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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旦的羽翼 唐瑄 本書由http://members.xoom.com/pinepro/掃校,轉貼請保留! 楔子 江湖險惡,人心難測。凡我青燄子弟仲裁是非事,但憑自由心,忌與之為伍。 違令者,青燄之大敵也。 青燄創門人黑驥書 ◆◆◆ 傳說中,凡帶有「青燄」二字的人、事、物,盡屬於「青燄門」所有。事實上,青色帶 金如盤龍般的火燄正四處狂燒,放肆地擴張蔓延、散發熱度,亟欲染紅世界,直到地球歸它 所有。 「青燄門」是個以青燄為標誌,視青燄為最高精神象徵的華人組織。它所擁有的力量、 金錢,甚至於權力,均可稱之「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無人可替代。 據說,「青燄門」這個始終帶著神秘色彩的組織,不僅是黑道赫赫有名的仲裁者,對於 各國幫派閒頻傳的械鬥,更有其絕對的干預和穩定力量。舉凡「青燄門」所做之判決,鮮少 有人敢質疑或不服,只因此門所擁有的超然地位和權勢足可鎮壓及瓦解任何惡勢力。 呼風喚雨的育燄人若願意,必可成為世上最具權勢的黑幫龍頭統領全球,若非青燄祖宗 們創門之初頒下鐵律,「青燄門」恐怕已成了腥風血雨的黑幫表率。老祖宗的聖令一出,青 燄人莫敢不從,是以百年來青燄分子除了恪守祖先遺命,經商之餘權充各幫仲裁人外,均聰 明的不敢有非分之想。 謠傳「青燄門」所擁有的不僅止各國幫派精神上的效忠及金錢上的貢獻,它本身所蘊藏 的財富更是不計其數。如果傳言不假,那麼南太平洋上那座外人始終無法進入,集閃亮與神 祕於一身,人稱「黑島」的小島嶼上,所盛產的鑽石及訛傳甚囂的石油含量,再加上領導者 黑氏一族成員及其擁有的優秀幕僚,精於理財投資的天賜本領,便已輕而易舉地將「青燄門 」推向世界首富之座。擁有「青燄門」等於擁有全世界,是人人皆有之的共識。 若以一個全盛的王朝為喻,「青燄門」的主導者黑氏兄弟無疑是勢均力敵的皇帝們,權 力僅次他們的莫過於人稱「風、火、雷、雨」的闕家兄弟,以及「影子雙煞」的石氏兄弟, 此二者說是輔佐皇帝的左、右丞相實恰當不過,他們不僅是「青燄門」重要的主事及管理者 ,也是世代生長於「青燄門」的忠臣良謀。 辨別「青燄門」高級幕僚的身分並非難事。此門有則不成文的規定,上位者均得佩戴一 只如戒指般大小、火燄延伸而成的金色耳環,並以顏色為身分區分。「青燄門」的領導者黑 氏三兄弟所佩戴的便是人稱「青燄帶金」的青色金環;闕家兄弟則是「紫燄帶金」的紫色金 環,石家兄弟則佩戴「紅燄帶金」的紅色金環。 他們為何佩戴一只?據可靠人士透露,原因在於另一只金環唯有其伴侶有資格佩戴,當 他們將耳環給某人時,便表示他們已選擇共度一生的另一半。 姑且不論傳言真實與否,人們對於自身無法探究、掌握的事情總是特別感興趣,何況是 「青燄門」這個集權勢於-身的顯赫組織。尤其是掌控「育燄門」那三個人稱「炎皇」、「 炙帝」、「燄王」的青年首領們,更是各國政要、商界大亨、黑道頭頭關注的焦點,只-要 他們願意,甚至能各自擁有一座由各國佳麗所組成的後宮。 問題是,從來沒有哪個人有幸目睹他們的廬山真面目,更甭說巴結了。縱然各家高手使 出渾身解數,想教這三個舞動風雲、撼動山河的重量級人物現身,無奈「青燄門」的守備能 力及科技之精進至今仍無人能匹敵,除非黑家三兄弟願意,否則絕沒人能見著他們任何人一 面。 「青燄門」這批後生晚輩以其雷厲風行的處事手腕,風光的逼退前人的光彩。常言道: 「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領風騷數百年」,青燄世紀已隨著「紅妝帖」的再次寄發,熱烈揭開 。 按例,身為黑家繼承者,誰都沒有選妻自由,只要至而立之年,誰也都不得反對「紅妝 宴」的舉行。為了攀權附貴,各國名媛無所不用其極,也要弄到一張經由青燄長老們花了數 十年,甚至有可能是三位皇子一出生便有的觀察名單,進而篩選寄出的「紅妝帖」。唯握有 「紅妝帖」的俏佳人,方有親近黑家皇子們的榮幸。這種年復一年以選妻為名的紅妝盛宴, 說穿了不過是場名利角逐賽,參賽者雖眾,淘汰率亦高,棲上枝頭當鳳凰的機會,不可不謂 之渺茫。 繼一年多前黑家老大「炎皇」在世代傳承的「紅妝宴」獵得美嬌娘,粉碎了無數顆芳心 後,年不及三十的「烙王」在陰錯陽差下,等不及「焰王紅妝宴」的舉行,光明正大搶走了 兄長「炙帝」的新娘,小倆口從此形影不離。 此項小道消息對全球黯然神傷的佳麗們而言,無疑又是一記直入心坎的青天霰靂。遭逢 此變,機會莫名飛逝的紅顏們哭訴無門,奈何黑家男子既非薄倖郎,亦非採花蜂,常是神出 鬼沒得讓人窺不得其俊容與堸爽英姿,想勾引也沒個頭緒。 萬念差點俱灰之際,眾女及時憶起被弟弟一攪和,新娘變弟妹的「炙帝」仍是孤家寡人 -個,頓時無限的希望湧至心田。為了抓住最後這線曙光,佳人們捧著破了又碎的殘心,眼 巴巴期盼著出了岔的「炙帝紅妝宴」重新舉行。 且不知是冥冥之中青燄祖宗有保佑抑或下了咒,「青燄門」自先人立下三十而立便得娶 妻的規定後,歷代以來,無論是多頑強、孤做、花心、放蕩不羈的青燄帝王,在三十歲那年 絕閃不過愛神的箭。此則流傳百年的奇蹟,經由「青燄門」的逐漸壯大、受矚目,莫名的被 包裹上一層又一層絢爛閃耀的神話色彩,近年來更有從純屬巧合演變成為令人神往的傳奇之 勢。 時間所剩不象,「炙帝」會打破祖先嚴格立下的規矩,成為「青燄門」年過三十,唯一 未婚的青年首領嗎?與其說是全球的好事老都存著幸災樂禍的心態拭目以待,毋寧說大家都 在期盼奇蹟的出現。 燥熱的暑氣漸漸消逸,大地正默默披上屬於詩意的涼秋,寒冬轉眼即到,新的一年隨之 會來,世人莫不瞪大了眼睛在瞧.... 第一章 千辛萬苦一國飛過一國,卻尋覓不著終點站的,恐怕也只有飄零的孤雁了。且不知這算 不算是人不操勞枉少年? 「累了?」支肘聆賞音樂的黑炙,聽到駕駛座盪來一連串微嘆聲,不禁好笑。 「沒有,我的精神正處於亢奮階段。」錢克安豈敢。主子沒喊累,做下人的哪有疲倦的 資格。孤雁...唉! 口是心非的傢伙。「既然如此,停車,我要下去走走。」淡淡的詭譎一聲不響地飄進黑 炙深幽的瞳眸底。 還走?錢克安一看那綿延百里的沙灘,不聽使喚的雙腿開始抖顫了。老天爺,少爺簡直 在虐待人。從昨天下午飛抵台灣到現在,他們少說有三十六個小時未沾床了,他老大居然一 點都不覺得累?這不是超人是什麼? 「一定得下去嗎。」泊好車後,錢克安頭昏昏、腦鈍鈍,莫名感到虛脫。 黑炙笑出一抹冷然的興味,默然不語,答案隨君選。 除了捨命陪君子外,自己又能如何?錢克安仰天長嘆,步履沉重地追隨主子下車。 此處放眼看去除了海水就是沙子,再不然頂多點綴幾顆奇形怪狀的大石頭,景致充其量 只能稱作普通,和風光明媚的黑島比較起來,兩地差了何止天壤。 少爺是不是悶瘋了? 他嘆第幾聲氣了。「累了就留在車上補眠,不用跟來。」遠遠將下屬拋諸腦後的黑炙, 彎身脫掉礙事的鞋子隨地扔著,褲管一折便灑脫地步下沙岸。 人已經下來了才說,真沒誠意。為了方便散步,殘克安跟著除去鞋子,混沌的腦子一經 迎面的海風撲襲,頓覺神清氣爽,有活力了。他看天看地看海看沙,看到最後無處可看,百 無聊賴下索性研究起前方頂天立地的主子來。 以男人同性相斥的嚴苛角度觀之,少爺是過分俊秀挺拔了。 有誰能在動靜之間不經意地流露力與美的陽剛之氣,卻又奇怪的擁有一副俊秀爾雅的外 貌?縱觀四海,唯炙少爺有之。 光看少爺出色的外貌,而不去理會他身上那股無法捉摸的神祕感,可能大多數的人會誤 認為他是那種教養良好、風度翩翩的富家貴公子。就算了解少爺透徹的親朋好友神智清醒, 也會偶爾被他一副乎靜無瀾的堂堂好相貌給迷惑。 眾人皆醉,唯有從小侍奉少爺到大的獨醒之人--他,最能抓得住少爺的思潮和性情。 火山要爆發前,往往會有一段長時間的醞釀期,殺傷力越強烈的越是,這是他觀察多年 的心得。最近他已經能夠深刻的體認到,維蘇威火山慢慢在攪動灼熱的空氣,不時會引發雷 嗚來警惕世人--龐貝城一夜之間被埋在火山灰下的慘事,近期內可能會重演。膽敢驚擾火 山之神酣眠的愚蠢人類,要有死於剎那、進入,水恆的決心了。 他一直覺得首當其衝的受害者,非多事的「八德」莫屬。 「歐陽的事查得如何了?」沿著沙灘隨意走,黑炙漫不經心地隨口抓了問。 「聽說他有意潛逃到澳門。」怎麼突然扯上那名叛徒?