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夜話 第二輯之一．10
原著：余過
英國人說的：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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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術的傳說，在美洲國家有很多，特別是一些比較落後的地區，人民都相信巫術，認為巫師是萬能的。好的巫師替人治病，解決困難；壞的巫師便無惡不作，為害人間。
費亞盛是一個地質學家，有一年隨一家建築公司到墨西哥去，研究當地的發展計畫。
他在墨西哥城租了一處民居作為住所，每天按時上班工作，相當順利。
與當地居民漸漸相熟之後，他對墨西哥人信奉巫術一事，覺得非常可笑，他們認為巫師是萬能的，甚至追求一個少女，在失敗時，也可以藉巫術的幫助，重獲少女的歡心。
一個墨西哥籍的同事告訴他，這種事情，不可不信，因為他的太太就是這樣追回來的。起初，他太太不喜歡他，後來，他得到巫師的協助，便先把太太的一件褻衣偷來，再加上太太的幾根頭髮，交給巫師。在他作法之下，第二天，太太對他的態度立刻變成甜蜜溫柔，如小鳥依人一般。不久他們便踏上婚姻之途。現在家中有八個孩子。
費亞盛聽完，哈哈大笑，問他為這次巫術花了多少錢。他說，巫師是朋友介紹的，只收了他五角美金。
五角錢娶一個老婆，世界上哪有這樣便宜的事！費亞盛更覺得無稽了。
一天晚上，費亞盛在家多喝了一點酒，提早上床休憩，睡到半夜，隱約聽到一絲微弱的聲音在叫：「先生，救救我！先生，救救我！」
費亞盛醒來，卻也看不見甚麼，還以為自己做夢，倒頭再睡。
很快地，那聲音又響起來了：「先生，你瞧見我嗎？我在這裏。」
這一次十分清晰，費亞盛嚇了一跳，開亮床頭燈，四圍觀看，赫然發現枕邊有一個小東西蠕蠕而動。
牠是一個人！
這實在太難以置信了，一個身高六吋的小人，還是一個女的，只穿著乳罩和三角褲，身材相當苗條。
費亞盛以為自己在做夢，便擦擦眼睛，又拔一拔自己的鬍子，痛得他幾乎跳起來，這才知道不是夢，而是百分之百的真實。
那小人爬到他的枕頭上，昂首問：「先生，你瞧得見我嗎？」
「瞧是瞧見的……妳到底是人還是妖精？」費亞盛有點結結巴巴。
「我是人，你不聽見我能說你的語言嗎？」那女郎很焦急地說。
費亞盛彎下腰來，細細打量著她，她非但長得纖秀可愛，而且臉蛋也是極甜的，不過這時候，她的臉上卻有淚痕。
「妳為甚麼變成這個樣子？」他問。
「我是中了別人的巫術。」女郎盡力提高聲線說：「本來我也是和你一樣大小的人，身高五呎六吋，體重一百二十磅。但自從中了巫術後，我的身體便變成這樣小了，現在，只有你能救我。」
「我怎樣救妳？」費亞盛問。
「唉，這要從頭說起，」女郎說：「你能不能讓我站在你的手掌上，這樣和你說話，我太吃力了，你知道我要叫得聲嘶力竭，你才能聽見嗎？」
「很好。」費亞盛把手掌伸出來，讓女郎站上去，再把手掌平升，放到耳畔，聽女郎訴說她的遭遇。
女郎名叫貝莉。她自稱是從英國來的，在墨西哥的夜總會表演歌舞，大受歡迎。
