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徐仁修(荒野保護協會理事長)
１９９７這一年，是台灣島歷年來自然生態遭受打擊最嚴重的一年。
飛天妖龍 瞞天過海
雖然那麼多的民間團體投入生態環境的保護戰鬥，但不幸的是﹐我們
遇見的敵人是希臘神話中的九頭妖龍——砍了牠一個頭，牠卻會再生出兩
個頭來。更糟的是，一些別有用心的政務官為牠裝上巨大的翅膀，不但可
使妖龍飛天，還用它來遮天蔽日､瞞天過海。就讓我們回顧這一年重大的
事件，讓妖龍一一現身：
一､台灣水泥花蓮廠擴廠案：把原年產二十萬噸的水泥廠，﹐擴增及新建
為年產一百五十萬噸的大水泥廠﹐這樣重大的擴廠案，卻在經濟部工業局
的護航下，竟然以「汰舊換新」的名目而准它不必做環境影響評估﹔又在
縣長王慶豐簽下不准動工建廠的承諾書後﹐卻公然食言的配合下，大水泥
廠在一九九七年底完成了。當初因為涉及行賄而被檢察官以一百萬元交保
的台泥總經理辜允辰，在原起訴檢察官被調離花蓮後，以「重重的舉起」
然後又輕輕柔柔的放下了，而當時主導此案的工業局長尹啟銘，在事後就
升官為經濟部次長，只是工業局的課長惠忠海卻在此案中自殺﹐而死得不
明不白。王慶豐也為他的「食言」及掌心向外付出不少代價；他在今年縣
長選舉中，在花蓮縣的票倉花蓮市及吉安鄉都敗給民進黨，最後雖靠山地
鄉及偏遠鄉鎮的票使他連任成功，但，我們可以看出，在民智較開的地區
都對王慶豐投下了不信任票。
二､火力發電廠設廠案：台泥擴廠的後遺症現在正一件一件浮出檯面
，這樣大､這樣耗能源的工廠一完成，花蓮當然需要更多的電，所以發電
廠又被經濟部指為「勢在必行」的建設，而且一口氣核准了三家火力發電
色執政的縣，所以不得其門而入，反觀花蓮縣是由國民黨執政，縣長王慶
豐配合度高，所以在花蓮可以「勢在必行」，這種欺負花蓮人，吃定王慶
豐的政策，也「勢必」在未來的重要選舉中，顯現出花蓮人的憤怒來！
經濟部知法犯法 牛山自然保護區「揚眉吐氣」
在經濟部核准的三家發電廠中，最為人所詬病的是牛山火力發電廠。
因為電廠的預定地正好在花東國家海岸風景特定區裡，不但是一般保護區
，且是於法有據的「自然保護區」，按照自然保護區法之規定，明令：「
不得改變原有地形地貌」､「禁止採伐海岸植物」､「除必要之安全設施
外，禁止其他建設行為」､「禁止排放污水､廢油及傾倒廢棄物」。
由以上可知，經濟部一開始就該將此案退回，可是經濟部卻核准電廠
的申請，完全是知法違法，主辦官員顯有失職之嫌，並使政府蒙羞，政府
不遵守自己訂定的法律，我們不知道以後政府如何有資格要求她的子民守
法？
為了使電廠能從「自然保護區」裡解套出來，財團正積極大力運作，
欲將牛山從自然保護區降級為一般保護區，或者以縮小自然保護區來讓牛
山脫離自然保護區的範圍，這樣，只要任何一項成功，電廠就可以「冒煙
」而「揚煤吐氣」了。
如果政府真的配合財團﹐將牛山自然保護區降級而達到建電廠的目的
，我不知道政府如何向十五年來遵守該法的村民解釋，怎樣向當時由政府
委請主持調查計畫﹐並建議將牛山列入生態保護區的楊平世教授交待，因
為這等於打了楊教授一記大耳光。
另一座在和中的火力發電廠已通過第一次環境評審會﹐這個在太魯閣
國家公園旁的火力發電廠所造成的酸雨﹐必會破壞國家公園的植被生態﹐
我真的不敢相信我們的環評委員如何放得了〝水〞?替這樣可怕的惡龍點睛
。
如果執政者用這樣不當的手法去協助財團，這是執政黨自作孽，遲早會
被人民唾棄。同時，人民也會強力要求未來的執政者追查前任官員該負的
法律責任。
三､國寶級花東海岸公路拓寬案：當執政者以「產業東移」政策包裝「