少爺心煩的不是他的選妻宴嗎? 「爭食陳家大餅?」澳門的地盤近來炙手可熱,為了爭搶地頭,各派人馬械鬥頻仍,且 有白熱化的趨勢。腥風血雨的是非之地,出的多是是非人,不足為奇。 「賭風盛的地方油水就多,其中尤以握有賭場集散地的陳家最引人覬覦。」澳門這些年 不太安定。「陳家子孫雖多,然其心各異,一如散沙。陳家老爺病危的消息一經傳出,懷有 野心的陳氏子弟只想爭權奪利,紛紛鞏固個人勢力,完全忽略了環伺在後的一干強敵。」 「不知同仇敵愾,表示他們氣數已盡,不足為惜。」黑炙涼涼地冷笑。「暗中和歐陽接 頭的是哪個不肖子孫?」江湖事,爭的永遠是名利、權勢、地位。煩。 「二房的孩子。」少爺不會鬱卒到想插手過問江湖事了吧?雖然澳門和香港均是他的管 轄區,可是今年「太上皇」已特令少爺安於自己的「紅妝宴」,莫插手是非事了。 「也就是說歐陽在私下藉青燄之名斂財的事爆發前,陳家人就已經和他接觸了。」黑炙 突然自我解嘲的笑了笑,「他不想這個主子太操勞,凡事皆擔待下來,真難為他了。」 所以說,火山口的熔漿已經有噴出跡象了,這次高達三公尺深的火山灰淹沒的可不止是 「八德」,少爺打算把隸屬於他管轄的澳門,連同歐陽禹一併埋了。 「少爺為什麼不對外公佈歐陽禹已經被逐出青燄門,以防他藉青燄之名再為非作歹。」 老祖宗不是講了,一旦墮落的青燄人就是「青燄門」的大敵,歐陽禹這次假藉的還是炙少爺 之名,收取天價的賄賂金,壞「青燄門」之名,少爺到底是憑什麼樣的「自由心」放他一馬 的? 「不為什麼,我想看看他有多缺錢,才能知道我這個做主子的有沒有虧待他。」黑炙輕 描淡寫的語氣,全然冷漠,簡直嚇壞了錢克安。 因此,少爺要等到心情跌落谷底,一舉卯起來修理歐陽那個笨蚩了。 望著波瀾壯闊的海洋,錢克安悠悠一嘆。這樣陰冷的夜,暗潮洶湧的海水,正適合不按 牌理出牌的少爺。歐陽禹跟在少爺身邊的時間也不算短,怎麼會不清楚少爺風雨前寧靜的脾 氣,發作起來有多驚心動魄。 「別擔心,陳家老爺不是硬朗得很?」頭頂這片天空越來越污濁了。 「朝不保夕。」台灣的海邊怎麼有那麼多針頭?錢克安感嘆之餘,為免一個不小心被扎 出不治之症,走來極為小心。 「很好。」浮沉於湍急的濁流中,活太長實在折煞自己,年老力衰若想多偷些日子過, 就該安分守己靜靜地退到一角,讓野心勃勃的年輕人出頭。不放權能熬到八十九歲,陳家老 頭的命硬得讓人羨慕。 「很好?」正想抬頭反駁,錢克安便被缺角的貝殼狠狽剌到腳,痛得抱腿哇哇大叫。 「沉著點,死的是別人,反正與我們無關。」黑炙滿是調侃地瞥了瞥抱頭鼠竄之人,泛 高嘴角。他懶懶地踅回視線想繼續散步,海面飄浮的一抹白點突然攫住他的視線。 痛死了。錢克安一屁股坐下,猛甩腳。「少爺,當心你的腳..」順著黑炙專注的眼神 ,他也看見那抹被海浪急遽推高又壓低的白點了。「有人落水了!」他一跳而起,呼嘯著就 要衝進濤聲大作的白浪裡。 黑炙獨善其身,悠悠然地立在一旁。 「再猶豫,人就要飄走了。」他好心提醒不知何故緊急煞車的侍僕。 「呃..」錢克安既羞且窘地踱回頭,面帶難色。 「有用得到我的地方盡量開口。」黑炙似笑非笑。 少爺明明知道..「我不會..游泳。」真丟人。 「然後?」他了解地頷首。 「請少爺代勞。」再扯下去,縱然八仙過海來,怕也難醫無命人。 黑炙若有所思地摸著下頭,遙望海天深處。「看樣子是個女人。」他一向厭惡的生物。 「給我一個救她的理由。」 完了,聽少爺意興闌珊的口吻,分明不準備伸出援手。 「猜拳!我們來猜拳。」錢克安狗急跳牆地提議,腦子一片混亂。 「贏得了我,算她命大。」黑炙無異議地舉起手.... 剪刀對布,少爺輸了?錢克安驚望自己的剪刀手,極受震撼。 這...這..天,奇蹟..奇蹟..少爺號稱猜拳無敵手,從沒猜輸過拳,這回居然 ..天,奇蹟! ◆◆◆ 「炙少爺..」他到底還要觀察多久?再看下去就要出人命了。 折了翼的天使,再也飛不回天堂了,她飛下來的時候不小心被飛機的旋風波及?黑炙端 坐在沙地,望著癱臥在沙灘上泥濘不堪的女孩,腦中飛掠過一絲微乎其微的幻覺。她不會是 什麼蠢到家的人魚女人吧?亂世中什麼鬼怪都可能竄出。黑色輕佻的服神順沿女孩污穢殘破 的裙襬蜿蜓而上,將一雙洩了春光的玉腿收進眼底。 「該送她去醫院了。」基於人道立場,錢克安不得不冒著以下犯上的罪名,出聲提醒。 少爺怎麼無動於衷?好歹是他豁出命救這位小姐回來,既然他肯摒除對女人的成見,吸吮出 她胸腔裡那些海水,救回她險險香消玉殞的小命,何不乾脆好人做到底,送人家就醫。 「去車上拿相機來。」探也不探女孩鼻息,黑炙心不在焉的低哼。 「相機?」會吧!在這種攸關人命的時刻,他竟然有心情拍照? 「你拖越久,她的存活機率會越低。」有一下沒一下撩撥著女孩殘破的衣裳,黑炙無意 中挑出裹藏於破布下一片冰肌玉背,深不見底的黑眸依然乎靜無波。 錢克安按捺性子,等了片刻,見少爺完全沒回心轉意的意思,為造七級浮屠的他,只 得拚了命衝出沙灘,取相機去。 除了看得見的額頭有一片淡淡的淤青,衣服破了,手腳有輕微刮傷外,到目前為止她的 呼吸都算順暢。就女孩沉睡於泥沙中的半邊容顏判斷完,黑炙緩鍰起身。女人的命一向強韌 ,禍害遺千年,她的命短不過蟑螂。 殘克安未敢稍作停歇,氣喘如牛飛奔回來。 「少爺..」遞出相機,他強吞了數口氣,不敢吐納得太囂張。好歹是自幼習武之人, 總不好教少爺笑話,他最近的心情可不稱上愉悅,肯救人已是法外施恩。 黑炙一見他倉皇的樣子,略微煩鬱的臉上不禁露出訕笑。 「克安,她是你什麼人?」拿過相機,他低頭調著光圈,鼓風吹亂的長髮幾度遮住他的 視線,佔住他瘦削、倨做的臉龐。他拂也不拂,隨性的遮隨它遮。 「請少爺明示。」錢克安不動聲色調節紊亂的鼻息。 「准你動腦想。」調好光圈和焦距,黑炙譏誚的繞到另一邊,以女孩的背面為景。 跟隨主子多年,不難聽出他的絃外之音,裝傻不過是不想自找罪受罷了,哪知再完美的 偽裝也會被少爺識破。他們主僕是知已知彼,早已摸清對方的真性情為何。 「我覺得這位小姐命在旦夕。」錢克安小心遣詞並憐憫地望向衣不蔽體的女孩。女孩那 片無遮無掩的雪背,嵌在無月的宇宙閒,格外白皙動人。 今夜,放肆的烏雲劫掠了天空,穹蒼黯然了。怒號的陰風猶似吹自地獄的索情蕭聲,奏 鳴著冥王迎親的黑色樂音,詭譎、淒美,在在悚動人心。這個原是不起眼的海邊,因女孩平 空出現而全然改觀,變得弔詭淒美,有種妖媚的意境,難怪久不曾拍照的少爺會動心,他向 來對這種別人看了會起雞皮疙瘩的景象最感興趣。 「有什麼建議都等我拍完照再說。」黑炙透過鏡頭瞧見他失神發呆的模樣,不由得乾笑 了兩磬。「請便,別客氣。」 殘克安出竅的靈魂被他淺促的嘲笑聲急急拉回。 「少爺誤會了。」果然又是一記謾笑應聲而起。他早該知道自己的澄清會得到此種殘酷 的回報。錢克安明白再辯解只會落了個欲蓋彌彰之嫌,唯有苦笑自嘲:窕窈淑女,君子觀之 亦不為過。「剛才我檢查過她的傷口她的後腦勺曾遭撞擊,外傷不明顯,就怕會有腦震盪之 虞。」唉,少爺的心情還是糟得令人恐懼,這位小姐落難的時機顯然不好。 「很好,祝福她了。」黑炙淡淡一笑。 少爺果然非常惡魔。「這位小姐的情況其實很糟。」這下子不誇大病情不行了。 「你的話越來越多了。」黑炙撇高嘴角,右耳聽進左耳出。 錢克安由他身上迸射出幾道冷又刺骨的寒氣大膽假設,此事已無轉圜餘地,閉嘴方能保 長命百歲。 為了逃避「紅妝宴」,炙少爺趁烙少爺公開挑釁「八德」權威的混亂時刻,兩袖一揮, 從從容容離開了黑島,展開漫無目的的旅程。這一路,他們從法國開始故佈疑陣,直到躲回 台灣前,足跡已遍佈歐、亞、中南美洲各國。 每飛到一國,少爺原已黑黝健康的黑臉便會加深幾分,煩躁至極的心情也會莫名的隨之 惡劣幾分。如果他沒估算錯,台灣該是少爺所能接受的逃亡終點站,他已無意自虐了。反正 不管他們隱身何處,遲早都會被無孔不入的青燄人找著。 就因如此,少爺才決定不再做無謂的掙扎,何況這個束藏西躲的日子已達到他的目的 ,耗去了近九個月的韶光,此時就算「八德」循線追至,怕也奈何不了少爺了。 明眼人都曉得情願自己了斷生命,也不可沾惹黑家三位行為特異的皇子,偏偏活夠本的 「長老團」越纏興致越高,月老越做越有心得似的,一站跟過一站,非要煩得少爺點頭稱降 不可。這群老胡塗,看著少爺們長大,難道不了解炙少爺的固執不下災、焰兩位少爺?想說 服他遵守祖規娶妻,談何容易。 刺眼的閃光燈一名一滅亮起,分散了錢克安憂國憂民的唉嘆,他重凝注意力投注在毫無 招架之力的女孩身上。可憐了無辜的弱女子,天堂有路她不去,地獄無門她偏要闖。遇到少 爺,生錯了性別的她想活命也難..