一天，有個墨西哥人來看她表演，他是個大胖子，體重總有六七百磅，身邊有兩隻小狗陪伴著他，那狗一隻是黑色的，一隻是自色的，非常可愛。
看完表演後，這大胖子請她過檯談話。開門見山告訴她，他是當地的大巫師，家財百萬，法力無邊，沒有人能拂逆他的旨意，他要娶她做妻子。
貝莉覺得很可笑，但巫師卻是認真的。他名叫鮑鷹，有個綽號，叫「吃人之雜鷹」，可見他的為人是多麼可怕。
從這天起，鮑鷹天天晚上來看貝莉表演，並且重申他的要求，要求她嫁給他。貝莉很感為難，當她聽到鮑鷹過去許多可怕的行為時，她更加害怕了，決定提早結束在夜總會的表演，飛回英倫去。
在酒店收拾行裝的時候，忽然有個女人來看她，這女人穿一件黑色長袍，長髮披肩，但一張臉卻十分蒼白，像個重病之後的女人，又像個活僵屍。
「妳想離開墨西哥嗎？」她陰側側地問。
「妳是誰？」貝莉驚慌地說。
「我是鮑鷹的女人，妳答應了嫁給他，逃不掉的。」
「我沒有答應嫁給他！」貝莉搖頭大叫。
「那沒有關係，答不答應都是一樣，他看上你便行了。」
「妳們到底要怎樣？」
「他要妳去見他一面。」
「我不去。」
「妳不能不去的。」那女人說完，兩眼射出一種奇異的光芒，貝莉偶然接觸到她的目光，只覺得全身如觸電一般，猛烈地震動一下，垂下頭來，頓時失去了主宰。
「我去。」她說。
她跟隨那女人到了郊外一所農莊。這農莊和普通農莊沒有甚麼兩樣，只門口有許多狗，有黑的、白的、花的和紅的。貝莉想不到有這樣多不同顏色的狗。
那女人打開柵門，說：「進來吧。」
貝莉迷迷糊糊地一直跟她走進屋子內，裏面的一張大靠椅上，正坐著人胖子鮑鷹。
屋內沒有窗子，只有一支蠟燭，那是唯一的光線來源。四周掛著許多奇怪的飾物，有牛角、虎皮、骷髏頭骨和鳥獸標本。
那女人在身後把門關上，貝莉立時覺得四周陰森可怖，屋內的鳥獸都像會吃人一般。
「嘿嘿，哈哈！」巫師鮑鷹忽然爆發一陣笑聲，震得那屋子不住搖動，泥沙從屋頂上墮下來。
「你放了我吧，求求你！」貝莉顫抖著，一步步向後退，她忽然觸著一樣東西，回頭一看，卻是那殭屍一般的女人，臉部木然，毫無表情。她尖叫一聲，向右躲開。前面有一座山似的東西擋著她，原來鮑鷹不知在甚麼時候站起來，張開兩手，作勢要把她摟入懷中。
貝莉又是一聲叫喊，左閃右避，最後被逼到右邊的牆角上，她背後是一件冷冰冰的東西，伸手一摸，卻是一具骷髏頭。那骷髏頭的兩隻空洞洞的眼睛對著她，似乎在向她獰笑。貝莉倒抽一口涼氣，向旁竄了出去。
鮑鷹一手伸來，沒有抓到她，卻把她逼到剛才他坐過的那張大靠椅上，鮑鷹哈哈大笑，伸手在牆上按動一個掣鈕，那靠椅的兩隻扶手驀地向內一收，緊緊將貝莉夾住，她再也不能動彈。
「放了我，放了我！」貝莉絕望地呼叫著。
「除非妳答應做我的女人，否則我不會放開妳的。」他獰笑著。
「不，你憑甚麼逼我，我不要嫁給你！」
「憑我無邊的法術！」鮑鷹換過一張椅子，好整以暇地坐下來說：「沒有女人會拒絕我的，妳知不知道拒絕我的後果？」
貝莉拚命搖頭。
鮑鷹一揮手，那黑袍女人把大門打開，鮑鷹吹了一聲口哨：「姬里絲，過來！」
一隻金黃色的小狗從外面跑進來，站在鮑鷹腳旁。鮑鷹將牠抱起，輕輕撫摸著牠的頭，說道：「姬里絲，妳以前也拒絕過我，是嗎？」
那狗如懂人性，點了點頭。貝莉睜大眼睛，露出恐懼的神色：「你是說，牠……牠……」
