這般行徑;但馬大
少以死要脅,將自己鎖在房裡,不吃不喝。馬夫人心疼兒子,於是向馬太守外求情,說自古以來養戲
子時有耳聞,馬大少只是年輕好玩不懂事,於是差了幾名聰惠的丫環,給他解悶,還託人尋個好人家
女孩;想他玩膩斷袖分桃,懂得男歡女愛,自會回歸正途。
那知兩三年過去,馬大少非但沒有成親,還養了十來個戲子,鬧得城裡的尋常百姓人家不敢讓小童獨
自出門,怕給馬大少看上,斷了香火。鄉民對馬大少的行逕雖然憤恨不滿,卻礙於強勢,也只能小心
門戶,自求多福。
祝老爺迴身將管家拉到一旁,叮囑他到東廂房裡看緊少爺,別讓他出房門;管家匆匆忙忙的拉了小廝
,一塊兒先進到房裡。站在管家身後的銀心,將老爺的話聽得一清二楚,連忙擠過人群,直接穿過大
廳,往東廂房跑去,早管家先到,沒敲門就衝進房裡。
「鳳少爺,不得了了!馬大少來了!」
「來就來呀,有什麼大不了的!」
「老爺說,不准你出門!」
「今天是爹爹的五十大壽,怎能不去湊熱鬧!」
說著,便和銀心往後院溜去。
管家到了東廂房,敲了幾聲都沒人答應,看門沒拴,就直接推開門;發現裡頭空蕩蕩沒個兒人影,連
忙要小廝分頭去找,自己回大廳找老爺回報。
「那小子準是溜出去玩耍,你找個人在門口看著,見到他就帶他從後門回房,千萬別給馬大少撞見!
」祝老爺神色緊張,額頭早已滲出斑斑汗水。
總管應諾幾聲,便差兩人到門前守著。
兩頭醒獅滾著彩球,在前庭賣力舞著,或騰或躍,相互逗弄,搏得滿堂賀采。
一旁湊熱鬧的鄉親心想,這等大場面,不知那平日深居簡出的祝大小姐,會不會露臉?城裡的公子哥
們都耳聞,年方十六的祝家小姐花容月貌,能吟詩作對,還彈得一手好琴。每當黃昏時刻,總有一群
人守在祝家門外,聆賞傳自閣樓的琴聲,偶爾還能聽見祝小姐柔美的唱詞。
梧桐情樹鳳凰棲
秋蟬羽化蝴蝶衣
珠簾千綣星馳月
琴弦一落花歇語
有人聲稱曾見祝小姐以蒲扇遮掩,羞怯的出現在窗櫺;還形容她,玉指纖細,膚若凝脂。
還有人大膽猜測,廟會的花車陣裡的眾仙子中,有一個就是祝家小姐;說那仙子氣質非凡,絕不是尋
常人家ㄚ環。
眾人才交頭接耳,六個樂師領在前頭,奏起音律;一個個仙子扮相的女娃,輕盈的進了大廳,圍了圓
圈,舞著滔滔水袖,不多不少正是七仙女。鄉親見這場面,更深信市井的傳聞,開始猜測那位是祝大
小姐。
一曲舞罷,一名穿著水藍衣裳的仙子,往前送上一盤仙桃。
祝老爺愣了一下,笑了笑才接過,放在一旁方桌。
仙子們齊聲恭賀壽辰後,便退出大廳,留下滿場嘩然掌聲。
隔了一盞茶的時間,一位姑娘帶著六名ㄚ環進了大廳,眾人無不目不轉睛直盯著那姑娘;雖然換了件
鵝黃衣裙,還是看得出就是方才那帶頭的仙子,更加肯定準是祝家大小姐。
坐在首席的馬大少,頭一遭對著姑娘猛瞧,看得馬太守樂不可支。心底想,總算馬家有後了,便開口
問祝老爺。
「令嬡果真出俗脫眾,不知可曾許親?」
祝老爺先是一驚,隨即笑著說:「她還年幼,女紅都沒學精,怎能出閣?」
「好說,祝老你太謙遜了!早就聽聞,令嬡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無一不精,今日所見,
更勝街傳。」
「馬太守您見笑了!」
一旁的馬大少突然插嘴問:「怎不見貴府的祝大少爺?」
祝老爺被他一問,一時竟不知如何回答。
「我家長兄正在杭州求學,路程遙遠,不便往返。」
「是這樣,我也想到杭州玩玩,在這地方待太久了,沒意思!」
馬太守使了眼色,示意馬大少別再出聲,馬大少才不甘的靠回椅背,一雙眼珠子倒不安份的溜著直盯
著祝姑娘。
自從祝府壽宴後,在牆外守候的公子爺,更多了許多。成天都有媒婆來訪,但祝老爺都以祝小姐尚年
幼,捨不得她,等過兩年再說,一一將他們回絕。
一日,蕪銅和阿賜又偷偷翻牆溜到市集,經過祝府,看見牆邊聚滿人群,也好奇的湊上前去。只聽見
琴聲低切,和著歌賦。
庭前霜雪映秋月
誰家閨女繡紅鞋
君問何時喜鵲聆
還待來日鴛鴦配
唱得眾人跟著搖頭晃腦,蕪銅只覺得那模樣好玩,卻不明白,那歌怎個好聽。
往那閣樓望去,正巧,一位姑娘立在半掩的窗口。不正是那日的仙子,連忙拉著阿賜確認。阿賜抬頭
望,跟著呆了。蕪銅摸索著褲袋,掏出那日撿到的蝴蝶玉。
「既然找到人了,就還人家。」
阿賜壓根沒聽見蕪銅說了些什麼,只想著,原來她是大戶人家,天壤之別,沒得高攀。蕪銅拉著阿賜
到大門敲著,應門的是個小廝,蕪銅說了原由,將蝴蝶玉交他奉還。他打量了一會兒,要蕪銅兩人,
先在門口等著。
隔了會兒來,開門的卻是銀心,笑容滿面的看著蕪銅兩人。
「我家小姐說這蝴蝶玉給你撿到,是和你有緣,就送你當謝禮。」
「這怎好意思,失物當然得歸還原主,怎能…」
「你就收下吧!別推了!」
蕪銅才勉強收下。心想,有錢人根本沒把這點東西放心上。