咦?她好像醒了。 光.... 女孩沉睡的知覺,被一道接一道不懂憐惜為何物的強光執喚醒,並狠狠刺痛。 「少爺,她醒了。」未得到允許前,錢克安只敢作壁上觀。 有人在說話.... 急著尋找聲音來源,女孩使勁睜開了眼睛,不料撐不過三秒,即因抵擋不住飛刺自四面 八方的劇痛,不得不虛弱地閉上。 「誰允許妳隨便亂動的。」黑炙不悅的厲斥。 那道白光..好刺眼,她的頭好痛..女孩抱著頭,痛苦地蜷縮起身子,哀嚀聲細細碎 碎地演出口,猶若跌傷的幼貓,嗚鳴咽咽。 「她的情況不太好。」事實上,聽起來好像隨時會斷氣。錢克安為主子的缺乏同情心汗 顏不已。主子不教,不知道是誰之過? 「是嗎?」黑炙僵著臉跪蹲在女孩跟前,不耐煩地抓開那雙覆住小臉的柔夷。 好冰,這雙沒有熱度的手,涼得好舒服..這是誰的手啊?眨了眨眼瞼,女孩確定持續 作痛的腦神經稍稍停歇了,才敢慢慢瞇開眼睛。 是他..剛剛是他嗅醒她的..好熟悉的臉.. 「你的手沒有溫度..」但給人安全的感覺呵!她溫婉地迎視正上方那張瞪視著自己的 臉龐。是她眼花還是到了另外一個世界?她好像看到這個男人背後長有一雙遮天蓋地的黑色 羽糞,正強而有力的揮動著。 黑炙懶懶地抬起手阻止錢克安接近,卻無意搭理她。 他為什麼不說話?「你..是誰?」微咬著瑰紅的下唇,她那噙滿疑惑的皓眸起了迷霧 ,變得多情而柔媚。 他的羽冀..那股沁涼的翼下之風..緊累包圍著她..舒服... 「他是黑家二少爺。」這女孩悅耳的嗓音輕柔細軟,讓他想起棉花糖,很甜。錢克安好 奇地轉回頭,適巧對上一雙漆黑如墨的瞳眸。老天!走遍大江南北,尚沒見過這樣一雙能盛 下星斗的烏眸,醉人極了。 「黑家?」好累,真的好累。 「聽過青燄門嗎?」錢克安越答越起勁。 「克安,你的口風滿緊的嘛。」黑炙漫不經心地移向右邊,攔去了錢克安魂不附體的凝 望。 少爺又在削人了。錢克安無力地嘆望那或蹲或站,淨顧著攝取滿意角度,視人命如敞帚 的好少爺,不由得佩服起他定力十足,沒醉倒在那雙晶瑩灼燦的盈盈大眼裡。 「為什麼我不能知道!」聽不出對方潛藏於話中的惡意,女孩污濁的小臉上駐足著單純 的疑惑,暫且忘卻了沉重的疲憊感。 「妳就不能閑嘴嗎?」黑炙埋在相機後方冷冷低諷。 頭痛..女孩突然斂緊小臉。「告訴我你是誰好嗎?」她痛苦的呢喃,悄悄扣住了錢克 安內疚的心。 「他是..」送佛至少送上西天。少爺無心救她,總得讓她死的瞑目吧! 「撒旦。」黑炙簡潔有力地插進話,不允許手下心太軟。 「撒旦?」虧少爺想得到。錢克安怔仲了下,差點爆笑出聲。少爺的幽默感果然異於常 人。 「撒..旦。」他是什麼意思啊?女孩困愕了。 「妳的天敵,或者妳說死對頭也可以。」黑炙尋釁地斜下身子。 此話一出,不怕死的錢克安終於忍不住放聲大笑。既有回嘴的興致,表示少爺的心情不 若他預計的差。吁,有救了。 「我?」是嗎?天,頭要裂開了..誰來救敕她? 「別忘了天父賦予妳的神聖使命。」不知不覺移近她的黑炙,慢不經心的說。 「使命。」想不起來,想不起來..她到底遺忘了什麼?女孩挫敗地扯起頭髮。 「妳連自己掉在哪裹也不曉得?」黑炙冷言冷語。 少爺分明像邪惡的老虎存心逗弄奄奄息的貓仔,他何不乾脆一爪撕裂她,故她早些投胎 做人。 「哪裡?」遲疑地止住拉扯動作,她一臉痛苦。不會是地獄吧?他讓她覺得陰森。 「想知道自己去查,別指望任何人。」黑炙事不關己地嘲弄道。 「查?」他的話好難解,沒有一句聽得懂。女孩理不平胸口無處可發的鬱氣,又應付不 來陌生的世界和殘酷的撒旦,縮成一團的小臉掛上了幾滴清淚。 「果然是女人。」燄那個女人就是用這種裝傻的白癡表情騙燄上當的,他可不是沒腦子 的焰。 沒發現自己衣不蔽體,女孩見他轉身想走,忽然害怕地拉住他的衣角,「請你告訴我, 我是誰好嗎。」她的腦子全被掏空了,什麼也記不起來。她快崩潰了..不,他不能在這時 候丟下她..她怕什麼都抓不到的感覺.. 「去問妳的父母。」笨。 沉默的錢克安頭一次發現他親愛的少爺很殘忍。這算黑色幽默嗎? 「求你告訴我..」發顫的手已逐漸抓不住衣角,女孩因痛楚而變形的小臉蒙上層濃濃 的哀傷,愁煞了一江秋水。 不退亦不躲的黑炙冷血地挑出拍竣的底片。「自己的事,自己想辦法。」 「我..我..是誰..」她連怎麼想都不知道,腦海一片茫然。如果他不幫她,她該 向誰求援。..頭,好痛啊!「我該怎麼..想辦法?」女孩抑制不了如遭針鑽的腦子,頭 疼欲爆,意識沉重。 她要昏了。黑炙瞇起眼睇睨著女孩,毫不在意手下責備的眼光。「腦袋是用來做什麼的 。」他欺近女孩,忽而殘酷地咬著她的耳朵嗤笑。 他討厭她!女孩驚慌失措地瞠大杏眸,震懾於對方的敵意。「為什麼你討厭我?她喃喃 自語,只願自己能逼出懸宕在眼底的淚水,痛痛快快哭上一場,好掏光囤積在心底的悲哀和 莫名的苦楚,然而情願在眼底打滾的淚水落了幾滴後,便怎麼也撲不出眼眶了。 她不明白少爺的心是鋼鑄的,以嘲弄女人為樂。錢克安聽到她細若蚊蚋的驚疑,莫可奈 何地搖了搖頭,暗嘆-聲。 「能..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黑魅疾速撲來,她已經招架不住。 「不能。」囉唆。 「不能..」女孩可憐兮兮地揪緊他欲抽開的衣角,力圖清醒,無奈氣力告罄,她怎麼 也逃不開持續瀰漫的闔暗,唯有放任它吞噬自己。 她想好好的睡上一覺,太累了..才許完願,她便如願以償地掉進混沌迷離的深淵裹, 睡她個長長的好眠了。 怎麼沒有聲音..糟了,她又昏迷了!錢克安拗不過良心的譴責,疾步向前。 她失憶的時機未免湊巧。黑炙看著那隻小手軟軟垂下,鬱悶的臉色因所思所想不由得不 陰沉。她八成和「紅妝宴」脫離不了關係。這回是誰派她來的?老頭?八位多事的長老們? 還是黑炎那個報復心重的女人?黑炙忿忿不平他轉開身。 錢克安伺機抱起女孩隨後跟上。少爺默許他救她了。到底是有血有肉的凡人,表面上再 怎麼討厭女人,少爺還是容不得有人枉死在他面前。 這些天他得看好她,千萬不能讓她干擾到少爺的作息。 主題: 撒旦的羽翼-2 第二章 有人潛入房間! 黑炙煩悶的枕起雙手,保持沉睡姿態恭迎大駕。 陰幽的暗夜裡,一雙意向不明的小手幾經摸索,終於搖搖擺擺地探向床榻。 黑炙冷眼旁觀靜候著,直至那雙手幾乎碰觸到他的臉,他才動作敏捷的翻身而下,避開 魔掌。雙方一前一進交替中,他的臉一度被對方隨風飄揚的髮絲騷擾。 「青燄山莊」裹頭髮比他長的,唯有..「妳嫌命太長嗎?」黑炙反身壓著來人,右手 箝住女孩的左臂,另一手粗猛地掐住女孩摧折可斷的脖子,語氣相當不善。 「總算找到你了。」放心了..如釋重負的低吟,伴隨著歡愉的輕風繚繞了黑炙一身, 繞出他體內一股無名鬱氣。 「找到我有獎嗎?」他吐氣如絲。 卡在床鋪和那隻隨時可置自己於死他的手臂中,體型相形之下益發嬌小的女孩,像察覺 出自己無任何逃生機會,索性放棄掙扎。 「你的頭髮好長。」她探出得空的右手,揮開搔癢她臉的源頭。 「出去。」黑炙咬緊牙根,收縮手掌。 克安跟隨他多年,就算摸不清他的脾氣,也該清楚他的禁忌在哪。他想當救世主沒人攔 著他,只要依照他的行事規則來救人,他絕對不會干涉,現在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逾越 了界線,他居然沒發現? 「我可以待在..那裡嗎?」女孩艱困的比比床角,期盼道。 「我說了,出去。」黑炙不為所動,恐嚇意味濃厚地加重掌力。 「咳..咳..」女孩氣血不通地輕咳了起來,一張緋釭的小臉直可媲美熟透的櫻桃。 「要咳出去咳,別妨礙我睡覺。」惱恨地收回手,黑炙面無表情後退一些。 女孩一聽,趕緊捂著嘴猛搖頭,表示她會克制自己。 看她忍得臉紅脖子粗,黑炙控制不住的暗咒數聲。「想找人陪妳睡,去克安那裹,少來 煩我。」他可沒興趣當保母。 她驚恐的再次搖頭。 「妳沒權利拒絕。」她憑什麼?一介女流之輩?可笑。她甚至連替他提鞋的資格也沒有 。 血液循環終於舒暢,女孩愁著臉急忙爬下床,安安分分地縮坐床角。她要待在看得到他 的地方。這裡太大,四處窩藏著黑暗,她抵擋不住那麼多陌生的暗潮。 「去克安那裹。」黑炙哼得既沉又重。 「誰是克安?」這裹好舒服、好溫暖,不再有孤單的感覺。她滿足地微微一笑,恬適的 表情隨著神經的鬆懈漸趨偷悅。 「昏了一個禮拜,妳的頭睡壞了嗎?」她哪裹不去,偏跑來他這裡纏他。黑炙細長的厲 眼慢慢聚集著危險的光點。 「我睡了..一個禮拜?」驀地,她睜大無邪的黑眸,仰高臉,小臉驚詫至極。「睡了 那麼長一段時間,為什麼我還是好想睡覺?」