「不錯，牠本來是一個有金黃色頭髮的女人。嘿嘿，哈哈！」鮑鷹狂笑著。
「我不信，」貝莉搖頭大叫：「一個人怎能變成狗？」
「不由妳不信，」巫師鮑鷹冷冷地笑著：「外面有一隻紅毛狗，就是由一個紅頭髮的女人變的，其他還有許多黑狗、白狗，都是曾經拒絕過我的女人，我一怒之下，便把她們變成狗，要她們永遠在地上爬著，站不起來！」
「你騙人，你騙人！你在故意嚇唬我！」貝莉淚花閃動。
「我不但可使人變成狗，還可使妳變成一個極小的人，就像童話裏的大拇指一樣，給妳一隻爛皮鞋，做妳的睡床！每天給妳幾粒麵包屑，便能填飽妳的肚子！」
「不，不，我不要聽！」
「妳答不答應做我的女人？」
「你沒有權利逼我！」
「哼！」鮑鷹面色陡變，對黑袍女人點點頭，那女人便在屋裏的一個大鍋上燒水。鮑鷹在屋裏來去找尋一些藥料，投入水中，十分忙碌。貝莉知道他們要用這鍋水來對付自己，卻不知道那是甚麼方式。
十餘分鐘後，水已燒沸了。鮑鷹過來對她獰笑一下：「最後一次問妳，答應還是不答應？答應了有各種好處，保妳吃穿不盡。我還會讓妳懷孕，生下一大群兒女，將來把我的法術傳給他……」
「不，我不要！」貝莉越聽越惡心。
「妳要為這句話後悔一輩子！」鮑鷹咬牙切齒說：「那鍋上的一盆湯，一會兒要給妳洗澡，越洗妳的身體越小，直到縮至數吋為止。」
他說完，雙目炯炯，望著貝莉。貝莉與他目光一接觸，便打了一個寒噤，全身便如麻木了一般，再也不能動彈。
鮑鷹把那靠椅的扶手扳開，那黑袍女人過來將貝莉的衣裳除去，把她放進一個大木盆中，再將鍋上燒好的湯，倒進一個桶內，和以冷水，調好適當的溫度後，便倒進木盆內。貝莉的肌膚一接觸那藥湯，便覺得一陣輕微的炙痛。
貝莉又羞又急，但是無法反抗，只能任由他們擺布。那黑袍女人不停地把藥湯淋在她身上，很快地使她的皮膚變成通紅，而且起了一陣強烈的收縮感覺。
巫師鮑鷹又自幾個藥瓶中，倒出不同顏色的藥末，和以烈酒，口中唸唸有辭，好像在唸甚麼咒語。過了一會，他把這混和了的酒，拿到貝莉面前來，往她口中灌進去。
貝莉只覺一陣熱漿到肚，腥臭萬分，可惜她全身麻木，沒有反抗的餘地，足足給灌下了大半碗，那藥酒使她全身作疼，好像刀割一般，不一會，她昏厥了過去。
當她醒來時，她的身子還在盆中，但是和那盆子的比例已大不相同。她發覺自己只有一個三歲嬰孩那麼大小，這情景就好像小時候媽媽替她洗澡一般，所不同的是媽媽變了一個臉孔像殭屍一般的黑衣女人。
她急得想哭，但是哭不出來，連臉上的肌肉也麻木了。眼看那黑衣女人不停地把藥湯淋在她身上，鮑鷹不停地在一旁唸咒，她的身體卻一直縮小下去。漸漸地，那盆子的邊緣已高過她的身體，雖然黑衣婦人一再減少盆中的藥湯，她還是覺得那是一片汪洋。而鮑鷹和黑衣女人在她眼中，則像兩座大山，至於那屋頂，對她來說，簡直是遠在天際了。
當她的身體小到五六吋的時候，鮑鷹說一聲：「夠啦。」便把她濕淋淋的身子，從盆中提起來，放在桌上。
「嘿嘿，哈哈！」他得意地笑著：「現在妳相信我的話了吧？我要妳怎樣，妳便怎樣；要妳變得多小便多小；看妳還敢不敢反抗！」
他用手指在貝莉身上撫捏了幾下，貝莉吐了一口悶氣，又重新能夠說話了，但是由於過分的驚駭，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鮑鷹在她面前輕輕一笑，也像一陣狂風，可以把她吹倒。