經過人群圍聚的牆邊,此時擠了更多人,原來祝小姐正朝這邊揮著手絹,每個人都是認為祝小姐是在
對自己揮舞,興奮的尖叫。
蕪銅也跟著看,正巧目光交會,蕪銅愣了下,急忙拉著阿賜匆匆回戲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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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話 草亭結拜兄弟情
祝老爺被那些媒婆惹得心煩,在房裡坐立難安;祝夫人看他這般焦慮,也跟著紅起眼框。
「要是鳳綺還在,我們不就高高興興給她找個好人家,也不用這樣兩難。」
「你還說,都是你把鳳凰給寵壞!」
「你不也喜歡他討你開心,你也有錯,怎都推往我身上!」
原來,當初祝夫人懷了龍鳳胎,男孩取名鳳凰,女娃叫鳳綺,兩個長得一個模樣,從小形影不離,又
愛穿同款衣裳,老要祝老爺夫人猜誰是鳳凰,誰是鳳綺,逗得兩老十分開心。
鳳綺九歲那年和祝員外到京城訪友,途中生了場怪病,連京城裡最著名的大夫,都束手無策,沒撐幾
天就病逝。因為路途遙遠,又是女娃,便將鳳綺就地安葬。
巧得是鳳凰在那陣子,也染了奇症,昏迷了數日。
直到祝老爺回來時,才緩緩甦醒;一醒來,像通靈似的,就知道鳳綺的事。也沒哭鬧,反而一勁兒安
慰祝老爺和夫人。
自從那事件過後,鳳凰時而男裝,時而女娃模樣,逗祝老爺開心,久而久之才漸漸淡忘喪女之痛。祝
家平日極少和外人連通,眾多下屬除了總管,也沒人知曉事情始末。
「讓鳳兒去省城私塾讀個幾年書,回來好娶門媳婦,免得他留在這兒,終日沒個定性。」祝老爺對夫
人說著。
「這路途遙遠,鳳兒不曾獨自出過遠門,如果稍有個閃失,我怎放得下心!」祝夫人不捨的躊躇。
「這時節,多的是往省城求學的人;再說,派個書僮跟著照料,鳳兒都不是小娃兒了,也該見見世面
。」
「可是…。」
「你就別可是了,難不成你想綁他一輩子?」
「吩咐他們儘速去準備,過兩天就出發,這事拖不得,馬太守都快不賞臉了!再推辭婚事,恐怕連我
們兩個老的都給連累,還是先這麼辦妥當些。」
祝夫人見老爺心意已決,便不再多說,只是找來銀心打理。
鳳凰一聽這消息,十分開心;從小因為老爺夫人管他頗多,不曾離家太遠,更別提出城求學。銀心卻
一臉愁容,默不作聲的整理。
「怎麼了?銀心妹妹,我要去讀書,你不替我高興嗎?」
「老爺要你去省城,本是好的;但這一來,銀心就不能侍奉你了。」
「怎不能?你也一道兒去,不就得了!」
「老爺指派長春陪你,沒我的份兒!」
「我去跟爹爹說去,我只要銀心陪,別人我不要,大不了,不去省城!」
「鳳少爺,別鬧脾氣,待會兒老爺怪罪,銀心承擔不起。」
「不會牽連到好妹妹,你放心。」鳳凰又安慰銀心幾句,便往老爺房裡闖。
「爹!我要銀心跟我去省城!」
「鳳兒,你別孩子氣了!這一去幾百里路,你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要長春陪你,是為你好。」
一旁的銀心聽老爺這般說,馬上跪了下來。
「啟稟老爺,銀心吃得了苦,只求老爺讓銀心侍候少爺。」
「爹爹,銀心和我自小就在一塊兒,照顧我生活起居,最知道我喜好,又聽話,又乖巧聰慧…。」
「可是出門在外,不比在祝家莊,女人家總是不太方便!」
「只要不說,誰會知道他是女兒身?爹爹,你就讓他跟吧!」
祝老爺說不過鳳凰,最後只得勉強答應。
戲班開始忙著收拾行李家當,要往下一個縣城,蕪銅和阿賜也準備上杭州,梁敬送他倆到城外,囑咐
這一路相互照應,多加小心。
夜裡。蕪銅和阿賜兩人借宿民家的柴房,到半夜時,阿賜肚子不舒服,一直翻來覆去,吵醒剛入睡的
蕪銅。蕪銅見他痛得滿頭冒汗,連忙攙扶他去找茅房。
阿賜如廁後,才止住些疼;路過主人房時,聽見裡面隱約傳來女子呻吟聲,蕪銅和阿賜禁不住好奇,
偷偷的從門縫觀看;只見主人夫婦裸著身子,正行周公之禮。
蕪銅那懂得那雲雨之歡,只覺得那男主人寬闊壯碩的身影,讓他口乾舌燥,胯間竟跟著起了反應。偷
偷的看了身旁的阿賜,褲襠也是隆起,於是調皮的伸手探去,抓個正著。阿賜一驚,張大了嘴,差點
叫出聲;窘紅著臉,摀住下身,急急忙忙的跑回柴房。
蕪銅若無其事的跟著進了柴房,馬上倒頭就睡,留下阿賜獨自忐忑不安的發呆。方才偷窺的春宮景象
縈迴不去,年輕貌美的村婦,一直浮現腦海;雪白柔嫩的肌膚,豐實堅挺的雙峰,纖細的腰身,讓人
神魂顛倒的浪淫聲,一波波的震盪,其那品蕭一幕,更令他氣血澎湃,全然匯聚胯間撐起巨物。情慾
難奈,又無處發洩,也顧不得一旁的蕪銅,便吹熄了燭火,解開褲頭撫弄起來。窗外月光映著話兒前
端些許晶瑩,早克制不住的慾望,正汨汨流出。阿賜藉著潤滑,更恣意的閉眼搓弄,完全沉醉在幻象
