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時報》1997.12.20

花蓮來的木本植物 移植台北市新聞處

林錦昌


文/林安寧

 台北市政府最近剛換了新聞處長,他是林錦昌。 雖然許多朋友可能已經習慣他黝黑的
臉龐經常出現在台北煙霧瀰漫的「夜地圖」中,但林錦昌誠實地表示,他花蓮土生土長
的他,十二年前上台北念大學,卻總是不適應這個擁擠的環境,每到寒暑假一定立刻趕
回家泡在喬治亞州中才能放鬆。一直到這兩三年,透過自己有機會對台北作出一些小小
的改變,才逐漸可以心安理得的說自己是「台北人」。


寫小說的「無領階級」

 十八歲之前的生活,決定了林錦昌質樸的生 命基調,曾和他合作改寫但丁「神曲」的
愛亞 ,就曾用「木本植物」來形容林錦昌。農村成 長的美好回憶,讓他可以從土壤的
顏色判斷出 肥沃程度以及適合的作物種類,也是他寬闊、 寧靜的的個性源頭。念花中
時,他每天騎十公 里的腳踏車到太平洋畔的學校,沿途看著藍天 白雲,以及完整的中
央山脈輪廓線倒映在剛收割過的水田中,生活逍遙自在。台大外交系畢 業後,他走法遊
學了一陣子,接著就回家鄉教 英文,因為總是穿著T恤去上課,被同事戲稱為「無領階
級」。就在這段時間內他寫出短篇小說「無聲的迴廊」,一舉得到聯合文學的首獎。


 九二年,他被大學好友羅文嘉找來台北幫陳 水扁選立委,總掌文宣工作,成功地為陳
水扁 扭轉了剛硬的形象。但是順利選完之後,「志 不在此」的林錦昌又跑回 花蓮去當
「無業遊民」,每天讀書寫東西,直 到「洄瀾文教基金會」成立,他在「前無古人 」
的狀況下接任執行長。文學天地中恣意想像的訓練,使得他勇在陌生的現實基礎上去構
築 前所未有的夢想。

「洄瀾」撐起東台灣文化一片天

 林錦昌國中三年的導師是當時剛退伍的陳黎 。陳老師超級熱心地引領學生進入藝文殿
堂, 沒事就把學生抓到他家聽古典音樂、看演奏會 錄影帶,連聽貝多芬都要拿著總譜
抽問:「現 在是奏到哪裡了?」林錦昌自認能幸運地從文 學、藝術和音樂中領略到很
大的喜悅和慰藉, 讓他除了國二就自己刻鋼版搞地下刊物、立下 以台大外文系為「宏
圖大志」外,也在機會到 來時,能把他所相信美好的東西與更多人分享 。無論在「洄
瀾」或者台北市政府,他都是抱 持著這樣的信念。

 「在洄瀾時,我其實是「校長兼撞鐘」,員 工最多時連我在內也只有兩個人。」所以
林錦 昌每天一早就從「灑掃庭院」開始,發揮他無 限的想像力。當時他策劃了一系列
藝文講座、 讀書會、電影欣賞、知性之旅、淨灘活動等等 ,還經營了一個小型的視聽
圖書館,每個月出版刊物「洄瀾之愛」,寫作排版美工小手包辦 ,並推動洄瀾本土叢書
的出版,使得「洄瀾」 被視為東台灣文化的重要象徵。同 時他還兼任花蓮更生日報的
副刊主編。至於工 作壓力,擅泳的他就丟給七星潭載浮載沉的海 水來消解。「因為想
為花蓮這塊土地作一些事 ,所以雖然薪水很少,卻是讓我感覺生命最飽 滿、充實的一
段時間。」他說。