經過縮形後的貝莉，覺得自己十分渺小。桌上放的一個玻璃杯，比她還高出一個頭。一本書對她來說，像個小山崗。一張紙像張地氈，一碗漿糊可能是一池浮沙，隨時可以令她沒頂。
巫師的說話聲灌入她耳中，像是雷鳴。反之，她向他說話，那聲音卻像蚊語。巫師兩隻指頭一捏，可以將她捏死。如果將她丟進臉盆中，可以令她游泳半個鐘頭，還爬不上「岸」。
這一切一切，都令貝莉太驚惶了。她高聲哀求鮑鷹把她恢復原形，但鮑鷹不知是故意折磨她，還是說實話，他表示經過縮形的人，不能在短時期內恢復原狀，最少也得在半年之後，在這半年內，她還得乖乖聽他的話，照他的吩咐做事，否則，他就永遠讓她這樣子活下去。
貝莉悲從中來，放聲大哭，但是恁她哭得多麼淒涼，也改變不了眼前的事實。她不得不力求適應環境，先度過這半年再說。
鮑鷹並沒有如他所說的一樣，把一隻臭鞋給她作睡床，他給她一個盒子，那盒子是特製的，裏面有很小巧的床褥設備，盒上有通風的氣孔。平日，鮑鷹把她鎖在盒子內，她便不能出來，只在他高興的時候，或是讓她吃飯的時候，才讓她出來跑跑。
鮑鷹吃飯的時間，就是貝莉吃飯的時間，他把一些殘羹菜汁，倒在一個小碟子內，讓她自己俯身下去吸喝，就像隻狗一樣。
鮑鷹還想出許多花樣來折磨她。有時故意把她投進酒杯內，把她的頭按在酒面下，讓她飽吸烈酒，灌得醉醺醺的，嘔吐大作，他便引以為樂。
有時，他躺在床上，要貝莉在他的大肚皮上來回走動，或是表演跳舞給他欣賞。貝莉本來是肚皮舞專家，但從來沒想到有一天會站在別人的肚皮上跳舞，在一面跳舞的時候，她的眼淚暗暗向肚裏流。
鮑鷹的身體癢了，就令貝莉替他搔癢。方法是特製一把小掃帚，讓她拿著，在他身上用力掃，這樣鮑鷹便覺得十分受用。
如果貝莉反抗，或不聽他的話，鮑鷹只要用幾條透明的膠紙，貼住她的手腳，她便不能動彈。
鮑鷹再放一隻小臭蟲在她身上，會令她驚極狂叫，因為臭蟲對她的比例而言，已不是一個小東西，那模樣兒多麼可怕。何況牠只要咬她一口，會吸去她不少的血，令她又癢又痛，甚至會發高熱，要好半天才能痊癒。
鮑鷹還有許多惡作劇的方法對付她。他會用一條絲線縛住她一隻腳，在半空垂下來，令她軀體搖來晃去。這還不算甚麼，若有一隻狗走過來對她瞪著眼睛，那才真把她嚇得半死。因為小狗只要把口一張，就可以把她整個吞下，無影無蹤。
鮑鷹還會用針刺她，用煙蒂炙她，樣樣都使她畏懼，不得不忍氣吞聲，聽他的話。
這種難堪的日子，已過了一個多月了。貝莉的忍受也已到了極限。終於有一天，鮑鷹在出門時，忘記把箱子鎖上，她便趁這機會逃了出來。
逃走的過程也是異常艱苦的。她的步伐小，拚命的奔跑，也要花老半天，才跑到農莊外面的公路上。幸虧當時有一輛牛車停在那裏，她不管三七二十一，爬了上去，躲在乾草叢中。那牛車向市區駛來，到了一條大街上停下，貝莉趕快溜走，躲進民居內。恰巧這就是費亞盛的住所，也就是她見到費亞盛的原因。
聽完了她的敘述，費亞盛就像聽天方夜譚的故事一般，感到難以置信，但是眼前已見到一個身高六吋的小人，不由他不啞口無言。
沉思了一會，他問貝莉：「妳要我怎樣救妳？」
「我也不知道，」貝莉楚楚可憐地說：「如果能夠忍受，我寧願挨足半年，讓鮑鷹把我恢復人形，但那日子實在太難挨了，我想，如果沒有辦法，還是死了吧。」
貝莉說完，又哭泣起來，眼淚滴到費亞盛的手掌上，令他手掌濕了一大片。
