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Philip Glass即將來台,漫談 Minimal Music
「Minimal Music」,這個名詞在中文的翻譯中有多種面貌;「極限音樂」、「低限音樂」、「素樂」、「極微音樂」、「最小限音樂」…有的是描述事實,有的是以字義來翻
,有的則是看起來不知所云;在運用「極限」這兩個字時,產生了一種曖昧不清的情境,「極限」這個名詞應有兩種可能性:最大,到最小,顯然「Minimal
Music」中應該是最小,但是其字義又暗示另一種極限,聽覺的極限…在許多作品當中,超長的時間,是有意無意要與聆聽者做一下聽覺的大考驗,尤其是以單調但細膩的器樂曲,更是對聽者有挑戰意味。
Philip Glass各類型的作品在二十世紀末,不論是在流行音樂或是嚴肅音樂的領域來說,都有深厚的影響力。Glass吤X生在1937年巴爾的摩,早期曾經在Aspen的朱利亞學校與法國六人團中的Milhaud學習過,那時Glass的一些作品顯視出Milhaud的影響,但Glass公開否認他在1965年所寫的曲子。之後,他愈來愈不滿意他所寫的東西,所以就到歐洲去尋求傳說中的老師Nadia
Boulanger,一開始他受邀將印度音樂改編成西方器樂,這就展開了Glass具有開創性的音樂語法;Glass之後提到:「我覺得對我來說在音樂整個結構中節奏變化的使用是最大的革命!」,且Glass也嘗試說明印度音樂與西方音樂不同的地方,西方音樂是把時間分割,就像把土司一片片切開;而印度音樂則是利用一個個小的單位,組合串連而成較長的時間。由於這樣的觀念,我們可以知道「Minimal
Music」開始時在西方音樂中是一種形式上的革命,更深層的來說,再一次將東方的觀念引進西方音樂作品中。另一位「Minimal
Music」大師Steve Reich則是受到了非洲音樂的影響,和傳統西伯來經文讚美詩的形式。
Glass在1967回到紐約成立了Philip Glass Ensemble,而Steve Reich也在1966成立了Steve
Reich and Musicians....這樣的團體組合,似乎想要跳脫西方過去以來的思考觀念,帶來了一種新的風氣,直到現在,這是一種流行音樂的影響嗎?比如像搖滾樂,3、4個人組成一個團體,其中有人可以寫曲子,或依照團員能力及特質而定做;聚集一群有共識的人,作曲,到發表,如現在紅透半邊天的作曲家Michael
Nyman也有他的Michael Nyman Band與他一起合作,這樣,由於樂團與作曲家的默契,不但作曲家可以安心做他的實驗,而且容易將自己的作品維持一定的風格。但這些作曲家也不至於自閉到只用自己的樂團,總是要讓大家到自己的能耐,Glass曾寫過Vilolin
concerto 和 Low symphony此類較大型的編制,或者是歌劇。而Michael Nyman則讓他的樂團直接在參與其他的演奏者,如在
MGV中,或是為了92年西班牙的世界博覽會所作的音樂The Upside-down vilolin就與摩洛哥傳統樂團一起合奏。
而在純粹的第一代「Minimal Music」如Steve Reich、Philip Glass之後嚴肅音樂似乎起了變革,真正純粹的音樂已經被發展到極至,敘事性有故事劇情的音樂消失,音樂成為了一個完全抽象的語彙,形式上的完全顛覆(在過去的音樂中,皆是主體
A,發展B,而曲子最經常的結構則是A-B-A的形式,而「Minimal Music」則感覺時無頭無尾有…A,A',A'',A'''…的變奏形式,但又不回到主題,是小單位時間的組成,而節奏的變化往往是曲子中變化的依據),而這樣的作品往往讓聽眾覺得冰冷,繁雜,單調,那是因為聽眾總是停留在一種情緒起伏大的浪漫主義當中,不能深入「Minimal