一覺醒來,她的頭是比較不痛了,卻不知為什 麼還是什麼都想不起來。 她膽敢當著他的面打起呵欠? 「滾出我的房間。」黑炙不穩的氣壓急遽下降,直逼冰點。女人半夜溜進男人房裹,不 是天生淫蕩便是別具野心,他不抱大腦閒著生鏽的女人。 「撒旦,你這裹好溫暖..」女孩對周遭漸漸凝結的冶空氣毫無所覺,臻首依向床,邊 嚶嚀邊讚嘆的闔上服,眼看就要睡著了。 溫暖?撒旦。她夠特別,敢用這種誑語奚落他。黑炙不可思議地看她安安穩穩窩在她的 天地裹,豐盈的紅唇大刺刺地綻放著心滿意足的笑靨,猶如飄泊已久的流浪漢找到棲身之所 ,即便破爛也是天堂。 「溫不溫暖由我決定,回妳房裡去。」黑炙僵硬地跪蹲在她跟前,讓她看清他陰鬱的臉 色,怕她連感覺也喪失了。 「那裡好大好冷,我睡不著。」畏懼地收縮起光裸的膝蓋,她遏阻不住那股殘留在心底 的寒冷,顫顫地打了個哆嗦。 「妳多大了?」還在哺乳階段嗎。隨著她屈起的動作,黑炙無可避免地膘到她身上那件 清涼有勁卻掩不住春色的運動衫,喉頭驀然一抽,極其不快。 「我..我不知道?」她迷惘地斜瞅他。如今她認得的人就剩他了..「你知道我多大 了嗎。」脊梁爬上一片涼颼颼的冷意,她看見屬於他的黑色羽翼高高揚起,又在激烈的揮擺 了。 「我必須知道嗎。」他衝口而出。為什麼他得忍受這些窩囊氣。該死的「八德」和女人 都該閃到赤道去,溶解消失。 「對不起。」聽出他話裹的鬱恨,她落寞地環抱雙膝。「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什麼氣我 。」她曾經做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嗎? 「太愚蠢的人不配踏進我的地方,出去。」他陰陰的嘲笑,高大的身子逐漸逼近她。 「你認為我蠢,是不是因為你以前就認識我了?」她仰高興奮的臉龐,希望之光熠熠地 湧現在雙眸裹。 該死的女人!黑炙被她問得心火狂熾。 「想待在這裹就得陪我睡。」他壞壞地勾起她精巧的下顎。 「可以嗎?」女孩受寵若驚的漾出笑顏,完全不給對方回答的時間,即一躍而起,光速 地爬上靠牆的床邊,快快樂樂溜進被單裹。她縮得只剩下巴掌大的臉蛋露在外面,既感激又 羨慕地凝視黑炙,壓根沒心神留意到對方的臉一片煞黑,渾身起了肅殺之氣。「謝謝,這裹 比床角暖和多了。不知道為什麼,我一直覺得好冷。」那滿含謝意的嗓音徐緩地融人濃濃的 睡意。 黑炙鐵青著臉側躺上床,他僵挺身子義無反顧地拉下女孩身上的被單,雙手摸黑地探索 她曼妙的嬌軀。到底是誰支使她來的? 「你沒穿衣服,所以會冷嗎?」女孩握住那雙奇大無比卻依舊冰冷的手掌,突然發現側 壓在被單上的他光裸著上半身。」衣服給你,被單很溫暖,我不會打戰了。」她脫下衣服遞 給他。 黑炙錯愕的瞪著那張純真秀麗的容顏,「性」致全消。從沒碰到過這種女人,她簡直是 蠢到了極點。 女孩奇怪的望著忽然癱平的人,不明所以。「我好睏先睡了,晚安。」輕輕將衣服放在 他身上,她帶著濃郁的睡意拉上被單,愉悅的安歇去。 他考慮宰了克安。不過,在還沒處理掉這個無知的女人之前,克安還有他存在的表面意 義,他需要待間來控制殺人的慾望,現在不能招來克安,不然他活不過明天。 「少爺。」錢克安不用黑炙叫喚,當他發現病人失蹤,又遍尋不著後,已經做了最壞的 打算,前來自投羅網。 「進來。」活得不耐煩的人送命來了。 值班的警衛說入夜後沒看見任何人進出「炙帝居」這麼說葡來,除非那位小姐有翻牆或 遁他的本領,否則應該還在山莊內。若不是「炙帝居」該找的地方他都已經找遍,「青燄山 莊」的守備系統又是超人一等的強,他怎麼也不會來炙少爺房間以身涉險。 「那位小姐不見了,她有沒有..」錢克安艱澀地吞著口水。 「會不會剛好、湊巧是這個人?」黑炙嘲弄的指指旁邊已然人夢的人兒。 錢克安硬著頭皮依黑炙的手勢望去,差點心神俱裂的看到他要找的人。慘了,噩夢成真 !她小姐哪兒不好去,竟然跑到閻王殿來,這回他可被她害慘了。 「是不是?」黑炙譏誚地半撐起身子,靜候答案。 「炙帝居的房間太多,她可能迷路了。」錢克安戰戰兢兢地移進房間,盡量以最冷靜的 態度接近陰氣縱橫的少爺,一心希望躲過這場浩劫,並對眼前怪異的景象百思不得其解。 怪哉!她竟能安穩的睡在少爺身邊而毫髮無傷?從這兒還能聽到她酣然勾稱的呼吸聲, 她怎麼辨到的?錢克安滿腹疑慮。 「再給你一個解釋的機會。」黑炙仁慈的丟出話,滿臉陰霾。 大難將至,閭王親自來取他的小命了。「她可能半夜醒來,面對空盪盪的房間感到驚慌 ,才會誤闖少爺房間。」誰料得到昏迷了七天七夜的人會在更深露重的子夜時刻到處亂逛。 「你的房間離她有多遠?」黑炙似笑非笑,雙手橫擺在床背上,俊秀的臉龐明明白白寫 著憤怒。 失算!被逮著了。「在她隔璧。」錢克安的頭越垂越低。 「也許我們該換地板了。」黑炙有意無意地瞟向地面。 少爺的諷刺,說明白點就是嫌他無能。錢克安慚愧地望著光可鑑人的櫸木地板,冷汗頻 冒。「克安疏忽了職守,請少爺原諒。」 「昏迷會傳染,還是二摟的風水有問題?」事情豈是一句「原諒」能了? 主子的話一下子便敲開錢克安混沌的迷思。 對哦!「炙帝居」的二樓駐紮的警衛在內,少說也有五人,這些人的身手雖不若他好, 可也算得上強中手。意識到事態嚴重,錢克安表情肅穆地推敲了起來。 他將她安排二樓最尾端的房閒,除了圖個安靜外,主要因素還是她一出聲,便會有人過 去照應,不致讓她落單。照理說,她離開客房到三樓炙少爺的房間來,至少得經過十隻耳朵 的重重監聽方能到得了。無雨的深夜必然寂靜,如果說連個普通人的腳步聲他們都發現不了 ,那麼「青燄門」一向傲世的防禦能力已經岌岌可危了。 「她的腦子有什麼問題。」黑炙同樣若有所思。 少爺會關心女人?錢克安驚愕地張大嘴巴,久久吐不出半個字來。自從他將她抱回這裡 後,少爺一直採取不聞不問的態度,貫徹生死隨命的處世原則,怎麼... 「克安,我問什麼你就答什麼,其他的你想怎麼想,只要別讓我看見,我會念在相處多 年的情誼上,得過且過。」他那種不打自招的呆樣子,再白癡的人也猜得出來他在想些什麼 。 「基本上沒什麼大礙。至於可能性失憶,到目前為止仍無藥可醫,必須等她醒來觀察一 陣子才能知道。還有,她的脖子有道可疑的勒痕..」察覺到主子不耐煩的神色,錢克安盡 量挑重點說。「要找超光來嗎。」他是全世界屬一屬二的精神科權威,「青燄門」的專屬醫 師。 「別得寸進尺。」一招來他,不等於飛蛾撲火?他受夠了老而不死的「八德」,何況她 的命沒貴重到有驚動任何人的必要。 錢克安也知道他在做垂死的掙扎,根本不會有用,只想略盡一已之力盡量幫她而已。一 個人孤孤單單過日子並不好受,往後她的人生也許都得這麼過了,真可憐。能幫她的他全做 了,僅有號合「青燄門」這項,沒獲得炙少爺同意以前,他無權動用。 本想私自藉由傳媒的力量幫助她,又怕她落水的原因不單純,因而招致殺機。唉!倘若 能發動「青燄門」的力量幫她找回過去該有多好,可惜天不從人願,他也無能為力。至少在 今年,少爺的關鍵年裡不行,除非哪天少爺心性大變或吃錯藥。 「移走她,我要休息了。」黑炙嫌惡地丟開身上的運動衫,移下床方便他行事。 錢克安乖乖領命。經過一番折騰,他只慶幸少爺寬宏大量放他一馬,沒注意到那件飄落 在床單上的靛藍色運動衫是自己捐獻出來的,伸手就要掀起被單。 「把運動衫一併拿走。」克安連觀察力也喪失了,可悲。為了個微不足道的女人值得嗎 ? 他借給她的運動衫怎麼在這裹?難道她和少爺..錢克安懷疑的目光一接觸到主子那雙 冶若冰霜的黑眼便沒勇氣往下想,也沒勇氣問顯然已經受夠了他的駑鈍的主子。輕巧地抱起 女孩,他快步移動,想趁著風暴尚未波及到自己以前,全身而退。 「克安,想留住她就好好看著她。還有,密切注意她的一舉一動。」黑炙追望著錢克安 略顯狼狽的身影,冷聲吩咐。 少爺在懷疑她的身分? 直到此刻,錢克安才算真正明白,黑炙壓根沒懷疑過青燄人的防備能力,他把問題的癥 結都推給他懷裹這個體態輕盈,彷彿風一吹便會消失於無形的少女。 「少爺認為她是什麼人?」他怎麼也看不出來她有問題。 在這種選妻的非常時期,他能理解少爺疑神疑鬼的心態所為何來,畢竟大少奶奶曾處心 積慮想替炎少爺報一箭之仇,但眾人始料未及的是她派來戲耍炙少爺的「炙后」人選,居然 被同樣視女人為無物的烙少爺奪了去。有了弟弟慘痛的變節經驗,炙少爺除了慶幸自己沒被 擺道外,已將女人批為全世界最齷齪的生物,只配擁有污穢的靈魂。 「不是普通人。」輕描淡寫嘲諷完,黑炙躺回床上,懶懶散散地閉上眼,養他的眠。 少爺這句白話,有說等於沒說,語意裡全是奚落、嘲諷的成分。