費亞盛最怕見女人哭泣，雖然貝莉只是一個六吋高的小人，她哭起來，也一樣具有女人的特點，令他手足無措。
「別哭了，讓我想想辦法。」他說：「妳知道有別的巫師法力能勝過他的嗎？」
「沒有，」貝莉搖搖頭：「聽說鮑鷹是最大的巫師，沒有人能贏得了他，所以明知他作惡多端，也無人能加制止。有一次，三名好心的巫師，聯手去找他鬥法，誰知……反而遭到不幸的結果。」
「怎樣？」
「鮑鷹把他們變成三隻狗。有一次，他還特別指示那三隻狗給我看，表示他的法力無邊。」
「那真棘手，難道政府官員也聽任不理，這裏是沒有王法的嗎？」
「官員也怕他，他的法術太狠了，誰要對他不利，一個弄得不好，便會自身難保。其次，他做壞事做得乾乾淨淨，沒有人能抓住他的痛腳。」
「這樣看來，把你送到官府去投訴，也沒有作用。」
「自然，千萬不要那麼做！」貝莉驚惶地說：「如果傳出去，只怕在走到官府的路上，我已被人打死了，鮑鷹一定會想法消滅證據的。」
「除此之外，我是個外國人，在這裏無權無勢，怎能與他作對？」
「正因為你是外國人，我才來求你。要是本地人，一聽到鮑鷹的名字，早就嚇得跑開了，哪裏還有甚麼辦法可想。」
「真頭疼！」費亞盛敲打著自己的腦袋說。
貝莉也絕望地坐在他的手掌上啜泣。
「有了，」費亞盛忽然說：「妳知道他最愛的是甚麼？最怕的是甚麼？」
「讓我想想。他最愛的是金錢、珠寶和女人，最怕的是……」貝莉眉毛一動，欲言又止，好像有點害羞道：「你附耳過來。」
費亞盛把耳朵湊到她的嘴邊。貝莉說：「我想他怕一樣東西，女人的身子每月有幾天是不乾淨的，那幾天，他碰也不敢碰我。當時我不明白，現在想想，大概是這原因。」
費亞盛點點頭：「我也聽說過，凡是邪術，最怕血腥穢物。但是我們要想個甚麼方法來破他。今晚妳且住在我屋裏，讓我好好想一想。」
第二天晨早，費亞盛已胸有成竹。不過為了謹慎起見，他去訪問一個街頭的巫師，問他巫術是不是最怕雞牛狗血等穢物。那巫師一聽，急忙掩住他的耳朵說：「快別提起這些東西，那是玷辱神靈，使符咒不靈的。」
費亞盛給他一些錢，那巫師終於說出，不論好的巫師，還是壞的巫師，都怕那類東西。一沾上了，巫術便暫時失效。
費亞盛滿意地離去。他又去找了幾個朋友來協助，進行他的計畫。
一天晚上，巫師鮑鷹睡在家中，忽然被一陣嘈雜聲音驚醒。原來他農莊中畜養的幾隻狗一齊狂吠起來。
鮑鷹起身一看，只見一片火光，農莊不知怎樣失火了，連他也嚇了一跳，雖然他法力無邊，卻不能夠制止火勢蔓延。
他喚醒屋中的幾個女人，這些都是在他淫威壓逼之下，甘心作他妻妾的人，包括那黑袍女人在內，他們一起打水救火，但火燄太烈，一桶一桶的水潑進去，實在沒有甚麼作用。
在這時候，一輛救火車「嗚嗚」地開來了。鮑鷹喜出望外，不知道是誰替他報的火警，急忙招手道：「快來救火啊！快來救火啊！」
車上除了司機外，另外還坐著一個人，他就是費亞盛。
他神色非常嚴肅，因為這整個計畫是他發動的，成敗在此一舉。萬一失敗了，他非但救不了貝莉，可能還要賠上自己的性命。
救火車在火場前停下，它的一條長喉忽地放射出一股液體，這股液體並沒有向火燄射去，卻是對準巫師鮑鷹，射得他滿頭滿面。
鮑鷹猝不及防，嗅到一陣腥臭的氣味，那水喉射出來的原來不是水，而是一些雞牛鴨血等穢物，他大聲的咒罵，頓足和亂叫，但是沒有用，他躲到哪裏，那水喉也跟他射到那裏。