 林錦昌一直認為不應該把藝術弄得昂貴而難 以親近,他很高興看到花蓮人、或者到花
蓮求 學、工作的遊子,在「洄瀾」找到一個可以關 心土地、分享藝文的小角落。有一
次「洄瀾」 放映電影「新天堂樂園」時,他站在樓中樓 辦公室的上層,看到或坐或站
或趴、擠得水泄 不通的男女老少,正於漆黑中安靜專注地看著 這部訴說電影故事的電
影,不禁感到眼角微微 的溼意,畢竟努力有了一些成績。而這也可說 是如此「蚊子電
影院」的前身。
 九四年,陳水扁要選市長,羅文嘉再度把林 錦昌請上台北作文宣,確立了「快樂、希
望」 的選舉主軸。大選一完,林錦昌趕回花蓮,和 相戀七年的女友結婚,計劃一起出
國,後來, 「有一天,我回到人去樓空的競選總部,看見 羅文嘉一個人坐在一本厚厚
的市政府職員錄前 發呆,說他真有『打天下容易、治天下難』的 感覺。」就在某種浪
漫主義的驅使下,林錦昌 一念之間閃過「既然很難,就來做做看!」答應了出任新聞處
主任祕書。

被羅文嘉誤一生純屬浪漫

 「如果說陳水扁誤了我一生,那我大概就誤 了林錦昌一生!」羅文嘉半開玩笑地陷入
回憶 :「其實我和他對於生命有一種同樣的冒險情 懷,我有許多想法 說出來會被人罵
神經病,卻可以和他一起築夢 、逐夢。」例如當初羅文嘉希望競選總部樓下 能有個咖
啡廳,林錦昌就和他一起用十萬元頂 下朋友要收掉的泡沫紅茶店所有用具,兩個人 在
一個下著雨的星期六,騎著機車去搬回一堆 瓶瓶罐罐,又去弄了一台二手冷氣,果真湊
出 一間「咖啡廳」。

 兩年半來,林錦昌和羅文嘉共同規劃了總統府飆舞、公車詩、蚊子電影院、走尋台北
城、 開放市長官邸、耶誕許願、跨年演唱各種活動 ,然而行事作風向來低調的他,卻
因緣際會地 居然要接手新聞處長。他說交接當天早上五點 多醒來,第一個念頭是「惡
夢成真!」自喻為文學界「歧路亡羊」的他,怕要愈走愈遠了。

 好友舒國治去大陸旅遊時看見一副對聯:「 與有肝膽人共事、於無字句處讀書。」轉
述給林錦昌聽、令他很動容。他說:「相對於政治,我真正鍾情的還是寬廣的文學,但
既然有機會讓自己文化想像在非文化的領域發展,我在 這樣接觸形形色色飲食男女的生
活中閱讀,觀 照的對象仍然是生命本身。如果能讓更多人有 機會親近文化,我想也是
生活中的另一種創作 。」尤其林錦昌在兩年多來,每天最大的樂趣 之一就是和新聞處
的一百多位伙伴「相處、溝 通」,看到他們從「傳統的公務員」,逐漸變 成充滿活動
、主動開始貼近市民時,也讓林錦 昌覺得小有成就感。

解放城市面貌的可能性

 如同雨果所說:「在平凡生活中有夢想,就是一種最大的幸福。」林錦昌也希望打破
現實的藩籬,帶給市民一些喜悅,讓他們在生活的 空檔或轉角,與文化不期而遇,解放
多一些想像城市面貌的可能性。所以尋找作家不一定要在書上找、也可以在天橋上找;
公車不只載人 、也可以載詩;所以公園不只能散步、還能看 電影;而市民大道不僅能
通車,更能溜冰。而接下來還有台北電影獎、文學獎、藝術節陸續要登場。

 高大樸拙的身材,卻配上一雙纖細修長的文人手指;念的是天馬行空的文學,卻日日
處身 於講求效率而現實的政治環境;著迷於獨處時 空氣稀薄的孤獨感覺,同時也享受
與陌生朋友 在工作上的經常相遇。新聞處的祕書劉叔慧和林錦昌在他編更生副刊的時候
就相識了,據她 觀察:「林錦昌雖然一直以文化人自許,但他深沈細膩的心思其實讓他
在面對政治時更容易舉重若輕,而文人感性的部分,在他身上反而只像是調味料。」


 事實上,林錦昌把這段時間當作是對自己的 一種「借調」。對洄瀾深海最原始的愛,
只好 交給家中魚缸的一百多尾熱帶魚,暫時承載; 而走上了的「歧路」,也總希望還
有回去的一天。

後記: 以上內容轉錄自中國時報. 一切版權為中國時報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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