唉!無端風雨,未肯收 盡餘寒,大家各安天命,自個兒看著辦了。錢克安恭敬地退出房間,不敢再逗留。 她倒好,一睡解千愁,俗事拋紅塵。仔細端詳懷中五官姣好的佳人,錢克安衷心希望她 不是「紅妝新娘」之一才好,要不然登堂引來了少爺避之唯恐不及的麻煩,他肯定饒不了自 己。 ◆◆◆ 不冷不熱的秋陽未經許可亮晃晃地斜撞入屋,兜頭灑了倚坐於灰色床罩上的秀麗佳人一 身璀璨,奇異地映照出女孩悖離雪白容貌的堅毅。 錢克安端著餐盤,一人房間就閃了神,從沒想過黑夜能將一個人的氣質隱藏得如此徹 底。 「你就是克安嗎?」他的笑容很和善,看起來是個好人。「撒旦和婆婆有跟我提到你。 撒旦呢?」好奇怪,沒有他在的地方,總是充斥著寒冷和孤寂。昨晚她明明依偎著他人眠的 ,怎麼一早醒來又回到這個空曠的房閒? 「少爺去騎馬了。」不錯嘛!她蒼白的臉色紅潤了些,看起來頗有精神。「他的名字叫 黑炙,不是撒旦。」這點很重要,她可得牢牢記在心。 「我不可以叫他撒旦是嗎?」收拾起驚慌,她舀起粥,小口小口細細咀嚼,和煦的笑顏 輕輕柔柔亮在嘴角。 「最好不要。」少爺最近的心情糟得無法忍受這個。 「好。」她乖巧地應允,殊不知這樣柔順的態度反令錢克安羞愧難當。 「妳可以在我面前這樣稱呼他,我不會告密的。」他偷偷摸摸四處張望的賊樣子逗笑了 女孩。「少爺的綽號本來就叫撒旦。」反正他早已看破紅塵,他不入地獄,總不好讓這名手 無縛雞之力的纖纖弱女子去吧! 「謝謝克安。」她溫婉一笑,勇敢的大眼瞬也不瞬瞅得對方的心直發燙。 「妳什麼都不記得了嗎?」錢克安故柔了水樣的表情,盡量顯得若無其事。怪哉!她似 乎不想再重拾那段遺忘的歲月,渾身充滿了逆來順受的堅強,神態平和無絲毫不安。 女孩食不知味地吞了幾口粥,愁眉漸鎖,纖美的小臉慢慢鋪上飄忽不定的游離感。 「名字呢?有沒有什麼特別的印象?」錢克安心神不寧,對她不知不覺表現出來的冷靜 起了疑心。 她實在是少見的女孩,如此輕易地接受了未知的命運,不曾吵鬧或自怨自嘆,也感受不 到半絲受挫的頹喪,彷彿過去的已經過去,一味追究反而徒增傷悲。滾滾紅塵裡有幾人曾遭 遇到失憶這類重大事故?她.... 「我很糟糕,連自己的名字也記不住。」她難掩內心的淒愴不安,清麗的小臉垮下了。 「沒關係,這是個新的開始,我們重新取一個。」為免佳人惆悵,錢克安的語氣不由得 輕快了不少。「妳喜歡什麼樣的名字,用力想想看。」他鼓勵著。 不能讓克安失望..順從的放下湯匙,她正經八百絞起腦汁的模樣嚇了錢克安一跳。 「別想別想,我是開玩笑的。」他慌慌張張打斷她,「傷口還沒好,妳別動腦,我來就 好。」縱然懷疑她,他仍是忍不住想疼惜她。誰能放任一個楚楚可人的女孩憂傷? 他真是個大好人。女孩感激莫名的紅了眼,累積在心的千言萬語全化成一句:「謝謝克 安。」 「想哭就哭出來沒關係,我不會笑妳。」哭一哭心裹應該會好受些。照目前的情況看來 ,「青燄門」龐大的人事物尚在她能消化的範圍之外,又或許她早已透徹的了解了「青燄門 」的一切? 「我想,可是有人不讓我哭。」她早就想哭了,可是每當她想流淚時,腦海裡就會有一 個聲音急急竄出來阻止她,並一再重複一句她怎麼也聽不清楚的話。 「少爺嗎?」放眼「青燄門」,唯有他和焰少爺會做這類慘無人道的事。 被他一問,她突然錯愕地望著他。「你指的是撒旦嗎?」見他點頭,她更加不懂了。 「他對我很好,昨晚還好心的讓我睡他的床。」 這下子換錢克安目瞪口呆了。怎麼昨晚他看到、聽到的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少爺明明 氣黑了臉,巴不得她立即從地球表面消失,她卻對少爺讚譽有加? 「本來我想睡在床角就好,他怕我冷,叫我和他一起睡。」她自動做補述。撒旦和克安 一樣,也是個少見的好人。 「妳怎麼知道少爺房間在哪裡?」天又不是要塌了,少爺怎麼可能突然之間善心大發。 他若肯借她床睡,哪還會避難到台灣來? 「一閒間找。」她十分勉強地舀起粥,細細嚼慢慢嚥,不怎麼有食慾的模樣。 「一閒間找?」錢克安驚跳了起來。南無阿彌陀佛,我佛慈悲,玆事體大,可千千萬萬 不能讓少爺知道。天啊!他可以預見狗頭鍘正在不遠處候著他們。 錢克安狐疑地端睨女孩,眼底隱藏著防備。她究竟來自何方? 「克安,你的臉色很難看,要不要躺下來休息?」她怪異地關心著臉色霎時慘白如雪的 錢克安。 「沒事,哈哈,我沒事,只是一時無法承受打擊。」老天爺,越想越恐怖。堂堂「炙帝 」的貼身侍衛,竟然駑鈍別人家開門進了房間,還呼呼做著戰國大夢,莫怪乎昨晚少爺會一 諷再諷,非損得他汗流浹背不可。他活該! 「我能幫你什麼忙嗎?」她擔憂地問。聽那位送飯來的婆婆說,這些天都是他在照顧自 己,她的命有一半是克安拾回來的。克安是她的恩人,理應接受她的報答。 「不用,我沒事。」他猛搔頭哈哈憨笑。「我在幫妳想名字,剛好想到一個,如果妳覺 得不喜歡就搖頭,不用客氣。」她的身手顯然非常人所應有。 「嗯。」她信賴地輕點頭。 炙少爺對女人缺乏好感,她平空出現的時機不大對,失憶前的身分又似乎不平凡。不過 ,渾水既已淌入,想抽身也嫌太晚了,不如靜觀其變,先幫她取個名字,日後再做打算。 「是不是很難唸?」 「不會!呃..這個名字很好唸,叫..叫..海遙,對,就是海遙。﹂」隨口掰道。 不論她的身分怎生可疑,他還是希望她待在這裹這段期間能快快樂樂,不被炙少爺給吃死或 嚇斃。 「好。」她嫣然一笑,無異議接受。遙遙大海,滔滔白浪,她的再生之所.... 「妳是不是不喜歡?沒關係,我們可以再想其他的。」錢克安得意的神情被她太過附和 的容顏抹殺,一心想補救。 「我喜歡,真的。」一個名字代表一段新的人生,她的人生就從「海遙」重新起步,慢 慢拾遺。 她稱不上傾城紅顏,卻清麗有加。尤其是她那雙會說話的杏眸,大而有神,時而純真清 澈,時而柔媚多情,蘊涵了千萬種風情;一張精巧的瓜子臉被過肩的黑亮長髮烘托得極其醉 人,有股遙遠而不可捉摸的神祕感。當初堅持救她,泰半是難捨紅顏早逝吧!錢克安癡望她 弧線優美的側腮輕嘆。 「有沒有人告訴過妳,妳太瘦了。據我初步估量,妳小姐全身的肉加起來可能還不到我 大腿肉的重量。」這副嬌小的身子和清麗的面容有可能是偽裝的嗎。 「真的嗎?」她微愕的回頭瞧他,「克安好瘦。」撒旦比較強壯,也高大許多。 「所以妳知道自己有多瘦了。」他戲謔的指指粥,「婆婆熬了好久的粥,妳吃了近一個 小時才吃半碗,她知道了可是會傷心的。」她吃不完,惜物成性的婆婆會叨念上一個禮拜才 是重點。 「我..我會很努力吃完。」這是人家的心血,不能浪費。為了證明她知恩圖報,她加 快速度啖粥,沒胃口卻努力硬吞,險些噎著。 「吃不下就別吃了,躺著休息。」錢克安看了難過,自作主張移開餐盤,推她躺下。 她掙扎著想起身。「我吃得下。」沒吃完粥,婆婆會難過。 為免她動到傷口,他順了她的心,扶她坐起。「要吃就慢慢吃,婆婆不會因為妳吃不完 她的粥就翻臉的。」婆婆的肚量若非足以撐得下大船,怕不早被口味特刁的少爺給氣跑了。 「克安..如果我一輩子都想不起來自己是誰..或者來自哪裡該怎麼辦?」埋首嚼著 稀飯,她淒幽的低嚀聲惶惶然飄起。 「別擔心,妳一定是台灣人。」可能連她自己都沒發現她一口國語說得極台北。隨少爺 遊走多國,他多少有辨識口音的能耐,應該不至於判斷錯。「如果這輩子妳都記不起自己是 誰也沒關係,我會當妳是妹娃一樣照顧妳。」反正他舉目無親,多照顧個人無妨。 想到一輩子都無法重拾記憶,她的手便止不住顫抖。她得付出多少代價才能追回過去? ◆◆◆ 香港 「總經理..」自從盂葵失綜後,他常常魂不守舍。 舒義望著糜燦的霓虹燈,眼底一片死寂。小葵.... 「阿義..」這些日子以來,他不吃不喝也不肯休息,沒日沒夜的四處打探小葵的下落 。即使是鐵造的身子也會支撐不住連番的奔波,阿義卻硬是熬了下來。 是那份刻骨銘心的癡戀在背後支持著他嗎? 「品儂..她沒有事對不對?」舒義哽咽失聲。一個禮拜過去了,就算是遭綁架也該有 消息。 季品儂含著淚水,掩嘴輕泣。「別胡思亂想,小葵當然沒事。」 「告訴我,到底要付出什麼代價才能找回她?」該做的、能做的,他全都做了。兩行清 淚緩緩地從舒義的手掌滑落。 阿義哭了。季品儂驚詫著,泉湧的淚水隨之紛紛溢出。她心目中最勇敢、最剛毅的漢子 流淚了。小葵,妳可知道我有多麼羨慕妳? 「她到底去哪裡了?」如果她沒失蹤,說不定已經答應嫁給他了。 季品儂心痛的抓著椅背,藉以支撐。「小葵習慣獨來獨往,常年待在台灣,或許不想回 來..」 「不是!」舒義瘋狂的怒吼。