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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信良電子報

1999/1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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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除以商圍政舊思想 看待中國市場

李登輝總統昨天鬆動戒急用忍政策,我表示歡迎。我向來主張中國大陸市場是台灣的機會,不是障礙,過去台灣錯誤用「以商圍政」的觀念看待中國大陸市場,今天報載有六成企業家看好兩岸經貿,我很高興正確的觀念已被逐步建立,雖然飛彈危機猶存,但李登輝總統願意逐步放棄戒急用忍政策,並且在世界貿易組織﹙WTO﹚的規範精神下,重新處理兩岸經貿關係,我認為這是大陸政策的一大進步。

對於這幾天有總統候選人談大陸政策誰抄襲誰、誰跟進誰,我想,真正大格局的政治人物,想做國家領導人的人,應該在這一刻感到歡欣,而不是口水叫罵。因為這表示台灣對中國大陸市場政策在大方向上逐漸已形成共識,檯面上參選的總統候選人已放棄了部分舊的觀念,對下階段台灣的大陸政策的擬定、提出有重大突破的意義。

雖然早在一九九四年我已提出西進政策,也因這個主張使得我和兒子備受誤解,今天我仍以歡欣和感謝的心情,看待其他總統候選人對大陸政策的調整。儘管在大家的調整步伐裡,無形中壓縮了我的政策空間,可是我仍然相信,只有把國家利益放在個人、政黨利益之上的人,才有資格作為一個領袖。

不過我隱憂,在大陸政策辯論外的另一個現象。昨日,陳水扁和宋楚瑜之間的口水戰,看起來是討論大陸政策,事實上隱含的是,明打統獨問題,暗打省籍問題。當我們在討論WTO架構下,中國大陸市場是我們的機會的時候,傳統統獨、省籍的思考,都顯得太落伍了。

我希望與我同台競爭的總統候選人,如果想要搶選票,就應該好好辯論中國政策的具體內容,而不是在統獨和省籍問題裡打轉。譬如,什麼叫做在WTO架構下的精神?是不是仍然像總統府副秘書長林碧昭所說的,仍然要在入會以後使用GATT﹙關貿總協定﹚廿一條國家防衛條款?在開放中資來台方面,是逐步開放,還是完全限制?對直航問題,大多數贊成貨運直航,在空運上應用什麼具體方法。候選人應朝這些具體方案做更多政策辯論。我必須強調,大陸政策不是宣傳,不是選戰策略,是國家解決問題的方案;更不應該變成統獨大戰甚至是省籍衝突的符咒。

 

台灣的「新政治」

台灣需要「新政治」,需要對於「政治」這個領域的觀念、作法,進行一場徹底的大改革。改革的背景第一是即將走進二十一世紀的世界新局勢,逼我們必須立刻積極準備、調整、回應。四年前,我在《新興民族》的〈結論〉章,就以耶魯大學教授保羅.甘迺迪的書名「為二十一世紀作準備」來期許台灣,期許包括我自己在內的所有政治人物。四年過去了,明年二十世紀就要結束了,我們到底作了多少準備?

  改革的第二個背景是台灣本身所發生的劇烈變化。十年前,絕對沒有任何人能預期到台灣的經濟、社會會快速轉型成今天這個樣子。然而遺憾地是,十年前當我滿懷壯志高呼「三年執政」時,也的確不曾預見到國民黨對台灣的控制,會延續這麼久。

  經濟、社會上的變,與政治領域裡的不變,形成了強烈的對比。這正是我之所以認為必須因應新經濟、新社會,來推動「新政治」最主要的理由。

「新政治」是什麼?

  首先讓我用孫文的「三民主義」來解釋。孫文在十九世紀末、二十世紀初,主張政治的任務,必須一併解決「民族」、「民權」、「民生」三大問題。這是針對當時中國歷史情境所提出來的必要藥方,後來也就成為國民黨的意識形態主軸。可是被蔣介石帶來台灣後的國民黨,其實在這三個領域都沒有什麼真正的成就。民族主義變成了教條、口語,強迫台灣人接受不切實際的大中國意識,忽略了對本土的認同與關懷。民權主義更是在高壓統治下無法發展,只留下一些應付美國壓力的表層作法,骨子裡卻大量運用情治系統來遂行威權統治、打壓民主運動。在民生主義方面,迷信以國家資本主義作經濟主力,結果製造了各種不合理的特權壟斷。台灣發展的真正活水源頭,其實是來自政府不屑管、政府管不到的本土中小企業。