,隨著愈來愈急促的呼吸聲,射出一道濃稠光影。
這一切,蕪銅全看在眼裡,卻只在旁邊驚訝的望著。
阿賜沉睡後,蕪銅挪了身子,往他身旁靠去,將阿賜摟抱在懷裡。
或許趕了一天的路,又剛發洩,阿賜很快的熟睡;全身軟綿綿的,連那話兒也是軟綿綿的。蕪銅好奇
的湊近看著,只見那話兒縮在濃密的毛髮裡,像是軟麵團似。
第二天,路過一個村落,蕪銅在酒館前停下腳步,要阿賜買了一壺酒。以前在戲班常看那些叔伯喝酒
聊天,他們偶爾還會戲弄蕪銅,灌他喝幾口,看他紅著小臉蛋,搖搖晃晃的走著,惹得哄堂大笑。為
什麼要買酒?蕪銅只覺得自己年紀不小了,當然得做些大人做的事。
原以為,還會有市集。怎知離開村落之後,一路上不見人煙,眼看天色漸暗,只得在路旁荒廢驛站歇
息。阿賜拿出行囊裡的乾糧遞給蕪銅一份,便自顧在一旁啃食。蕪銅拿著餅在驛站裡四處查看,雖然
已棄置多時,但仍想見得出當時滿堂過客旅人的盛況,崩落的屋頂一角,撒落一地銀色月光。
回頭看見阿賜正脫去外衣,滿臉紅通通的,等不及蕪銅便自己先喝起酒來,還向蕪銅招著手,蕪銅接
過酒壺只覺得輕了許多,搖晃了幾下,裡頭竟剩不到半壺,於是沒加思索仰頭就灌了一口,才剛入喉
,酒壺就被阿賜搶過。
「小孩子別喝那麼多!」說完,咕嚕咕嚕的把酒給全喝光了。張開腿癱坐牆邊,右手高舉著,茫然的
看著蕪銅。
「我有點暈眩。」蕪銅兩手胡亂的揮著。
「不會喝,還硬逞強!」
蕪銅一走近,便被阿賜拉住,跌往他懷裡。
「你如果是女孩子,我一定會愛上你!」
「你要是女的,我一定不會喜歡你!」說著便往阿賜跨間摸,明顯的感覺手底下的東西漸漸脹大,硬
了起來。阿賜沒有抗拒,微瞇著眼似笑非笑的望著蕪銅,慢慢將兩片唇輕輕落在他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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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前霜雪映秋月
誰家閨女繡紅鞋
遠遠傳來熟悉的聲音,阿賜心想大概是被太陽曬昏了,竟有些幻象,看見前方坡上有個涼亭,精神立
即振奮起來,忙拉著蕪銅往前跑去,卻看見亭子裡,早有人在歇息。
蕪銅上前打了揖。
「在下路過此地,天氣炎熱,想與公子借個位子休息。」
「這亭子又不是我們蓋的,想躲太陽就進來呀!」
蕪銅看那少年穿著天青色軟緞短袍,長得極秀氣,眉宇間似乎有些面善,彷若在那兒見過,卻想跟著
戲班跑遍半個江南,看過無數面孔,有些相仿也是極平常的事,不作多想,便和阿賜進了涼亭。
蕪銅坐定後,楞楞地望著對坐的另一位男子,一襲海綠綢衫,雪白寬胯長褲,濃眉大眼,筆直的鼻樑
,像刀削似的,緊閉著紅潤的唇,好個氣宇宣昂的少年郎。
剛巧那男子抬頭,兩人目光相遇,又連忙迴避,蕪銅不禁心頭一震,又偷偷的瞄了一眼。
四個人在涼亭裡,沉默相對。蕪銅思索著該如何開口搭訕,化開這片靜寂。
「在下草姓梁,字山伯,請問兄台何方人士,不知如何稱呼?」
銀心搶著答應。「北寧城祝家莊,你一定聽過吧!」
「小妮子!別多嘴!」
一出口,鳳凰就發覺說錯話,連忙又說「素昧平生,客旅偶遇,兄台何須多問。」
「我和朋友一道,要往省城求學,這路途天遙地遠,若能與兄台結伴同行,也好有個照應。」
鳳凰仔細端視眼前這粗布衣衫的男子,神情間隱約覺得相識,再見他腰間懸著蝴蝶墜,才恍然他正是
廟會當日扶起他的少年,臉上隨即泛起一陣微燙紅霞。
「在下是要往省城惘然軒受教。」
「太巧了!我也是到惘然軒。」蕪銅很高興的握住鳳凰的雙手。鳳凰連忙抽手,這突如其來的舉動,
讓他的臉更紅了幾分。
蕪銅話匣子一開,便開始訴說這些年來跟隨戲班跑遍江南,所遇到的奇聞異誌,每一件事對鳳凰來說
都是未曾聽聞。
「今日有緣相逢,小弟有個不情之請,只是不知祝兄意下如何。」
「你就別客氣,直說無妨。」
「我想同祝兄義結金蘭,這一路有個照應,求學也有個激勵。」
「當然好呀!只是這荒郊野外,那來香燭?」
「心誠即可。」
蕪銅便走出涼亭,折取一旁的樹枝,兩人便以樹枝替代香燭,向天叩拜,盟誓為異姓兄弟,有福同享
,有難同當。蕪銅還說著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下句沒說完,就讓鳳凰給摀住嘴。
銀心和阿賜兩人則在一旁嬉鬧,阿賜直追著銀心後頭跑,銀心稍不留神,腳下一滑往後跌落,還好阿
賜眼明手快,將她托住。銀心倚在阿賜懷裡,心中卻是陣驚喜,打從阿賜往涼亭走來,她的目光就不
曾移過。
* * * * * * * *
剛到學堂,鳳凰就被師母喚去。