水泥業東移」成功登陸花蓮之後，正式宣佈「產業東移」是失策而要改成「
發展東部的觀光產業」，但我們卻沒有看見任何一位政務官為失敗的政策下
台，執政黨只要玩一次政務官「大風吹」的遊戲，所有的失策都一筆勾銷，
至於失策的受害人民，卻必須「自求多福」，這情形我們在民生社區輻射屋
事件中，完全看清了官僚的冷血與可惡。
「發展東部觀光產業」的政策還沒正式端上桌，台灣省公路局卻已打著
它的名號，悄悄地把國寶級的花東海岸公路藉拓寬之名而毀掉了，即使在公
路局被荒野保護協會揭發它－以分段施工來迴避「環境影響評估法」﹐而遭
到民代､學者專家以及環保團體的指責時，公路局卻大玩兩面手法，一面假
裝要停工接受環境影響評估，一面在已動工的地方日夜趕工，未動工的地段
則加緊發包，造成「生米煮成熟飯」的事實。而工程設計的粗暴可蔚〝人禍
奇觀〞﹐只要看看鹽寮東管處北段遊客中心前13公尺高的水泥擋土牆就可分
曉。
海岸公路拓寬的理由是為了「觀光」以及「沿岸居民」的交通，但諷刺
的是它毀掉了許多美景，並遭到「東部海岸國家風景區管理處」的反對，更
造成大部分路段看不到海景，或只看到大量醜陃又昂貴的水泥消波塊。
至於說為了當地居民的交通，可就更荒謬了，因為沿岸只有居民五萬，
原有的公路可說綽綽有餘，倒霉的是那些因為拓寬而被迫拆去房子的原住民
......。
那麼到底誰在海岸公路拓寬中得到好處呢？公路局又為什麼要一意孤行
？得到好處的當然是「工程承包掮客」､「工程承包商」（前兩者多為黨政
關係良好的地方民代）､「水泥業」､「炒作地皮集團」......公路局所以
一意孤行的理由有二：一為受到「利益團體」的壓力；二則是為了討好公路
局的大老闆。大老闆又是誰呢？
政客作秀 大建設等於大破壞
不久前，台灣省政府發表宋省長的政績，其中一項是——修建了八千多
公里的公路。這使我恍然大悟，台灣政客的政績是依據花多少預算在工程上
，以及在工程所呈現出來的數目字，至於工程的好壞，帶來的後遺症，就像
拓寬海岸公路造成的土石流､天然美景橫遭浩劫都在所不惜！所以我們會看
到新年度的預算編了二百四十億要建三千個攔砂壩，至於攔砂壩能挺立幾年
？能有多少效用？對河川生態及風景的為害有多大？都可以不必考慮！
所以當一再淹水的布袋鎮百姓在宋省長涉水來視察所謂的災情時，拉起
「不歡迎宋楚瑜」的白布條，因為他們知道省長又是來作秀上電視，根本不
會解決任何問題，因為他已是第三次「涉水上電視」。是的，老百姓可以被
耍一､二次，但久了會明白過來！
可愛的數目字讓政客可以作秀，於是風景殺手的公路局長升官了，變成
更有破壞力的交通處長﹐然後他又以此升任交通部次長......。近年來，打
著大建設之名的大破壞，在全省到處蛀蝕，政客們應該學習：「在天然美景
､在自然生態豐盛富饒的地方是——『不建設是最好的建設！』」﹐「我們
能留給後代子孫最珍貴的遺產是荒野大自然﹐而不是粗暴的建設」。
所以在國家公園､在自然保護區､國家風景特定區，都應該儘量減少建
設，非建設不可的時候，也應是為了保護美景及避免生態遭遊客破壞為原則
。但，我們今年卻看到：國家公園的直屬上級單位——營建署，竟然在黃南
淵署長的強勢主導之下通過提高建蔽率﹐以及把建築限制七公尺的高度放寬
到十二公尺，即使與會的生態學者一致反對，也難以阻止這位即將退休的署
長一意孤行。
國家公園內建築物高度提高幾近一倍﹐這對以天然美景為傲的國家公園
是一種焚琴煮鶴的大破壞，那到底誰得了好處呢？只有大財團投資的大飯店
有立即的好處，他們可以增加好多好多的房間......。
國家公園所以會遇上這樣荒唐的事，是因為以保育國家天然美景與生態
為主的國家公園竟然隸屬在以「營造建設」為主的營建署下，這就像將綿羊