「她不會不通知她爸爸一聲便消失,小葵不是那種任性的 女孩。」 是了,在舒義心底,盂葵代表的意義便是完美無缺。即使她孤傲,即使她冷漠,即使她 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他還是能把她的缺點幻化成瀟灑的舉止。為什麼是她... 「事實上,她的確滯留台灣不回來。」季品儂冷了心、冷了情。她怎麼都不相信小葵會 答應阿義的求婚,她並不愛他,然而最近阿義卻四處故話說他會在近期內和他深愛的小葵結 婚,怎麼可能?她絕對不相信,可是她卻... 「胡說!」舒義無法接受這種可能,霍然從椅子彈跳起來,揪住季品儂的衣襟,提起她 狂哮。 「既然如此,你怎麼解釋她的失綜。」他為什麼就不能靜下來看看他身邊的人?又為什 麼不接受她的感情?」說啊?為她辯駁啊!」她妒恨地步步相逼,理智全失。 「妳嫉妒她,一直都嫉妒她比妳好。」舒義憤怒地推開她。 季品儂堵在他面前,淚眼迷離。「是,我從以前就氣她,氣她生得白淨、生得嬌柔,生 就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不費吹灰之力就奪去你全部的注意力,搶走所有人目光的焦點,只 因為你們無法對那張天使般的容顏動忽,無法不被蠱惑。私底下,你我心知肚明,小葵比誰 都堅毅,都孤僻、倔強,她根本打不倒。」 「住口!」他不想聽任何人編派小葵的不是。「回去,在小葵沒找到之前,妳不要出現 存我面前。」 「阿義,我是你的祕書,別趕我走好嗎?」季品儂怨恨的思緒被他那聲悲沉的咆哮喊斷 ,頓悟到自己的失控,她滿臉痛楚企圖想彌補。「不要趕我走,求你。」 「我要再去台灣一趟。」他終於把香港的公事交代完了,這回若沒找到小葵,他絕不回 香港。 「你已經去了三趟,引起董專長關切了。」他不能撇下這邊的事情不管,好歹他是公司 的總經理啊!」盂伯伯在那裹,一有小葵的消息,他就會通知我們--」 「別說了!」舒義煩躁地打斷她。「小葵比什麼都重要。」 「可是..」是呀!在舒義心底,小葵是舉世無雙的寶貝。 「我會親自向爸爸解釋,不會讓妳為難。」沒有小葵,他奮鬥給誰看? 「我也去。」季品儂眼看勸阻不住他,決定追隨。「讓我去,我和你一樣愛小葵啊!」 她淚水淋漓地哀泣。剛剛那些無心之語全是一時氣憤瞎說的,其實她對小葵瀟灑自在的生活 方式,一直是欣羡的。「就算我真的氣小葵,也不可能恨她。你以為她不見的這些日子,我 心裹就好受嗎?小葵和我相處的時間難道會少於你?」 「品儂..」舒義僵硬的語氣軟化,臉上憂心如焚的線條卻無法放鬆。「最近大家都太 累了,回去歇會兒。」 「我好擔心她喔..」季品儂傷心地偎進他懷裹,抽泣過度的雙肩不堪負荷地抖動不止 。 「別哭,我們一起去台灣找回她。」她一定還在台灣的某個角落。為什麼不回來?難道 ..不,小葵絕不可能發生不測,他拒絕逼瘋自己。 「下個月,台灣外貿協會舉辦電腦展,我們也在受邀之列。我已經向董事長報備,他允 許我們以出差名義先到台灣籌備,順便探探市場,這樣你就不會被董事長責備了。」她早已 替他準備好一切,相處了二十多年,她太懂他了。若不是十三年前盂葵硬生生地介入他們之 間,阿義愛的人會是她吧! 「謝謝妳,品儂。」他明瞭品儂對自己的心,卻無法勉強自己愛上她,只因為他的心早 已被一個叫盂葵的女孩子偷走了。 主題: 撒旦的羽翼-3 第三章 好不容易人睡的錢克安,被黑炙一通催命的電話攪得精神差點錯亂。當他領旨十萬火急 地奔到主子房間時,入目所見的景象當下嚇得他目瞪口呆,嘴巴抽搐般張張合合了N百遍, 卻怎麼也擠不出話來。 十二點整,和昨晚一樣。簡直不敢相倍這種事會一而再、再而三的髮生,錢克安死死地 瞪著蜷縮在少爺身邊的海遙,挫折感油然生起,差點撞牆以了殘生。 「可以解釋了。」相較於前幾晚的慍惱,今夜黑炙的憤怒已清晰可聞。「前天是迷路, 昨天不小心走錯房間,今天八成是夢遊吧?」 「她..呃..沒話說。」藉口說多了,不免淪落像故羊的小孩,狼真撲來了,沒人會 甩他。看少爺下巴繃得死緊,他還是放聰明點,老實招了。「事實上,海遙說..」錢克安 慌忙捂住嘴,可惜為時已晚。 終於洩底了。原想拖些時日,等少爺心情好些,再有意無意提一下她的名字,反正少爺 也不會留意,這下子..... 「哼哼,海遙?」黑炙刺耳地拋出一串獰笑,當場刺得錢克安頭破血流。 「少爺覺得這個名字如何?」事已至此,直搗虎穴方為上策。 「的確是千古難求。」克安肚子裹懷什麼鬼胎,他不會不曉得。 當場被血淋淋的揪出來了。 沒錯,他當初取這個名子,多少希望水能剋火。海遙多唸個幾次或發音不準一些,便成 了海洋,此名就字面上意義而言,既符合海遙的來處和縹緲的神祕感,又可壓制住少爺,一 兼數得。可惜被少爺的冷眸一眼就看穿了。 有位如此了解自己的主子,真慘。「少爺若不願海遙來騷擾你,可不可以考慮鎖上門? 」海遙對少爺的床情有獨鍾也很傷他的心哪! 「要不要順便做個鐵籠?」僵著瀕臨爆發的俊臉,黑炙憤然地跳下床。「你到底是怎麼 回事,連個娘兒們也看不住?」今天燄打電話到這兒來了,那表示人瑞團隨時會入侵,他可 沒心情陪他演鬧劇。 「嗯..」浮沆於睡海間的女孩不問人間世事,對兩人過大的聲音投以甜美的囈喃便繼 瀆浮沉,完全不受外界干擾。 「叫醒她。」肇事者睡得甜甜蜜蜜,他們卻在這裡自相殘殺。該走的人是她!海遙甜美 的嬌嚀聲助長了黑炙的心焰。 太殘忍了。錢克安不忍心的杵在原地。能睡就是福,她的身子還很虛啊! 「克安..」飽含著威脅的低沉語綢,少了克制,多了幾分危險和怒火。 「我馬上挪走她。」他陪笑著向前,唯盼速速抱走禍源,稀釋掉少爺勃發的沸氣。 黑炙向右跨了兩步,懶散地橫在錢克安面前,不讓他雲淡風輕。 「求人不如求己,是嗎?」他臉色難看地一反身,出奇不意俯趴在女孩身上,密密實實 吻住那張小巧柔軟的嘴唇,直到夢中人喘不過氣嚇醒為止。「醒了?」陰鬱地望進那雙驚嚇 過度的杏眸大眼裡,他冰冷-笑,無情的嘴羞辱人似的輾轉摩擦那兩片溫軟的唇瓣。 海遙睡眸惺忪,怔怔地啾視他半晌,不明所以。「你的嘴巴是熱的..」回神後,她頗 為驚訝。 她當他是死屍嗎?黑炙全身僵直,臉色發沉,雙手膠著在她兩側囚鎖著。 床上兩人被過近的距離交錯著淺促的鼻息,以相互牴觸的雙唇和忘我的凝視,建構了極 端曖昧的氛圍,尷尬得錢克安進退不得其所。 「嗯..哼..」忍住心痛,他有風度的背過身去,猛清喉嚨。聽海遙的意思,她該不 會當少爺是斷氣的人吧?嘴巴是熱的?這種羞辱人的說法真有趣..咦?且慢!既然他認為 這是種變相的侮辱,多疑如少爺不可能沒發覺。 「誰派妳來的。」黑炙霍然退後,粗魯的揪她一併坐起。 海遙不甚明白地凝視他。 「少爺的意思是,妳為何不在自己的房間裡睡覺。」錢克安不慌不忙踱了過來。少爺的 牛脾氣只愛在親人面前發作,一般人想目睹還沒那種殊榮,敢情他已經當海遙是自家人了? 「你真的這麼以為嗎?」黑炙斜著冷眼殺向錢克安,嘴巴咧著溫和得近乎恐怖的笑容。 他一生氣便會展翅揮冀。海遙飢渴地吸取那道舞風弄雲的翼下陰風,藉由它撫慰自己偶 爾會抽痛的腦子。 「大概是海遙只信任少爺,覺得待在少爺身邊才有安全感吧!」儘管他加強了戒備,提 防她越界,她還是輕而易舉就從他偶爾的睏頓中逃脫。誰能說他不是盡力了,總不能將海遙 綁在他床上吧? 「我該感激涕零,還是備感榮幸?」難以相信克安會一面倒,他明明曉得她的身分可疑 。黑炙凜著怒顏,忍無可忍了。 因應黑炙的忽氣似的,一陣瘋狂的夜風猛然飆進已形陰森的屋內,吹涼了錢克安驚懼忐 忑的心。 克安被撒旦責備了。她無意為難任何人,只是不想孤獨一個人,難道她做錯了嗎?海遙 內疢地移往黑炙跟前,疊腿跪坐,才想澄清一切,便看到黑炙那頭被風玩亂的長髮,囂張地 霸住他俊逸的臉龐。 「你的眼睛被頭髮蓋住了。」追樣子不難過嗎? 「沒人感激妳多嘴。」黑炙緩緩地瞟回她的臉,一點也不領情。 「早點查清她的來歷,她就不會騷..呃..麻煩到少爺了。」錢克安頂著項上人頭, 小心翼翼地建議。 「對不起。」她是個麻煩。海遙不想聽還是聽到了。 用詞不夠婉轉,還是刺傷她了,該檢討。「我沒那個意思,妳別多心。」兩面不是人的 苦僕柔聲安撫心靈受創的女孩。 黑炙意喻深遠地嘿笑兩聲,錢克安即刻心知肚明。時機不宜,他試探的不是時候。 「被她抓住了嗎,克安。」黑炙百般嘲弄地斜瞅下屬。「既然如此,何不弄她上床?」 少爺的思想真是不潔又淫穢。「流水有意,落花無情也沒用。」反正逃不過少爺的眼睛 ,坦白招了。 「有沒有聽過『霸王硬上弓』?」黑炙皮笑肉不笑,心情有轉好的趨勢。 