早在鳳凰離家前,祝老爺就先差人告知私塾先生。祝老爺和先生本是舊識,自然請他多關照,原本先
生安排鳳凰獨自一個廂房,鳳凰卻說要和大伙一塊兒學習,一起生活,於是找來蕪銅同住。
蕪銅一聽到消息,樂不可支的搬離大通舖,銀心則在師母身旁打點事務,免得和其它學員經常接觸,
露出破綻。但銀心總還是耐不住枯燥的生活,趁著空閒,便和蕪銅們膩在一起。
在學堂上鳳凰依先生另取名號,改稱英台,剛開始不習慣,總改不了口,日子一長才漸漸適應。
蕪銅自從在驛站和阿賜有過關係,便知悉自己長年來所愛的是昂揚男子,雖然在阿賜酒醒後破滅了幻
象,他仍存著希望,終究會有人瞭解,接納。
遇見鳳凰是緣份,彷彿讓蕪銅看見另一個自己,但這次他卻退縮了,害怕只是自己的一廂情願,更怕
被拒絕,那可能連兄弟也做不成,於是對鳳凰的愛慕,只能藏在心中深處,雖然日常起居對鳳凰十分
照顧,卻也沒多表示什麼。
而鳳凰在祝家莊被呵護慣了,對蕪銅所作,也不以為意,只認為那是兩人結拜的緣故,蕪銅對他不過
是盡兄長之誼;即使如此,鳳凰總有意無意間和蕪銅提起有個妹妹,蕪銅卻是隨便的帶過話題,讓他
好生失望。
於是,心中盤算,讓所謂的妹妹,和蕪銅見面。
由於先生微恙,在家裡安養。於是,一群學子,便各自活動;鳳凰拉著蕪銅提起出遊的事,蕪銅很爽
快的答應,因為來到私塾,也過了近兩個月,成日讀四書五經,難得有空閒可以到處逛逛,況且,是
鳳凰主動邀約。
前一晚,鳳凰說要進城找位遠房叔叔,於是和蕪銅直接約在五里亭。
蕪銅和阿賜因為打掃院子,耽擱了時辰。
來到五里亭時,卻不見鳳凰和銀心的蹤影。蕪銅正懊惱時,卻看見銀心帶了一位姑娘,緩緩走來。阿
賜一看清那姑娘,整顆心都快跳出來,原來正是那朝思暮想的祝家仙子,滿臉笑容的往前迎去,一手
搭在銀心肩膀。
「原來,你們認識。」
銀心順勢攔著阿賜腰間,心頭也是小鹿亂撞,一時臉頰暈紅,說不出話來。
蕪銅往遠方眺望,仍不見鳳凰蹤影,便問銀心。「鳳凰呢?怎沒和你們來!」
「七叔因為太久沒見到少爺,所以留他作客。」
「那,他是不會來囉。」蕪銅言語間充滿失落。
「少爺就是怕挨你責難,所以才請小姐作陪。」
原來,那姑娘就是鳳凰的妹妹,難怪初見鳳凰時,蕪銅覺得他有些面善。
那姑娘一襲雪白絲錦,襯得臉頰更顯紅潤;嘴角輕揚,微露笑意。阿賜在一旁早看得癡迷,楞楞地笑
著。才幾月不見,祝家姑娘長得更加標緻,彷若真是仙子從畫裡走了出來,衣襟群襬隨著微風飄逸,
阿賜的心也跟著盪漾不止。
歲時紛轉,時值盛夏,江南蝗害。
鳳凰憂心如焚,等了多日,才收到祝夫人託人捎來的家書;提起家鄉蝗害肆虐,農作在一夜之間全數
毀盡,祝老爺因此憂鬱過度,傷了身子。原想要鳳凰回鄉探望,但考慮這路途遙遠,加上一切還未整
理就緒,又幫不了忙,只叮囑他自己多保重,別為家裡的事擔憂。鳳凰思鄉情切而焦慮不安,在蕪銅
和銀心的勸慰下,才漸漸釋懷。
原以為一切會逐漸恢復,怎知盜亂四起,祝家這大戶又遭搶匪洗劫,連長工丫環的薪餉也付不出;祝
老爺只得拖著病,想盡辦法安撫他們。但更大的問題是今年的稅賦,根本沒著落,馬太守又藉故迴避
,完全不給情面。
隔了個把月,祝夫人又託人帶信給鳳凰。
信裡提到目前家中窘境,無法再負擔他的學費。因此囑附他早日返鄉,鳳凰心中一片混亂,三分為了
家裡狀況,七成卻是因為和蕪銅這些日子的朝夕相處,一顆心全在蕪銅身上。蕪銅生性熱情,和學堂
裡學子稱兄道弟,對自己更是關照入微,要在這時突然休了課業,怎生放得下。
鳳凰後來依了銀心的提議,兩人背著蕪銅,偷偷在城裡的飯館找了差事,打算自己籌錢,繼續留在私
塾。只對蕪銅說因為七叔身體欠安,去他那兒幫忙打點。
蕪銅一點也沒懷疑,反倒是阿賜覺得有不對勁,卻又說不出所以然。心想正好藉機去看鳳凰的妹妹,
那讓他日夜思念的鳳綺姑娘。
這些日子以來蕪銅對鳳凰的的好,他自是看在眼裡;那份感情,怎是學子間的往來所能比擬。從小相
處,蕪銅的一舉一動怎隱瞞得過他。蕪銅有了鳳凰,當然不會和他搶鳳綺,只是幾回和鳳綺出遊,鳳
綺總不避男女之嫌,和蕪銅打鬧嬉戲,讓他頗為吃味;事後卻想,那不過是蕪銅好玩罷了!否則,當
初在驛站裡蕪銅也不會和他做出荒唐事。
連續數日,鳳凰總是匆忙的進城;蕪銅擔心鳳凰又忙課業,又要照顧七叔,身子骨承擔不了;於是,
總等到鳳凰回房才放心,還特地偷偷留了自己的飯菜,幫他從新熱過,怕他餓著。雖然只是碎肉薄粥
,鳳凰心底卻是萬分欣喜感動,但他怎麼也沒想到,是蕪銅自己挨餓留下來的。
◎ ◎ ◎ ◎ ◎ ◎
第三話 七世情緣前生訂
有一回經過市集,一位卜卦的真人叫住了鳳凰和銀心,鳳凰存心捉弄,便故意坐在攤前,笑說:「你
這麼厲害,那幫我算算我的婚姻吧!」
那位老者滿頭白髮,瞇著豆子似的小眼睛,望著鳳凰仔細端詳,兩隻眼突然晶亮起來!