群置在狼群下看管一樣，綿羊必會不斷地短少......。
曾有人喻張隆盛先生為「台灣國家公園之父」，因為國家公園是在他任
營建署署長時推動成立的，但他讓國家公園置於營建署而不是成立國家公園
署，或移置在環保署或農委會，使得台灣國家公園問題層出不窮，可以說張
隆盛先生有功也有過，還不夠資格成為台灣國家公園之父，只有等待誰能推
動促成「國家公園署」成立的人，方有此資格。
四､關西機械工業區開發案：這是第一宗欲開發山坡地為工業區而廣受
全國注意的案例，但是查該工業區不但是位在河川上游，也是北部區域計劃
的生活帶，是「自然景觀敏感地區」，並列入土地分區使用計劃第一類「限
制發展地區」中的「山坡地加強保育地區」，所以是一個依法不可開發區。
我們再仔細檢視該工業區預定地的實際地形：全區佔地二百二十公頃，其土
地坡度在百分之四十五以上的五､六級坡佔了一百二十八公頃（58%），其中
甚至有七､八､九級坡，而可開發用的一､二級坡只佔全區面積中的五公頃
（2.5%），所以是一個地形陡峭之處。
像這樣的申請案在提出時就應加以駁回，但我們的經濟部､經建會卻在
半推半就下接案，而環保署､農委會竟然被霸王硬上弓地從事環評。而後當
「監察院調查報告」指其為違法時，這些官僚卻加緊腳步又要再來一次「生
米煮成熟飯」的強暴行為。我們在環境評估報告書中，清楚地看見主席張石
角先生不顧許多環評委員質問的近百項問題，逕自避重就輕､渾水摸魚､語
意曖昧地以「有條件」通過。
在這審查案中，一向被認為有學術良知的張石角先生終於徹底露出他的
尾巴，一生的清譽得來不易，卻在這一事件中晚節不保，其背後的利害關係
令自然生態保育界人士大為好奇。他這種幾近變相的放水﹐也遭到當地鳳山
溪愛鄉協進會對張石角提出控訴﹐現正由檢察官以「偵」字案調查中。
環保署在此案中可說是幕後的那隻黑手﹐署長難辭其咎﹐環保署長蔡勳
雄是歷任署長中最配合政策､最沒有聲音的署長，當初有人以他是台北市野
鳥學會的會員而對他有所期望，但是能進入這個政黨醬缸中的大都被染成一
樣黑。所以我建議鳥會開除他的會籍，挽回鳥會的清譽。
營建署長黃南淵在關西機械工業區開發案中的表現也非常「積極」､「
強勢」､「搶眼」，他完全無視監察院調查報告有不同意見，逕自召開「內
政部區域計畫委員會」專案小組會議，開會討論「關西機械工業區」開發申
請案，他的「積極」令人不敢苟同。而當代表全國二十九個民間保育團體的
成員欲進入會場旁聽﹐卻被黃南淵先生強烈拒絕，但開發案的業者卻可以列
席。後來經過抗議､折衝，才允許派五員代表進入陳述立場，但是到了實質
審查時，又被署長「強勢」驅出議場，還動用警察強力抬出其中不服的二名
成員。可是業者卻被允許留在議場「監督」！
幸好，區域計劃委員也知事關重大而提議「全體委員親赴關西案現場實
勘後，再繼續審查。」這結果當然讓黃南淵先生臉都綠了，綠臉當然很搶眼
，跟他的表現一樣。不信?!請看一九九七年底，行政院公共工程委員會公佈
危險山坡地社區名單後，當我們這些小老百姓正給予掌聲之際，營建署竟然
指責他們「作秀作過頭」。
難道營建署是要等到小老百姓買了危樓，或像林肯大郡發生慘案那樣才
來公佈嗎？是的，提早公佈會危害到建商，延遲公佈則會危害到眾多小老百
姓，看來營建署是寧願後者。
不過小老百姓不禁要問，營建署是怎麼准許建商在那樣危險的山坡蓋那
麼多房子？為什麼不去督促那些危樓改善？為什麼沒有人為林肯大郡慘案負
起政治責任？
五､濱南工業區開發案：濱南是指曾文溪出海口那片台灣最大的海岸濕
地及潟湖。東帝士財團想在這裡據地一千二百公頃建煉鋼廠，而燁隆財團則
要建大石化工廠，這兩種高耗水､高耗能､高污染的工業原來就非常不適於