「這把弓太脆弱了,不適合我。」錢克安不敢苟同。他該不會都是用這種手段「強」人 所難吧? 黑炙聞言放聲大笑,偏著頭目中無人地審視起「弓」來。「依我看,不至於折斷。」 「唉!」少爺的個性註定偏狂。 無感於室內的暗潮洶湧,海遙全心全意盯了黑炙好一會兒,終於看不過眼地挺起身子, 皓腕一揚,便好心地拂去損了人家俊容的幾綹髮絲。這樣比較舒服呵! 那雙柔軟的手阻斷了黑炙的審視,他簡直不敢相信地瞪直了眼。 「誰讓妳碰我?」頓了會兒,他突然難以忍受地咆哮,駭得海遙全身血液頓待結冰,來 不及收回的玉臂僵在半空中。 不妙,有人要大開殺戒了。「少爺沒啥惡意,妳別怕。」已經很久沒聽到少爺的獅吼了 。黑家人就屬焰少爺最率性,天生大嗓門,動不動就大吼大叫;相較之下,炙少爺硬是沉 穩得多。這會兒,炙少爺怕是真的發火了。 「我只是想..」她顫巍巍地縮回手,試圖解釋。 「帶著她一起滾出去。」黑炙低抑嗓音,心中極不痛快。 「拂開..」 「噓,待會兒再想。」錢克安領命,手忙腳亂抱起她便往門外衝。 「可是..」她頻頻回首,小臉充滿了依戀。 「少爺的脾氣很糟。」奪門而出後,錢克安據實以告。就算以前她當少爺是樂善好施的 大好人,現在也該覺悟了吧! 「我想自己走。」她不能老是給克安添麻煩。 錢克安走下二樓的摟梯口才放下她。「多活動筋骨,對妳的健康有幫助。」他調侃地微 笑,「記得別越界活動到炙少爺房間裡就行了。」 「我..我知道了。」她猶豫的頓住小碎步,茫然囁嚅。 錢克安將她的為難全納進眼底。他沉思了會兒,突而信步拉她下樓,走進寬闊的中庭。 「告訴我,為什麼妳必須在炙少爺房間才睡得著?」 海遙抬頭欲答,不意卻被正前方的噴水池給吸走了視線。 「好漂亮..」直達夜空的水柱,在投射燈和月光的輔助下,恍若天庭灑下的黃金雨。 不由自主移到池邊,海遙的驚喜尚未平息,注意力馬上又被水面游動的影子勾了去。「克安 你看,好多好奇怪的魚!」金色、白色、紅色、橘色……她記憶中該有的顏色全在池子裹。 「別靠太近。為了那些深水魚,這座池子挖得根深。」錢克安殷殷叮囑。 「看不到底..」海遙橫過及胸的橫欄,踮高腳俯視被魚群和水柱騷動的池水。 她的身子已經懸空了,危險。「妳想要哪條魚我抓給妳。」錢克安乘機穩住她。 「克安拿那些肥魚存哄女孩子開心。」 錢克安來不及聽到女孩的回答,頸背的寒毛已不祥的逐根豎起。這個蒼勁有力的聲音很 像..他毛骨悚然的安置好海遙,腳步不受控制地轉出水池。 「這種落伍的追求手法的確可恥。」 這回這聲渾厚的嗓門可讓錢克安連頭髮也直直立起了。禍及人間的鬼魅來了嗎? 「二十榔噹歲的人了,也該有個伴。」 前面那三個人員的是..「義、和、平?」「八德」軍團這麼快就殺到這兒來了,不過 才十天?錢克安暗自在心底悲吟。日子又要開始難過了,「青燄門」的辦事效率好得未免驚 人。 「他們好老矣..」靜靜追隨錢克安移出的海遙,看到不遠處三位高矮不一的老人家, 各自蹣跚的提了一堆行李,不禁同情地欷吁。 「誰說我們老了?」「義」攢起稀眉,狠瞪出言不遜的後生晚輩。「我們哪裡老?」不 過是歲數大了些,出言無狀。」這個無禮的小丫頭直逼近他做啥?說她幾句就不高興啦!現 代的年輕人。 「對不起。」這位爺爺的白髯飄啊飄的,好有趣。海遙走到三人行最左邊,不發一言地 接手「義」沉重的包袱,此舉可愣住了呈備戰狀態的老人家。 「這丫頭長得可真標致啊!義老哥。」笑得十分和善的「和」捻捻白鬍,對她無禮的言 語不甚在意。 「你好像不倒翁口」收完一個,海遙順勢收走夾在中間的「和」的行李。 「是嗎。大家都這麼說。」「和」慈祥、圓潤的老臉盈滿笑意。「平老弟,這孩子不錯 ,懂得敬老尊賢。」 「真的嗎?快過來讓我瞧瞧。」標致的好孩子這年頭難找囉!咦,奇怪?無論他怎麼瞧 ,眼前都是一片霧茫茫。「平」揉眼睛時,猛然記起自己嫌眼鏡礙手礙腳,早已除下。他放 下家當,忙著掏口袋。 湊近乾癟卻充滿活力的「乎」,海遙先放下前兩老的諸多行頭,向前跨一小步。「這樣 可以嗎?要不要再前進一點?」她半蹲著,小臉體貼地挪至已戴好老花眼鏡的老人家眼前。 「老爺爺,你的眼鏡有些髒。」沒給老人回話的機會,她擅自拔下他的眼鏡,邊呵著氣邊攢 起衣角使勁擦拭。 幸好今天他幫她買了幾套睡衣和洋裝。錢克安吁了一口氣,慶幸三位圍著海遙讚不絕口 的老人們,沒留意到她身上那套不得體的暗紅色染花睡衣。 「克安挑女人的品味不差啊!」這孩子當真既秀美又乖巧。「平」肯定地讚道。 「小美人,告訴和爺爺,妳叫什麼名字?」不倒翁笑臉吟吟。 見色心喜大概就是這副垂涎的醜德行。「她叫海遙,年紀差你們好幾輪,人家喊你們爺 爺,你們就安心做,別想老午吃嫩草,做非分之想。」錢克安打壞三位老人綿延不想絕口的 嘖聲,大刺刺地嘲諷道。 「義」陡地回身,不聲不響賞賜克安一記老而不虛的飽拳。「滿嘴胡說八道,不知天高 地厚,你被炙那渾小子能帶壞了。」有其主必有其僕,主僕的態度都該整頓了。 「克安吃醋了。」「和」哈哈大笑。 「他吃醋的模樣可有趣?」「乎」瞇起眼睛,相當好奇又燠惱看不清楚。 「擦好了。」未曾留心背後風起雲湧的海遙,歡喜地回身將閃閃發亮的眼鏡戴回老人臉 上。 「他怎麼沒有咬牙切齒?」視力恢復正常的「乎」矮身細觀錢克安半晌,極不滿意地側 臉欲詢問兄弟時,忽然掃視到靜靜立在一旁的海遙。「哇!這娃兒著實正點。」 「他們真的是小倆口?」「義」狐疑。 「才不是。」老而將斃之人會有什麼臂力?他的肚子根本不疼,只是做足面子給他們, 以求度過今晚。錢克安陪笑。「青燄門」內稍有智力的人,都曉得單挑這些集狡猾之大成, 唯恐天下不亂的狐狸們,只會折煞自己。 「克安,你肚子疼嗎?」海遙聽見錢克安淒慘的哀音,循聲瞧見了抱著身子彷彿痛不欲 生的人。 「正點的娃兒怎麼會看上他?」「義」匪夷所思。 不能生氣,即使別人貶低自己,也不能動氣。錢克安露出教養良好的笑容。 「若以她高貴的品德,是值得配更好的男人。」 「和」夠侮辱人了。錢克安的嘴角塌了一邊,老成的臉微微漲紅。 「克安在加拿大不是有位相交已久的寶貝嗎?」 什麼?他們竟然編纂謊言,破壞他的清譽?這班長舌老人,難怪黑家的三位少爺幾度氣 得想劈了他們。錢克安識得時務,敢怒不怒言,牙齒咬得嘎嘎作響。 「用情不專的花心小毛頭,不要也罷。海..海什麼?」人老了,連記憶力也跟著退化 ,唉!「乎」無限感傷。 「她叫海洋。」「義」為自己的腦力得意揚揚。 「什麼都好,我只管叫她小美人。」「和」笑咪咪。「小美人,以後妳叫我和爺爺就好 。」 「我是小美人嗎?」海遙莫名所以地迎視「和」紅潤的圓臉。「我不叫海洋,叫海遙啊 !」 「反正妳叫他和爺爺,就得叫我義爺爺。」這樣的確好分辨。 「所以妳該喚我乎爺爺。」以此類推嘛!哈哈,平白撿到一個漂亮的孫女了。 老人們孜孜不倦的尋釁精神,再次感化於海遙柔軟甜美的聲音裡。 「人家願不願意還是回事,刖高興得太早。」錢克安毫不留情的潑了他們一身冷水。 「克安越來越有炙惹人厭的特質了。遙丫頭,陪爺爺進去,以後不准妳和克安在一塊。 」「平」理所當然地差使著,壓根忘記海遙是外人。 「不准和克安在一塊。」她不明瞭..海遙被三位老人前呼後擁推著走,完全無力招架 。「行李..」她回頭指指堆積成山的箱子。 「那些克安會處理。」三位老人異口同聲。 「當然是我來就好。」錢克安無奈至極。 「人家還是很體貼姑娘家的。」「和」曖昧地笑彎了眼睛。 「你們說到哪兒去了,海遙只是一個陌..」錢克安在惹佳人傷心前,忙煞住話,轉移 話題,「咦,其他五位長老怎麼沒來?」 「全被炙氣病了。」「義」端緊老臉,義憤墳膺。不提起這檔子事,他還真給忘了。 「還是三位長老身子骨硬朗。」錢克安阿諛奉承。少爺夠厲害,能一口氣鬥垮五位狡詐 的長老,此舉不啻是史無前例,將黑氏一族的任性和我行我素發揮到極致,說不定青燄歷史 從此被少爺改寫了呢! 「忠、孝、愛不是去蒙地卡羅試手氣了嗎?」「平」質疑著。 「仁和信奔波過度累倒了,也是不爭的事實。黑炙這孩子真是的...」「和」輕嘆。 「克安,撒旦怎麼了?」輕柔的樂音飄飄然地闖入眾人的爭議之中。徹頭徹尾抓不住重 點的海遙,一聽見她熟悉的人名被提起,好奇心馬上被挑起。 「撒旦?」 完了,再這麼扯下去,保證沒完沒了。「既然只病倒兩個,為何其他三位長老不..」 糟糕,不小心將他的竊喜宣揚了出來,這些狐狸老歸老,可是何等精明啊! 「『只』病倒兩個?」果然,「義」率先發難,臉色極其難看。 「有人巴不得我們全進棺材。」 注意力處於虛無縹緲間的海遙,稍微超前了數步,忽覺不對勁地回頭一看,且見錢克安 百口莫辯,被三老圍堵在玄關口進退不得。 