「可惜呀!可惜!」真人搖著頭直嘆氣。
鳳凰笑著問:「可惜什麼?」
「你倆本是王母娘娘身邊的瓊漿金童和浣花玉女,只因在王母娘娘的壽宴上,三番兩次嬉鬧;不但摔
壞了酒瓶,還亂了場子。於是被貶落凡間,輪迴七世,卻終不能圓滿。」
「哈!原來少爺還是天上的金童轉世呀!」銀心在一旁聽的笑了起來。
鳳凰聽他說著天上人間,自是不信,故意想拆他台,於是又問:「那玉女,又在何方呢?真人。」
「造化弄人呀!好一對碧人,卻來凡間受情苦,金童是另有其人!」
鳳凰一聽呆了一下。
「那…我豈不是浣花轉世,那…。」
「天機不可洩露,我能說的,也只能到此。」
鳳凰想多問些,那真人卻不再回他,只叮嚀他凡事小心,卻連銀錢也沒收,只說當是緣份。
眼看縣城會考將屆,蕪銅更加緊幫他複習,而鳳凰總算籌了一筆禮金,於是辭了工作和蕪銅日夜苦讀
。漸漸淡忘市集卜卦的說詞。
蕪銅明知無法壓抑對鳳凰的愛慕,卻又說不出口,只能不斷說服自己,兩人能如此朝夕相處已是難得
的福份,怎生再多要求。
銀心和阿賜自是絕配,任憑銀心再怎麼裝扮,那能瞞騙戲班長大的阿賜。銀心情竇初開,又怎經得起
遊走江湖的阿賜一番蜜語甜言。銀心自許為阿賜的心上人,跟前跟後,倒像是阿賜的下人般;阿賜三
番兩次有意無意間詢問鳳綺的事,銀心卻總是輕描淡寫的帶過,讓他更難奈相思煎熬。
* * * * * * * *
祝老爺連續派家丁送來信函催促鳳凰返家,鳳凰心中百般無奈,獨坐在後花園不知如何是好,師母剛
巧經過,便驅前問他。
「鳳凰,這麼好的天,怎在這兒唉聲嘆氣,有什麼心事,說給師母聽聽。」
鳳凰望著花叢間飛舞的彩蝶,淡淡說著:「當人好難,什麼人該愛,什麼人該怨,都躲不過俗世眼光
;當蝶兒多好,世人只會欽羡蝶兒自在,那管他愛不愛!」
「那蝶兒也有煩腦的,只是人們不懂罷了!」師母握起鳳凰的手,跟著嘆了口氣。
「男歡女愛是千古的禁箍,鎖住了凡心,矇了眼,真愛難尋難見。」
「師母…」
「我懂,但我可不是像那些學子胡亂瞎猜!蕪銅他是好人,只是他心門未開!」
「師母…」
「我年紀一大把了,什麼事沒見過?只不過師母還是勸你,找個地方先安頓下來。」
「師母…」
「你想說什麼,我都知道!想怎麼做,就去做吧!」
「可是…」
「如果是真心他一定懂得!」
鳳凰謝過師母後,便歡欣的吩咐銀心收拾行囊,銀心卻憂心重重,才剛打包好就急切的往外頭奔去,
直接闖進阿賜房裡;阿賜還搞不清楚什麼狀況,就被銀心抱個滿懷。
「怎了?誰欺負你啊!」阿賜安慰著。
「我和少爺要回鄉了,我捨不得你!」說著淚珠兒連串似的散落。
「那鳳綺呢?」
「你到底喜歡我,還是鳳綺?」
阿賜沒有回答。
「你難道不明瞭我有多愛你?鳳綺…鳳綺他根本是…」銀心連忙停口。
「根本是什麼?」阿賜問著。
「反正他喜歡的是蕪銅!」銀心推開他,掩面哭著跑出門。
「不會的,不會的!」阿賜在腦海裡一次又一次的思索。
蕪銅對鳳綺完全沒有任何愛戀,這事他最明白不過!