  過去十幾二十年來,在台灣大家耗費最大力氣的,就是試圖為解決廣義的「民族」及「民權」兩大問題。廣義的「民族」問題,其實就是國家認同問題。幻的大中國意識崩潰之後,原來被壓抑在底層的歷史記憶就冒湧上來。這些不再能被包納入僵化「中國意識」裡的記憶,基本上依照族群的界線而有著高度的差異,於是認同問題又衍生成為緊張的族群衝突。這一路顛顛躓躓、幾度險象環生。從「中華民國在台灣」的調整,到李登輝總統炸彈般的「生為台灣人的悲哀」論,再經歷了九四年陳水扁與趙少康箭拔弩張的市長選舉對決,民進黨和新黨喝咖啡的「大和解」,九六年總統大選時中共的飛彈挑釁,一直到去年年底的「新台灣人」主張。我們不敢說國家認同問題到此完全解決了,不過大家應該都可以感受到這個問題的「正常化」。每個開放、正常的社會都一定有其認同上的多種主張,「正常化」就是大家仍然有著對統獨的不一樣想法,然而這些想法已經可以和平共存,不再激起你死我活的仇恨敵對,而且在底層,不管什麼想法的人都取得了「尊重現狀」、「保護現狀」的基本共識。

  再看看「民權」方面的狀況吧。廣義的民權主義,其實就是一套民主機制的建立。政治權力必須透過表達眾人意志的投票行為來決定應該如何分配,更重要的,政治權力的行使必須擺脫任意性,接受監督。落實來看,就是要把四十年威權統治所塑造出來的一個個權力黑箱子都打開來,代之以透明化的程序,來杜絕不合理的特權、貪污,進而解決特權、貪污必然會帶來的無效率毛病。

  我們必須承認,過去十幾年中,在建立一套「還權於民」的公平投票制度上,李登輝總統用心甚深,貢獻亦大。他的作法、民主化的過程,有很多我們無法完全同意的部份,不過政制改革的總成果,我們也不可能昧著良心予以抹殺。至於在迫使特權「脫勾」(de-link),新鑄中立的政府一事上,則是民進黨這十多年來最重要的「使命」(mission),也是民進黨最值得驕傲的成就。

  九四年陳水扁代表民進黨贏得台北市長選舉,給了台灣民眾一個機會,看看「綠色執政」的特色。九七年縣市長選舉的大勝,則是民進黨舊使命完成的明白宣告。為什麼從南到北,那麼多人選擇民進黨、不要國民黨?因為他們相信,民進黨籍的主政者比較清廉、比較無私,能夠更有效地支配縣市政府行政機器,善用地方有限的資源。

  陳水扁一直到連任失敗,施政滿意度始終居高不下,《遠見》雜誌的縣市長表現排行榜,民進黨成績亮麗,在在都證明了在這方面,民進黨已經取得了人民的信任,也讓人民確切感受到了民進黨可以帶來的改革績效。

  可是民進黨完成了舊使命,許多同志卻忽略了應該提出新願景的迫切需要。舊使命是修理過去被國民黨長期強佔的國家行政機器,讓大家知道行政機器不是國民黨的。是大家的,並且在獲得人民授權之後,把殘破不堪、壅塞遲滯的機器進行大整頓、大改造。這些都做了之後,下一個問題一定會浮出來的是:如果把機器修好了,那我們到底要拿這組新機器去生產什麼?

  這就是「新願景」。負責任的政治人物必須告訴大家,「民主化」之後,我們要用這套新的民主機制去達成什麼樣的目標,要帶給大家什麼樣的未來?民進黨的同志常常犯的兩個錯誤,第一是不能承認舊使命已經達成了,還一直以對抗已經不存在的國民黨舊威權為任務,以致不明白認真去思索「新願景」的重要性。第二常見的錯誤是以為「民主化」之後,那什麼都給人民決定就好了,人民要什麼就給什麼,政治人物幹嘛還要提出什麼未來遠景呢?

