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锁记忆》
懒懒的星期天，穿了一整天的睡衣死赖在床上。
早上吃了两粒大苹果，外加超级牌三合一咖啡。
快看完朱德庸的“什么事都在发生”，完成了想送给女儿的漫画册子，最后一篇是牧羊人和绵羊的故事。
这是不懂第几个星期天躲在这门户紧闭的四方格里。
窗口不能打开，一打开外头小巷发臭的湿气会冲进房间。
房间的木门也不能打开，好奇心很重的房东夫妇都在楼下，关上门才有隐私。
这两个星期都没住在这个房间。
虽然离开以前打扫过了，但没人住的房间依然会蒙上薄薄的灰尘。以往的我大概一回来放下行李就会开始打扫吧，哪管是半夜还是凌晨。
前天傍晚从东北开了六个小时半的车子回来，我站在房门口，按了日光灯的灯钮，环视：黑白圆形图案的长布条依然覆盖着靠近房门口的Casio Privia Px100电子钢琴，靠窗的依然是那收拾整齐的书桌，女儿的史努比依然坐在没有床架的床上，书架上的书和餐具依然放在原来的位置……
我望着地板上那一堆待洗的衣裤，呼！回到现实。
我给女儿打了通电话，告诉她说漫画册子终于弄好了要送给她。然后，走到洗手间洗个脸再回到房间。
打开旅行袋，我把里头的物件一一归放原来的位子，然后把旅行袋挂好。像以往一样，我把地板上未洗的衣服也归类成堆，蓝色的、白色的、有可能沾到病菌的、睡衣和家居的、会落色的、须要漂白的。我脱下身上的衣裤放到可能沾到病菌的那堆，用白色的毛巾包裹着只剩下内衣裤的肥胖身体。捡起那蓝色的一堆脏衣服往红色的塑胶桶里放，拿了四个较大的衣架和两个小衣架就往洗手间走去。
解了身上的内衣裤才发现忘了拿洗衣用的刷子，只好围上毛巾，走回房里。
才要开始梳洗的时候，发现又忘了牙线和牙膏，围上毛巾，又回到房里。
洗了脸，抹干。噢，忘了浓缩洗衣液！于是围上毛巾，又回到房间……
一会儿我又发现忘了梳子。于是，我开始觉得麻烦了，索性不再围毛巾，就这样一丝不挂的往返房间和洗手间。
我似乎忘了房东两夫妇在楼下。
当一切就绪时，我开始很仔细的洗刷所有的衣服，然后把过了三次清水的衣服挂起来。
我觉得好悃。
此刻想都不想就坐在地上，左手放在红色塑胶桶的边缘，然后额头伏下。
这时候的我，脸面向八分满的水。
闭上眼，就这样休息一阵子吧！
两秒钟的黑暗。
我突然张开眼睛。
这张眼的动作和速度，就像恐怖片里的女尸体突然张开眼睛一样。
我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有这样的举动。
眼前是血红色。
透过红色塑胶桶钻进来的日光灯，把桶里的自来水染红了。
鼻子离开水面大概有五公分。
我看见从鼻子呼出的气在水面上，抚出一圈圈的皱纹。
吸气的时候，可以嗅到水里的稀薄人工花香。
我没意思把头抬起来。
我的脸、呼吸和人工花香挤在这窄小的20%水桶空间。
我在想：当我死掉的时候，如果选择土葬的话，棺材里的空间应该也是这样拥挤吧？！
如果可以事先消毒杀菌，另加一个真空玻璃隔空，那么就应该不会有虫子蟑螂了吧？
不行啊，尸体也得放点什么的，不然虫子也会从腐烂的体内爬出来呢！
“火葬比较适合像你这样有洁癖的怪胎啦！”这时候，我想起某某在那个时候曾经这么开我的玩笑。
以前的我不会介意火葬，但到了三十四岁这样的年龄，心里就不再这么想。
听多了看多了，不知不觉地相信人死后还会有知觉。搞不好，那心跳停止也只是个假死现象。
万一烧到一半的时候，自己突然苏醒过来，怎办？！我常常想：在那狭小的焚化炉空间，想转个身都困难，更何况伸展四肢、拍门求救！
听着自己身上的肥油被烧得嗞嗞作响，然后感觉四肢开始弯曲缩起来。我看啊，自己被烧死以前，早就急死和痛死了！
好烫！我似乎可以感觉到那焚化炉里的高温度。
我反射性地把脸浸到水面。
凉凉的，还好。
我在水中用鼻子呼气，咕噜咕噜的气泡声。
等呼得快没气时，我抬头深深吸口气。
我吸了一大口的稀薄人工花香水入肺里！
准确地来说--因为我的头只是微微动了一下而没来得及抬起来，脸还没离开水面，所以鼻子吸进的不是空气，而是一。鼻。腔。的。水。
难。受。极。了。
鼻腔和后脑就像被电流击着一样的难受！
我的左右手开始在空中挥动，双脚也在乱踢。
是的，就这样的挣扎着。
不知怎地，我就是没办法把头抬起来。
感觉上颈项像是被一只大手压着，那力道和我抬头的方向相反……
我。生。病。了。
晴空。
我坐在医院花园里的石椅上呆呆望着无云的天空，理慧说再过两天我就可以出院了。
我没印象自己是因什么而入院，总觉得体内有一部分是空荡荡的，感觉好像遗失了什么。
可是，不论我怎么努力都思索不出问题出在哪儿。应该是太寄情于工作而把身子和头壳都搞坏了吧，我想。
这阵子真的是太忙了，等出院以后，我想放个长假和女儿到国外走走。
小孩子应该会喜欢迪尼斯乐园吧！
闭上眼深呼吸。
感觉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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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慧站在窗前，望向花园里背她而坐在石椅的菁云。
“封锁记忆不代表忘记，那只是以催眠的方式扭曲它而已。换句话说，那是某种欺骗自己的方式！总有一天，封印会被也许的偶然或巧合打开。我不能确定到时会对你造成怎样程度的伤害！”
但至少让我享有一些些短暂的平静，再这样子下去我真的会崩溃掉！帮我！理慧！帮我！
你知道我已经尝试重新生活，但已经这么久了，我根本放不下以前的种种！
他的那句狠话始终回荡我耳里、心里、脑海里，根本挥之不去！求求你，让我忘了那可怕的过去！求求你！
那时候的菁云歇斯底里的哭喊，深陷的双眼已经失去焦点。
这也许不是最好的办法，但已经三年了，妹妹依然无法从感情的阴影走出来。
我不能看着妹妹因感情的伤害而失去生命，所以才决定答应帮助妹妹封锁记忆。
这也许不是最好的办法，但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
至少目前是这样。也只能这样了吧。
至于那句话，那个封印，我把它锁在我的内心深处。
妹妹内心过去所承受的痛苦，移花接木一样的转到我身上。
这是我没有告诉她，所谓的疗方副作用。
静云/20.11.2006/12LG129/23:26/9.3.2007/10LBS31/00:08毕/首页http://geocities.datacellar.net/pkwo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