蕪銅心中只有鳳凰。
* * * * * * * *
鳳凰要離開的前一晚,蕪銅就到市集買了許多乾糧;回房時鳳凰已先入睡,他坐在床沿,楞楞地看著
鳳凰熟睡的模樣,回想這些日子以來的朝夕相處,離別在即,今日一分,就此海角天涯;最遺憾的是
自己沒有勇氣說出口,沒能對他訴說心中的情感。
說了就能改變什麼嗎?還是一樣。
鳳凰依舊是會回到祝家莊,然後會看見滿堂的媒妁穿梭;祝家莊有錢有勢,多少人想攀親附戚,鳳凰
又一表人才,轉眼間,就會循著凡民腳步娶妻生子,然後和自己越離越遠;鳳凰自是不會薄情寡意,
但要再見他,只不過是受更多折磨罷,那倒不如不見。
看他熟睡,心底卻難過起來,他不過將自己當朋友罷,就像堂裡的張三李四,沒個幾年便忘了姓名;
離別在即,自己有說不完的話想傾吐,而他卻根本不當回事,倒睡得安穩。
「蕪銅呀!蕪銅!全是自作多情!全是自作多情!」越想心情越顯沉落,便召喚阿賜去打酒回來。
酒買回來,蕪銅便和阿賜坐在階前喝起悶酒,不一會兒就像倚放的酒瓶兒,都醉倒庭前。
銀心翻來覆去無法入眠,於是起身鬱鬱呆坐在床上。
回想這段時日雖短暫,卻是快意無比;從小陪伺在少爺身邊,剛開始對他當然有愛慕之情,但漸漸的
卻覺得少爺將自己當是哥兒們,自己又沒什麼身份,也不敢再做多想。遇見阿賜後,整個心全托在他
身上;阿賜平日打情罵俏慣了,分不出那個是當真,明兒一早就要回鄉,好歹也找他問個明白;若無
緣,也就此割捨,免得日後懸念。想到此,便匆匆披上衣裳出門。
剛進庭園,就聞到一陣酒氣,阿賜光著上身手舞足蹈,口中唸唸有詞,卻聽不清說些什麼。於是沒理
會他,先喚醒鳳凰,再合力將醉倒在庭前的蕪銅攙扶回房。
才走出蕪銅房門,便被阿賜抱住。
「你終於來了,我以為你不會來道別呢!」
* * * * * * * *
四個人從出了學堂就一路沉默,各有各的心事。
鳳凰心裡不斷思索,該如何來暗示和試探;而蕪銅面對離別,心中更是百感交集,年少的流浪生活早
習慣不去眷戀,這次卻怎麼也放不下,只傻傻的跟在一旁望著鳳凰,半個字也吐不出。
鳳凰靈光一閃,用手指著花叢間飛舞的彩蝶問著:「梁兄,你看那兩隻蝶兒可是一對?」
蕪銅那有心情賞蝶?
只輕瞥一眼,無力的說:「是一對也罷,不是也罷,至少他們是在一起,就夠了!」
鳳凰看他手裡緊抓著蝴蝶墜,不住搓揉。猜想他定是念著鳳綺,一時間也不知自己這般行徑是錯,是
對。只覺心頭一緊,輕輕的疼了起來,無奈的淡淡唱著。
梧桐情樹鳳凰棲 秋蟬羽化蝴蝶衣
阿賜一聽,是當日祝小姐的唱詞,眼睛全亮了起來。
「原來你也會這曲子。」
蕪銅卻沒有任何表情,他倆是兄妹,會唱同首曲子,自然是極平常的事。
「每當中秋時節,莊裡的山菊花盛放,不知梁兄可有雅興賞菊。」
「當然有!到時候,我和蕪銅少爺一定登門造訪。」阿賜搶著說。
蕪銅卻只是勉強一笑。
延途鳳凰屢次暗示,蕪銅卻全無心思,苦著一張臉。
四人終於走到十八里亭。
蕪銅忍不住紅了眼框,緊握著鳳凰的手,心想這一放手,就如此斷了。
鳳凰笑著:「梁兄怎如此善感。」
阿賜左思右想,蕪銅和鳳凰這般親近,只要蕪銅在,那祝姑娘肯定是聽他兄長的意見,那自己豈不就
沒著落。
◎ ◎ ◎ ◎ ◎ ◎
第四話 梧桐泣血恨離天
自從鳳凰回鄉後,蕪銅就終日不語,茶飯無味,身子骨本來就差,果然,沒幾日便病倒床上。
阿賜在一旁看了不忍,便安慰他:「如果你真的很喜歡他,怎不對他表白;雖然不知道結果是好是壞
,終究有個答案,好過如此折磨。」
「你是尋常人,怎懂得我的苦?有些情愛是說不得的!」
「那你就如此想他、念他,過餘生嗎?」
「我想陪在他身邊,即使是每天只能見他一面,我也心滿意足。」
「你不同他說明白,如何在一起?」
「鳳綺他兄妹倆感情深厚,只要我向鳳凰提議,他一定很放心的居中幫忙,只要我入贅祝家,那我豈
不是就能每天和他見面。」蕪銅蒼白的臉上露出可怕的笑容。
「你這樣不是葬送鳳綺的幸福嗎?你太自私了!」阿賜握緊拳頭,身子止不住壓抑的抖動。
蕪銅冷冷的說:「感情本來就是自私!我只想對他好,其它的我全不在乎!」
阿賜原以為會是鳳凰的主意,沒料到蕪銅竟有這般打算。本來他還想對蕪銅透露和鳳綺的關係,請他
代為說親,現在如果說出,只怕蕪銅會更急切這婚事,因為可以連傳宗接代的難題一併解決。
阿賜越想越不甘心,蕪銅若不是有病在身,他早將他打到滿地找牙!大不了免了這十幾年的情誼,也
要爭個結果。
「那你有沒有想過鳳綺要怎麼過?」
「我還是會好好對她,當她如親妹妹般照顧。」
「女人要的不只是被照顧!你難道不想得到鳳凰嗎?」
「那是以後的事,早晚我會對他說。」
「你不怕他怪你為了自己害了他妹妹!」阿賜越說越憤怒。
「就算他會因此恨我一輩子,我只想讓他知道,我愛他!」蕪銅心頭一陣激動,忍不住咳了起來。
「你出去吧!我累了,我不想多談。」
「我看錯你了!」阿賜咬著牙,猛拍了桌子,怒氣衝衝的走出去。
阿賜走後,蕪銅才慢慢張開手掌,看著咳出的斑斑血跡,心底反覆思量阿賜所說的話。
自言自語的喃著:「自私?我只是想和心愛的人在一起!這樣錯了嗎?」
隔天早上,阿賜如往常般送熱粥給蕪銅;敲了半天門都沒回應,推門一看,蕪銅根本不在房裡。卻想
他連續幾天躺在床上,或許悶得發慌,出去透透氣。在學堂附近找了找,卻不見蹤影。一直到天色全
暗,還是沒看見蕪銅回房。心想,他準是去了祝家莊。
蕪銅的確到了祝家莊。
蕪銅不分晝夜連趕了兩天路才到城外,一進城就隱約聽見街坊人群談論著祝姑娘的事。他費了些許力
氣,才擠進人群裡,那被圍住的小販手舞足蹈,臉上表情瞬息萬變,像廟前說書先生似的。