  後面這個錯誤誤解了「民主」,把「民主」弄成了「民粹」。民主機制建立後,難道就不需要專業的政治家,只要行政幹才就好了嗎?再完美的民主機制,都不可能讓所有的人都來參與決策,人民擁有的最主要政治權,其實是選舉權,人民選擇的是他認為可以信任的專業政治家或其政治團隊,再用選票把自己的 權力讓渡出去。而他決定信任誰,最重要的依據當然是政治家所提出的一套未來遠景,以及如果取得權力要用權力去達成什麼目標的承諾。

  有一位學者在分析陳水扁敗給馬英九的理由時,說了一句話:「陳水扁不是輸在他的現在,而是輸在他的未來。」這話是有深意的。陳水扁市長做得不好嗎?那些不投票給他的人反對他繼續當市長嗎?如果真是這樣,那要如何解釋民調裡超高的肯定呢?不是的,這麼多人其實對陳水扁的市長工作並沒有負面反感,他們擔心他們疑慮的,是陳水扁挾市長任內的超人氣,未來要更上一層樓,他們可以信任當台北市長的陳水扁,可是卻害怕以後可能要取得更高、全國性權力的陳水扁。

  這樣的現象難道不值得我們痛切反省嗎?全台灣有多少人,其實恨不得能把中央政府也交給比較清廉、比較有效率、比較沒有包袱的民進黨去進行一次徹底整頓,然而在這個層次上,政治責任就不只有行政改革。肅清貪污以及提高效能便民服務而已,更重要還有大方向大政策的掌握。前者民進黨已經展現了成績,然而後者民進黨卻一直沒有認真努力。

  所以才必須提「新政治」來。「新政治」最明白的一條原則就是:未來的政治必須調整成以解決民生問題為首要職責。在「還政於民」的民主改革新架構底下,未來的「新政治」必須致力於「還財於民」,進而,「為民謀財」。而「新政治」最實際的作法就是:在各個領域都必須把過去「政治對抗」的思考,轉變成為「經濟合作」。

在「新政治」的架構底下,政府機構以及立法機制,都必須進行徹底的「企業化再造」。美國經濟在90年代的所以能夠以驚人的氣勢繁榮發展,一個重要關鍵就是柯林頓推動的「政府企業化再造」。不只是政府必須積極、迅速向企業界吸收經營智慧,把僵化的官僚科層體制改變成為功能取向的新靈活組織,而且政府施政也必須像企業一般訂定明確目標、規劃嚴格時間表,控制資源運用流程,更重要的,整個政府心態必須扭轉過來,看清楚新世紀裡政治最主要的工作,就是替經濟發展掃除障礙、解決問題。新時代裡將不再有政治本身的問題,所有政治問題都是經濟問題。

這裡所謂的「經濟發展」,包括了在國際自由貿易環境裡,更有效能地生產,更精確的產業定位。政府必須統籌國際經濟資訊,提供企業找到自己的「利基」,並預先做調整因應的準備,以減低變動危機衝擊。

  這裡所謂的「經濟發展」,也包括了建立一套公平、公開,沒有特權阻擾,讓最有效能的企業,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以最低成本取得充份資金的金融體系。政府一方面必須監督、抑制任何試圖破壞資金市場公平性的欺瞞、壟斷的行為;另一方面也必須客觀地提供正確資料、數據,讓資本明瞭企業狀況,也讓企業明白資本的基本動向。這些都不是處於競爭狀態,以營利為目的任何私人機構所能負責執行的,就必須由政府來做。

  這裡所謂的「經濟發展」,還包括了透過公共手段讓社會財富儘可能地平均分配。一個分配不平均的經濟系統,少數人握有太多的財富,整體效果會造成消費規模的縮減。一個每月賺三萬元的小職員,他必須把所得的全部都投入消費市場,才能維持基本生活,可是每月有三百萬進帳的大富豪,再怎麼窮奢極侈,也許只能花費掉所得的三分之一。分配愈是平均,消費市場不只在量上愈有保障,而且在質上可以避免產生若干「誇富型」消費部門的畸型膨脹,減低「泡沫式繁榮」的危機。

  這裡所謂的「經濟發展」,更包括了不在一般企業立即利益考量之內的長期永續經營規劃。私人企業只管自己小型的投入產生循環再生,政府部門卻必須以歷史的、時間縱深式的長遠眼光,建立一套總體資源動態平衡模式,確保資源的消耗與新生不致於脫節,不能為了這一代的享受而剝奪了下一代的利益。一個有效的總體資動態平衝模式,需要動員多少各種不同人文、社會、自然學科的知識,對台灣的過去與現狀進行詳密而務實的調查,這當然也只有政府才有能力做到,也是政府義無反顧的責任。而永續經營的核心力量,當然就是教育投資與環境保育了!