Music」最核心,最動人的部份;筆者甚至認為,只要細心且專心的去聆聽「Minimal Music」,甚至可以領略到音樂視覺化的意境,長時間重複和細微的細節,像是一種催眠作用,此時似乎可以在大腦的視覺感應區中感應倒是覺的影像,如同編織般流動變化著。但是物極必反,事物走到了極端總是會再回來,作曲家經過了思考之後,新一代的「Minimal
Music」出現了,生於1947年的John Adams受到Steve Reich、Philip Glass的影響之外,再他的作品中提出了Minimalism並不只是唯一、獨特的,它可以是相反,也就是說,可以包含一切音樂;再換句話說,「Minimal
Music」可以不只那麼純粹,或許你也可以說,這是一種折衷的新浪漫思想,在Adams的作品Shaker
loop中我們可以聽到豐富發展的旋律線,平行的在樂曲中發展,而過去第一代的「Minimal Music」則較著重在垂直的進行。經過了二、三十年的發展,「Minimal
Music」已經產生了不少優秀的支派,前面所提的Michael Nyman則是其中一個例子,Michael
Nyman在電影配樂Drowing By Numbers中解構了Mozart的Sinfonia Concertante for vilolin,
viola and orchestra.的慢板樂章,他擷取其中的片段,重複,形成不同的氣氛,使得整個樂產生詭譎,及聽起來熟悉可是又不熟悉的美感。
Louis Andriessen 出生於1939年荷蘭籍的作曲家則是在差不多時期與美國抗衡,雖然國內知道的並不多,且資料難尋;在Andriessen的作品中,我們可以聽到Post-Minimalism如何包含進更多的素材,Jazz融入作品中,使Andriessen的作品充滿多變的音階,筆者最近觀賞到法國國家編舞中心舞團,邊舞家Franois
Raffinot的舞碼:Sin arrimo y con arrimo ,渾沌,中即用到了Andriessen的音樂,說實在的,蠻吵的,但繁複多變的音樂進行,華麗,可是又讓人喘不大過氣來。但是Andriessen1980-1981的作品DE
TIJD(時間)for large ensemble 卻是安靜的讓人忘記時間,在DE TIJD 進行中,時間就好像不存在,這是這個作品最獨特的地方。而Andriessen1995年的作品則是英國形式主義導演PeterGreenaway在荷蘭所導的歌劇Rosa所作的音樂,而且Andriessen也為PeterGreenaway一些富有實驗性的影片做配樂。
而更年輕的作曲家,更可以說是延續Minimalism的概念又繼續下去,Steve Reich曾寫過的曲子Six
pianos開創了一種新的鋼琴音樂的可能性,當六台一樣音色的樂器一起使用,作曲家開始關切節奏的運用,及多台鋼琴發出聲音的量感,這樣的曲子,並不需要很高深的技巧,是一種群體的合奏,而英國現在有個團體
Piano circus,鋼琴馬戲團就邀請許多年輕作曲家為他們作曲,各式各樣鍵盤的運用,電子鋼琴、合成器、大鍵琴、鋼片琴…Tim
Seddon 的作品《16》 是為六台鋼琴所作,則做出如同打擊樂般的鋼琴曲,由標題16看來,顯示出這個曲子也偏向純粹的音質、節奏上的變化、重複的樂段,與Minimalism的前輩們有相似之處。這些年輕的作曲家,有的是自由度高的作曲選擇,不像過去,而這個自由度卻是第一代「Minimal
Music」的作曲家所開創出來的。
Minimalism不只影響到嚴肅音樂,流行樂方面,以電子舞曲,歐陸的Techno,trance,rave....等最為明顯,許多讓人跳到抽筋的舞曲中也可以嗅出「Minimal
Music」的影響;12月底即將來台的Glass即將帶來鋼琴獨奏會,雖然沒有交響樂團的氣勢,但是器樂曲的「Minimal
Music」則是一種細微,一種需要安靜體會才會心領神受的曲子,但是去聽音樂會之前,請養好精神,否則難得來台灣的Philip
Glass就會在睡夢中與你相見。
本文刊登在音樂與音響雜誌1996年12月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