小販睜大了眼說著:「那馬太守的公子哥,這回可反了!只可惜了祝家姑娘一朵鮮花,不過,話說回
來,上回祝老爺壽宴,沒見過祝姑娘的,這次可別錯過囉!那祝姑娘真是美若天仙…。」
旁邊突然有人淡淡說著:「他本來就是仙女下凡,有什麼好訝異。」
說話的正是卜算看相的真人。
小販說:「我看你不是祝家莊的人,你又見過他本人沒?」
「我還幫他看過相,你信是不信?」
小販笑著:「祝小姐一年出沒兩次門,你少扯謊!」
老翁沒回他,只搖搖頭走往一旁,看了蕪銅一眼,就將他拉到牆邊。
「小兄弟,我看你氣色很差,還是趕快找個太夫看看,或許還有得救!」
蕪銅也有自知,只是沒跟鳳凰說清楚,怎放心的下。
「謝謝老伯關愛,我還有要事。」
「別去了!沒結果的。你還是回去把身子養好,另找個心愛的人吧!」
「你怎知道我來找人?」
「不管你信不信,你們是沒結果的,你這一去,不但是害了自己,也會害了他!回去吧!」
「老伯!您能否說清楚些!」蕪銅追問著。
「天機不可洩露呀!你回去吧!」
老翁取下背著的木條架子,攤成小桌,擺起卜卦攤,沒再理會蕪銅。
蕪銅沒聽真人的勸告,還是到祝家莊探訪鳳凰;應門的小廝回說鳳凰不在,便將大門關上,蕪銅只得
在外頭等著。
到過午時刻,仍不見鳳凰進門,蕪銅漸覺疲憊,倚著樹幹打起盹兒,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蕪銅感覺自己彷彿睡在鬆軟的床舖,一睜眼,卻看見鳳綺。
「鳳綺,恭喜妳要出閣了!鳳凰呢?」
「我就是鳳凰呀!梁兄!難道真看不出?」
「原來你女扮男裝!我…我還和你同床共眠…」蕪銅突然覺得自己付出的情感像場鬧劇。
「我是男兒身,怎麼梁兄還不明白!」
「那為何會嫁給馬大少?」
「只怪前些時日的蝗害,家父向馬太守借調銀兩,馬太守以此為條件,家父為顧祝家莊上下人丁,只
得應允。」
「難道,他不知道你是男人嗎?」
「馬太守原本不知,才會提這條件,那馬文才性喜此道,又怎會說破?等到馬太守知道內情,這婚事
早傳遍整座城。為了顏面,也只好將錯就錯。」
「你怎不早對我說!」
「我以為梁兄喜歡的是鳳綺,現在才明白,卻太慢了。」
「不會晚!我們可以遠走高飛,我會為你蓋一間小屋,過我們自己的生活!」
「那祝家莊豈不因為我,而毀於一旦!梁兄!還是回去養好身體,另覓良緣吧!」
「那你就顧不得我們的情感?」
鳳凰沒有回答,滿頰淚水早濕透襟前,強忍悲痛倒了杯酒給蕪銅。
「梁兄,我敬你一杯,謝謝你的照顧。」
「謝謝…我對你付出的只換來謝謝兩字!」
拿過酒壺猛灌後便起身要走,到了門口又回頭,緊皺雙眉滿臉悽苦的望著鳳凰,只見鳳凰仍在原處啜
泣,無奈的嘆口氣便匆匆離去。
「他沒有留我…他沒有留我…是我自作多情罷了!」蕪銅失望的走著,出了大門仍不時回望。
夜裡響起隆隆雷聲,嘩的下起大雨。
「連老天都不幫我!」蕪銅搖晃著蹣跚步伐,根本不想躲雨,很快的全身上下都濕透了。滿地泥濘一
個不小心滑了一跤,蕪銅癱在地上一陣暈眩,腦海裡昔日景象交錯疊映,隱約聽見阿賜的聲音。回想
和阿賜相處的時光,無憂無慮,如果不曾去學堂,就不會遇見鳳凰,就不會讓自己傷心,也不會和阿
賜起紛爭。
如果,還是在戲班裡,阿賜仍會對自己百般照料,每天快樂的生活;如果…。
蕪銅只覺得頭越來越暈,身體越來越冷,越來越冷。
* * * * * * * *
隔天,阿賜就到祝家莊,卻被擋在門外進不去,只得在牆外等著。
等了半天,才看見銀心在窗口出現,他立即大聲呼喊。
「銀心!我家公子過世了!」
才一嚷嚷,就被幾個小廝追打。
「祝家辦喜事,你來觸啥霉頭!」於是狠狠的一陣踢打,才放過阿賜。
阿賜忍住痛無奈的回到客棧,請了幾名鄉民幫忙,將蕪銅安葬在城外。
夜裡,銀心突然到客棧裡找阿賜。
阿賜一見銀心,只冷冷的說:「你們不正忙著婚事嗎?怎有時間到這破地方!」
銀心聽他這麼說,轉身便想離開,卻被阿賜一把拉住手。
「別拗了!我是無心的;鳳綺呢?她好嗎?」
銀心見他滿眼關切,不禁酸了起來。回想自己從小被賣到祝家莊,不分日夜伴隨少爺,原以為能得到
青睞。怎知少爺總是不解風情,只拿他當知心的好姐妹。遇見蕪銅和阿賜,是最快樂的事。
雖然蕪銅對她沒意思,卻也頗關照,還以為可以和阿賜湊成對,怎知道阿賜竟會迷戀鳳綺。
想著想著竟哭喊起來:「鳳綺!鳳綺!你就只掛著鳳綺!難道,我比不上一個假女人?」
阿賜一頭霧水。「你在胡說些什麼?」
「你真的看不出嗎?一切都是鳳凰假扮的!我家小姐早就過世了!你醒醒吧!」
「不可能!不可能!我和你們小姐…已經…已經…。」
「那是我。那天夜裡,你和蕪銅都喝醉了,我和鳳凰扶你們回房,你拉著我,直喚著鳳綺…還…還…
。」
「別說了!別說了!鳳凰呢?」阿賜心中早已亂成一團,這變化太過突然。
「他正愁著,馬家初九那天,就要帶他走了。若不是為了祝家莊,少爺根本不願意到馬府,少爺要我
麻煩你一件事。我和他曾在市集遇見過一位卜卦看相的真人,他那日算出少爺有這場情劫,如今真被
他料中!前些時日,見他來到此地,少爺想請你去問問他,如何處理?」
「他怎不自己去問!」一直被蒙在鼓裡,阿賜顯得有些氣憤。
「少爺被老爺派人盯住,連房門都出不了,我還是偷溜出來的。」
銀心見阿賜臉上怒氣未消,嘆了口氣。
「我們家少爺又何嘗願意這般欺瞞,只能怪造化弄人…。」
阿賜望著銀心,久久說不出話來,想起當日若不是為了自己的私心,蕪銅怎會撐不過,此時才懊悔,
卻都來不及了,如今能做什麼,就做什麼吧!