  在「新政治」的架構下,台灣的對外關係,也勢必將展現新貌。毋庸諱言,台灣對外關係中最重要的就是對美及對中國的關係。過去因對中國關係的緊張,早已經使我們與世界其他國家的政治性來往大幅減少,幸賴有經濟實力,才能轉化成貿易關係,使台灣不致於被孤立。

  「新政治」的思考主張,我們在對中國的關係,也應該儘快以「經濟合作」來取代過去的「政治對抗」。在中共不放棄武力犯台的情況下,我們不可能完全不加以防範,可是同時卻也必須認清楚,想以台灣自身的力量來保障安全,絕對是不切實際的。

  台灣安全真正的支柱,第一是建立在以美國為首的國際防衛系統上。不論是柯林頓總統在上海宣示的「三不」原則,或美國國務院對台灣與中國「不獨立、不動武」的雙重節制要求,其實際效果都是已經把台海問題納入了一個國際化的架構裡了。這樣的作法,表面上看起來尊重中國把台灣視為內政問題的立場,然而實質上卻是由美國介入而把台海局勢國際化了。去年第二次「辜汪會談」之後,中共再怎麼不願意,畢竟還是在會議後派人到美國進行溝通會談,讓美國理解「辜汪」之間的共識與歧見,正就是這種「國際化」效應的明證。

  台灣安全第二項保障,就在於兩岸之間密切的經濟關係。「舊政治」以政治為主,經濟為附庸,老是認為這種情勢要帶來被中共控制的危險,可是「新政治」轉成經濟為主、政治為輔的話,就應該看得出來,在雙方同意的基礎上建立的經濟合作關係,不但可以大幅降低誤會衝突,而且甚至是雙方真正可以溝通談判的重要契機。

  新的世代興起,以經濟為主軸的「新政治」思考,是個世界性的風潮。柯林頓的政治關係並不好,在國會屢遭控有多數的共和黨制肘杯葛,甚至還因緋聞案被參院審判,可是經濟上亮麗表現,讓他坐穩白宮寶座,他的經濟方案,共和黨往往就不敢輕易反對。橋本龍太郎在日本信用危機初起時,作了錯誤決策,既增稅又刪減政府開支,當然難逃倒台的命運。新內閣成立,曾經貴為首相的宮澤喜一竟然願意重出江湖,出掌大藏省,論者還稱他聰明、有擔當,看出來這個時候的大藏大臣比當年的首相地位更重要、責任更大。朱鎔基能在保守的中共政府裡帶動開放新風氣,主要是因為他成功地以「宏觀調控」指揮完成了避免經濟過熱的「軟著陸」。

  換句話說,中國政府的新世代,也不再是滿腦子意識型態的老共黨官僚了。這次「人大」決定在「馬列史毛」後面加上「鄧思想」,作為憲法上的立國精神原則,大家都看得出來,是為了替下一波更積極的經濟作為鋪路,徹底消弭左派再度反撲的可能性。而且亞洲金融風暴掃過,日本、韓國的大財團樹大招風搖搖欲墜,也動搖了中國原本想以走大集團制的策略,重新認識了中小企業的優點。

  這些發展都在替兩岸之間新階段的經濟合作奠定基礎。「新政治」思考下的政府,不能「以政害經」,完全無視於潮流的變化。所以我主張在兩岸目前政治談判不可能有任何進展的情況下,首先必須以確保現狀為前提,主動把兩岸間的協商、交流,導向經濟合作方面。海基會不必老是停留在同樣的問題上,繼續和海協會僵持糾纏,而應該儘速大舉網羅熟悉兩岸財經現況的國內外專家為顧問,以企業化的精神大膽提出具有創意的雙方合作方案,做好詳密的評估、規劃,然後再以行銷的積極手腕說服中方同意接受。以經濟作先鋒,我們可以採取主動,徹底將目前的政治談判對抗或管道,轉型成為經濟協商合作式的論壇。

  要對抗、要升高衝突,雙方的路只能愈走愈窄,然而如果是要合作,卻有無限可供開發的空間。例如我曾提出的以台、中、港三地龐大外匯存底,來組成「金融策略聯盟」;或是由台灣扮演活躍中介角色,將國際龐大的游資導向中國進行生產性投資;或是台灣主動向中國提供中小企業的經營管理經驗,幫忙加速掃除中國目前不利於中小企業發展的經濟或非經濟因素,都值得集思廣益,擴大討論。

  台灣需要「新政治」來因應新時代。誰能在「新政治」的方向思考得最周密、規劃得最務實,才是最適合領導台灣向前走的人。在「舊政治」裡可以嫻熟地翻雲覆雨,只能在「舊政治」裡尋求掌聲的人,都不能算是負責任、有擔當的政治家。

 


演講活動

  • 1129晚上七點國立中正大學演藝廳

新世紀領袖許信良與新世紀青年將展開

「關於台灣未來」的理性對話

 

  • 1130國立中山大學演藝廳

許信良與石滋宜博士對談

「跨世紀的產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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