像台灣人口這樣密集（全世界第二名）的島嶼，也違反「建設台灣為高科技
島」的規劃，而它們排放的高污染廢氣亦會妨礙南科高科技產品的生產。它
巨量的廢氣排放會使我國無法因應「氣候變化綱要公約京都議定書」的決議
，而使我國面臨經濟制裁窘境，並拖累其他外銷產業。
此外，它亦將嚴重破壞潟湖美景以及豐饒的魚蝦貝類生產與數萬漁民的
生計，而更嚴重的是會終結黑面琵鷺的生存。要知道，全世界僅存約五百隻
黑面琵鷺，每年大約有三百隻會到台南七股的潟湖來渡冬，這原來是一件值
得台灣驕傲的事，這証明台灣的美好以及自然生態的豐盛。但我們的政府卻
想讓財團在這樣的地方建立將終結地球上最後黑面琵鷺的工廠，使得全世界
的愛鳥人士､自然保育人士都連合起來反對此一開發案，如果此一開發案獲
得通過，台灣將成為惡名昭彰的「黑面琵鷺終結者」，台灣的產品也會被國
際抵制。果真如此﹐我們的主管官員､環評委員，全都會成為「台灣的罪人
」､「歷史的罪人」，我們將立碑譴責。
一九九七年十月三十一日，一群結合生態環境教育､規劃､經濟發展的
學者教授，由黑面琵鷺救援聯盟榮譽召集人李遠哲先生發起，並結合國外志
願救援人士組成了「國際黑面琵鷺救援聯盟」，如果這樣仍保不住濱南潟湖
､救不了黑面琵鷺，我想這些政務官不只是自作孽，也是在出賣台灣！
六､後續抗爭：一九九七年延續往年抗爭的有「核能四廠」､「美濃水
庫」､「瑪家水庫」､「瑞峰水庫」､「新竹客雅溪口濕地開發案」､「南
橫國道案」､「東麗紙漿廠建廠案」､「六輕隔離水道縮減案」......，而
這一年通過「水源保護區興建工業區」方案，大開環保倒車，這些主管單位
——營建署､環保署､農委會好像與台灣有仇一般，而「農地釋出」就更不
用講了，在這個案中，只有行政院長蕭萬長與副院長劉兆玄不贊成。正如副
院長說的：「這年頭，誰會真的買地來從事農業投資？」可是他們怎敵得過
「層峰與財團」。
一九九七年底的縣市長選舉，中國國民黨幾乎全軍覆沒，但我們並沒有
看見國民黨痛定思痛的反省，從最近許多事件中，可以發現許多政務官好像
覺得國民黨氣勢已盡，正好在下臺前，給財團送順水人情，以利下臺後有好
的去處，否則，他們怎麼會做出那樣多違逆民意的事呢？他們不去反省為何
那麼多人反拜耳，卻老想利用反拜耳來扣廖永來縣長及民進黨「反商」。
在這麼多環保事件中，最令人痛心的是官員們總是玩弄「欺騙」､「兩
面手法」､「扣帽子」､「曲解法令」､「迂迴」､「分化」､「護航」的
拙劣手法，到今天仍如我兩年前寫的「這是誰的政府？」所說的一樣：「政
府是財團開的！」不信?!請檢視中國國民黨的中常委，幾個大財團的負責人
多列名其中。一九九七年底有線電視兩大系統的大戰，正是辜振甫與王又曾
兩位中常委的企業利益大戰，為了利益哪裡管得了「黨意」､「民意」？也
可以看出他們用盡各種手法控制了大部分的頻道，而政府卻無「法」可管，
也不敢管，最後還得請出秘書長。這樣的中常委可真丟盡了黨的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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選舉大敗，換章孝嚴當秘書長又能如何？原因是國民黨的政務官施政老
是違反民意，而黨工跑斷雙腿拉來的票，被政務官打個噴嚏就吹掉了，一個
秘書長豈有力可回天？不如學學馬英九，趁早脫離醬缸，只要是人才，留得
一身清白，哪怕沒有舞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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