於是和銀心約定時間後,便急忙到市集裡去找那卜卦真人。
◎ ◎ ◎ ◎ ◎ ◎
第五話 死生相隨化雙蝶
鳳凰依真人指示,將迎親提早一天,馬大少自是高興的立即答應;初八清早,鳳凰便由銀心幫忙換上
素白衣裳,等候卯時馬府來迎親。卯時一刻,馬府的迎親隊伍敲鑼打鼓喧囂鳴炮,浩浩蕩蕩而來。
馬文才一見鳳凰全身素淨,非常不悅。
「今天是大喜之日,怎穿得像服喪?去換大紅袍去!」
鳳凰說:「反正早晚都得進馬家門,穿不穿紅袍,又有什麼差別!」
馬文才心想:「又不是真的娶妻,這不過掩人耳目,坐在大花轎裡,誰知道他穿什麼?」
便拉起鳳凰的手,歡喜的說:「都依你!你高興就好!」
「我還有兩個要求。」鳳凰說。
「隨便你提,只要你肯跟我走,一百個也沒問題!」
「第一,迎親隊伍先到城外。」
「可以!你如果想繞整座城,都可以!」
「第二,我要到蕪銅墳前上香!」
「這不太好吧!今兒個是大喜之日。」馬文才猶豫了一下。
「如果你不肯答應,休想我今天會跟你走出祝家!」鳳凰轉身便要往房裡走,馬文才趕忙拉住他。
心想「就先依你,等到了馬府,看我如何玩死你!」
一行人才剛剛離開祝家莊,天色便灰濛一片。
馬大少連忙催促轎伕加快腳步,免得遇上雷雨;走到城外時,一望眼滿是烏雲,彷彿日落時分,沒半
點天光。陣陣狂風捲起塵沙,讓人幾乎睜不開眼。
馬大少背著風喊著:「風沙太大!先回去吧!改天再來!」
鳳凰冷冷的說:「不想去!你就留下吧!」
「等會兒就下大雨,誰肯走啊!」
鳳凰跳下花轎自顧往前走去,馬大少只在一旁插著手臂,連攔都沒攔的任他從身旁走過。心想這等天
氣,鳳凰走不了幾步路就會回頭。
怎知鳳凰在風裡搖晃著身子,直往前去,連忙差個轎伕跟上。
一轉眼,鳳凰和轎伕都消失在塵沙中,不見蹤影。
隔半響,卻依稀聽見轎伕呼喊:「祝小姐失足落崖了!」
馬大少和一伙人全衝上前去,只見銀心和阿賜兩人跪在蕪銅墳前痛哭,而轎伕則呆站在崖邊望著,滿
臉驚慌。支吾了半天,說不出話來。
馬大少便問銀心事情始末,銀心抽咽著說:「小姐為蕪銅上香,怎知,怎知,突然一陣強風,便將小
姐捲下山崖!」
那轎伕跟著在一旁說:「好可怕!整個人像被拋出去似的!」
馬大少聽了,往崖邊一望,那山崖也不知多深,根本見不著底,只奇怪方才怎起這麼大的風,頓時又
雲開天青;卻也不願派人去找,只差個家丁回祝家莊報訊,便憤然離去,留下銀心兩人依舊在墳前哭
個不停。
* * * * * * * *
多年後,蕪銅墳邊多了一塚,裡頭卻只是鳳凰的衣冠;一旁滿是金澄的山菊花,終年有對大鳳蝶飛舞
其間,黑亮的羽翅上混著點點白斑,鄉民稱之為梁祝,藉以紀念他們生死與共的戀情。
夏日午後,一個落第書生在市集裡聽見梁祝的傳聞,心中突感悵然,便依人所示到城外找尋舊跡。
途中書生遇見一老者,便趨前行禮問路。
「唉!那不過是世人多加揣測添繪,怎稱生死相許?不過是座空墳罷了」老者搖頭嘆息。
「但是,那才是真愛呀!」書生不解。
「想死,也得要有勇氣!小兄弟,有時候你根本不知道,到底是習慣?還是愛?」
「老伯,那你有喜歡的人嗎?」
「其實我也不知道!我有沒有真的喜歡過他,但是,我知道他是真心對我!」
「那你會後悔沒好好對他嗎?」
「有很多東西,是後悔也沒有用的!」
書生若有所思的望著老者腰間繫著的蝴蝶墜,像花叢間飛舞的梁祝,卻是孤伶伶的搖晃。
老者突然笑綻了眼角的細紋。
「別想太多!賞蝶吧!」
淳瞳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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