他的叫罵聲把所有的人驚動了，幾個妻妾都忘了救火，停下來望著他。連那些往來奔逐的狗隻也團團將他圍住。
大巫師鮑鷹一向作威作福，從來沒有這樣狼狽過的，他兩手掩住臉孔，身上沾滿污穢腥臭，顫抖不停，好像遇到甚麼最可怕的事情。
費亞盛在救火車上站起來大叫道：「巫師鮑鷹沾染了血腥，他今天的法術不靈了，現在他只是一個普通人，你們誰受他欺負的，趁這機會找他算賬吧。」
叫聲未了，幾十隻狗兒立即對著他狂吠起來。他的妻妾在略一遲疑後，也指著他大罵。一時群情洶湧，鮑鷹想要逃走，卻被人狗圍得緊緊的，無法脫身。
一隻黑狗忽然咆哮一聲，向鮑鷹撲去，其他的狗兒都明白牠的用意，跟著一齊撲上，把尖銳的牙齒咬在鮑鷹身上，你一口，我一口，咬得他鮮血淋漓，狂呼救命。但一個作惡多端的人，有誰會聽到他呼救的聲音？
在群狗狂咬中，不到片刻，鮑鷹已倒在地上，奄奄一息。那些狗兒仍不肯把他放過，他們都是人變的，這些年來的仇恨，使他們恨不得吃下他每一塊肉，咬碎他每一根骨頭。何況他們知道，倘若這刻不把他置於死地，在他法術恢復的時候，他們就再無寧日了。鮑鷹的妻妾回過頭去，不敢觀看，因為就在這一刻，鮑鷹的頭也被狗咬了下來。鮑鷹一死，他的法術和禁制立刻失效，所有狗隻在地上打一個滾，全部恢復人形，有的變成男人，有的變成女人，只是在地下爬行得久了，一時都站不起來。
在這些人當中，有三個巫師，他們是善良的巫師。上次來找鮑鷹鬥法的時候，被變成三隻狗的。他們之中，年紀最長的名叫天幽，剛才帶頭撲到鮑鷹身上的那隻黑狗，就是天幽。他知道只有及時對他攻擊，才能制服他，遲了便永遠沒有機會。
這時，火勢已經非常猛烈，整個房子已經著火了。天幽大叫：「不好了，快去搶救一個盒子，裏面有個名叫貝莉的姑娘，被變成一個小人兒在盒子內！」
「不，」費亞盛叫說：「不用了，她已經逃了出來，現在在我家中。」
「那麼也得搶救『強身水』，那是鮑鷹特製的藥液，否則那姑娘永遠不能恢復原狀！」
費亞盛一聽，驚得一身冷汗，忙問：「強身水在哪裏？」他當先衝進屋內。天幽跟著入去，但他們並不知道那藥液在甚麼地方。屋內非常炙熱，再難久留。正在焦急之際，忽見那黑袍女人跑進來，從牆上取了一個大鳥的標本，交給費亞盛道：「快走，強身水在裏面，拿回去給姑娘洗澡吧。」
費亞盛撕開那標本，在大鳥的肚子內，果然有一瓶紫色藥水，天幽說：「對，正是這個，快出去。」
費亞盛和天幽跑了出來，但那黑袍女人並沒有走出，一條火柱墜在她身上，把她打倒，她慘笑道：「我本來是個農家婦，自跟隨鮑鷹後，做了許多壞事，現在我寧願死掉！」
在猛烈的火勢中，那房子倒塌下來，不久大火把整片農莊吞噬。這個充滿罪惡的所在，結果變成一片灰燼。
費亞盛帶了「強身水」，匆匆趕回家中，在浴缸內放了一小盆水，把貝莉放進去。她慢慢洗著，身體便逐漸長大起來。費亞盛在旁邊替她緩緩添水，十二個鐘頭後，她終於恢復了以前的身形，亭亭玉立，苗條可愛。
她忽然低頭一看，大叫一聲，把費亞盛趕了出來，因為她想起自己還是一絲不掛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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