「很晚了,爺爺們不累嗎?」她奇怪著。 「爺爺們..好,小美人的嘴巴真甜。」她隨口一聲爺爺,叫得三位老人家心花怒故, 當即盡釋前仇。 多虧了海遙,她真是善良的守護天使。錢克安偷偷捏了把冷汗,慶幸事情沒鬧大,吵醒 少爺大家一起倒楣,到時候在家休養的人可就不止「信」和「仁」了。 「克安,回房休息去,你得儲存體力應付明天--」「平」刻意詭譎地拖長結尾,「以 後。」 錢克安有種風雨欲來之惡兆。三位長老這回似乎做了背水一戰的打算,他們不會是窮途 末路,幹出什麼歪事了吧?這些人有沒有生命共同體的概念啊!覆巢之下豈有完卵? 「不必擔心,從明天開始你就解脫了。」「和」安慰地拍拍錢克安繃緊的臉龐。 世界未日了。無名的冷意涼颼颼地刺進錢克安驚恐不休的心。 ◆◆◆ 大清旱見到這些喋喋不休的老人,無疑是生不如死的酷刑。 「就這些?」黑炙輕柔地愛撫胯下急躁不安的馬匹,聽三位老人們慢條斯理、折磨人似 地解釋完錢克安奉派南非的來龍去脈後,英俊的臉龐波瀾不興,異常平靜。 炙的性子一向不好捉摸,相較於前幾個月隱約可聞的暴躁,此際這人的態度溫和得過火 。心懷疑慮的長老們面面相覷,無來由地興起了不安。 「這回可是太上皇親自下的命令,與我們無關吶!」「義」率先撇清。這樣倔脾氣的孩 子,表面上風乎浪靜,誰曉得他私底下會不會玩出老把戲,一走了之。 廢話一堆。「我想我知道。」除了老頭,「青燄門」裡也沒人有資格調動他的下屬,連 炎和焰都沒那份通天的本領。 「克安被調去南非是為了調查歐陽禹...」通體黑亮的駿馬不耐久候,突然高揚起前 蹄,嘶聲威脅著滔滔不絕的「乎」,嚇得他踉蹌後退。 「套句台灣的流行話,歐陽禹的分身在南非,本尊在拉丁美洲嗎?」隨著馬身優雅起伏 的黑炙,鎮定疏離地控制韁繩,以平復愛馬得不到解放的不滿情緒。 黑炙淡淡奏出的絃外之音,彈得又急又快,登時弄胡塗了三位腦力退化的老人家。 穿幫了嗎。. 剛剛他們有說歐陽禹在拉丁美洲嗎? 事先大家不是串好供,擇定歐陽禹潛藏之所在南非,莫非他們腦力嚴重退化,不小心說 漏嘴了?三老互相瞄來看去,一時尋不著正解。 「還是連你們也不清楚他應該在哪裹,只管遣開克安?」黑炙譏誚地彎起剛毅完芙的薄 唇,彷彿老人們如墜五里霧中的混沌神情早在他計算之內。 三位長老你看我、我看你,驀然憬梧到自己上當了。 炙這個精明的兔崽子,三兩句話就套出他們的陰謀了。沒錯,喚走奸臣佞子克安,無非 是為了「炙帝」的選妻大計。只要沒有克安在一旁助紂為虐,就算炙是諸葛亮也敵不過他們 三個臭皮匠。 「歐陽禹逃去哪裹,確切的地點我們不清楚也算應當,你沒忘記我們退休數十載,早已 不過問門中事了吧!」 「何況我們只是義務當太上皇的信差,出現前後不一的說詞,表示所我們確實不知道太 上皇寄託的信件內容。」 「你大可不必懷疑我們的品行。」三位老人家默契十足地唱起相聲。 黑炙不言而喻他狎笑數聲,擺明了他就是不信。抓歐陽禹,「青燄門」裡有得是人,是 什麼原因致使老頭非要克安不可? 「信上說是火還是風會來?」他唐突地迸出話。 「有嗎,我怎麼沒看到。」「平」奇怪著。闕家那些精明的孩子,死都不肯沾上別人的 家務事,一個溜得比一個還快。 「所以你們什麼都不知道?」黑炙仰頭大笑。 又中計了!「和」及「義」不滿地夾殺沉不住氣的「乎」。 管他中計不中計,搞定他的娶妻問題才是當務之急。「那個..」和了然一切的年輕人 比腦力,是一件吃力不討好的苦差事。「關於紅妝宴的事..」「平」吞吞吐吐地起了頭, 旋即撞撞右邊的「和」要他接話。 調走克安也是為了這什事吧。黑炙含著迷人的笑容睥睨老人們,俊容上泛滿不可思議的 柔和。他們以為少了克安,他就哪裡都去不成了?真傻啊!這些可憐的老人,他的腳是隨他 的心在走,難道他們能剜走他的心? 「關於紅妝宴的什麼事?」不給半分面子的黑炙輕慢地心馳天邊,嗓音虛應似地縹縹緲 緲。 奇了,逃避將近九個月後,炙這孩子居然會主動談起自己的「紅妝宴」,他到底在搞什 麼鬼? 「由於你太任性,逼得我們不得不直接幫你桃好人選,這幾天那位才貌雙全的娃兒會直 接住進『客居』,其他的你知道該怎麼做了。」「義」衝口而出,看不慣黑炙冷僻乖戾的德 行,索性和他槓上了。 老哥哥夠義氯。「和」與「平」紛紛鬆了數口氣。他們可受夠了風風雨雨的這一年,光 是前幾個月炙失綜、焰公開挑釁他們的權威就已經夠瞧了,而令他們不敢奢求其他,只求能 快快從最後這淌渾水裹解脫。 「多謝恭維。請問我該怎麼做?」他們何不順便幫他洞房算了?黑炙一抖韁繩,悠悠哉 哉繞過擋路的老人,慢慢拉大兩派人馬的距離。 「你只要搖頭或點頭就好,其餘的我們會替你打點好。」「和」笑呵呵。這孩子有軟化 的現象,好,朽木可雕也。 「既然這麼簡單,何必來煩我?」黑炙決絕地偏開頭。 「你想全程接手,我們也悉聽尊便。」「義」爆發脾氣,忍不住想挫挫他旁芳無人的狂 傲性子。 「義,你的火氣太旺了。」黑炙犀利的眸光流連在前方那片靄靄薄霧裹,大慈大悲的聲 音揉入若有似無的霜露。「該動氣的人應該是我才對。」 他置身事外的態度可氣煞了徒步追趕的老人家。 為何好好的天倫之樂不享,偏偏自討苦吃,接下黑家太子燙手的選妻重任?在家含飴弄 孫豈不暢快恣意,何苦作踐自己紆尊降貴來哄這些不識抬舉的孤僻孩子。經過這兩年的折騰 ,他們什麼都沒撈到,自尊心反被踐踏得蕩然無存,莫怪乎撐不到最後的眾老決定以抽籤來 決定生死。 他們三個何其倒楣啊!老人們綿延不絕的嘆息聲既沉重且悲戚,引得天地隨之動容,獨 獨感召不了漸行漸遠的黑炙。 「炙帝,你不想聽聽那位絕世佳人的背景嗎?」「平」引亢高聲企圖色誘。他們靠的是 雙腿,不是馬力,這個臭小子就不能同情一下他們,施捨一些愛心給老人家嗎? 「說啊!我-直在聽,也沒讓你們閉嘴。」黑炙口是心非地夾緊雙腿策馬狂奔,逃出髮 帶的幾綹長髮隨著馳騁的馬步狂野的上下飄動,勾勒出一張冷峻得不近人情的臉龐。 「她可是舉世無雙的....」聽著絕塵而去的馬蹄聲消失餘騰騰白霧間,「和」再也 笑不出來了 「..大美人啊!」「平」跟著欲振乏力。 「這個渾小子!」「義」怒火奔竄。「太上皇是怎麼教他的?」 「我看他也傷透了腦筋,有這種難纏的兒子誰不頭痛?」 「頭痛就不要生邢麼多個出來折磨人。要不是看在黑家就剩炙帝沒娶,我早就棄..」 憤慨至此,「乎」突然有些驚慌地想起「太上皇」的兒子,名義上雖然只有三個,私底下人 家不肯認他為父的,尚有兩個雙生子。「太上皇該不會連另外兩個未入戶籍的兒子的婚事, 也要我們出馬搞定吧?」 另兩人驚聞此語,簡直虛脫了。 「不..會吧!介天那孩子有心上人了,他的漂亮娃兒我見過。」幸好啊!否則以石介 天狂妄孤傲的性格,又和黑家三個桀傲不遜的孩子有啥個差別? 「哥哥懷天聽說還沒有,不是嗎?」「太上皇」有可能為了補償自己風流之罪,出賣他 們。「要不要想個辦法把懷天騙來這裡,讓他參與炙帝的選妻盛況。」看了保證他寧死不從 。 「切莫小看懷天一脈溫文儒雅的外表,這孩子動起心眼來絕對勝炙帝一籌,往往殺人於 無形。」標準的笑面虎,非他莫屬。「說也奇怪,太上皇的五個兒子,除了懷天和介天是雙 胞胎外,母親都不一樣。」「平」順順長髭,實在佩服。 「他向來自詡為唐伯虎。」三位老人轉身踅回「炙帝居」,沮喪萬分的聊起「青燄門」 上一代掌門人黑霆的情史,以慰藉受挫的心靈。「他就是抗拒不了美色,才會破青燄門歷代 掌門人的紀錄,一連娶了三個老婆,各自產下一兒。」背著手,「和」漾出笑容。 「怪了,三位夫人不是溫柔婉豹,就是賢淑大方,起碼體恤下屬、尊重長者,怎麼她們 生的毛頭小子,沒半個遺傳到這些優點?」「義」氣憤不休。 「幸好炎和焰的婚事已經解決,就剩頑強的炙了。」 「我看炙那小子的態度做了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從頭到尾風平浪靜,有點駭人。」這個 孩子甚至連他們突然出現在他眼前也不動如山,還有心情損他們呢! 「誰教他漠不關心。他再這麼猖狂,休怪我們挑最悍的娘兒們給他,教他後悔一輩子。 」初選不管,複賽不理,決賽不聞不問,他也太大牌了。 「義老哥,別氣了。反正新娘子已經挑好了,我們頂多再熬上三個月就可逍遙去,幫到 這裡也算仁至義盡。」「和」以大局為重奉勸著。「做到這種田地,如果再無功而返,黑霆 也怪不得我們了。克安臨行前不是留了封信給老哥,信上寫了些什麼?」那孩子出門時心事 重重,恐怕是捨不得小美人吧! 「一大早忙著和炙玩捉迷藏,哪有時閒讀啊!」「義」臭著臉從上衣口袋拿出信,朗聲 閱讀了起來,「親愛的長老們...這孩子怪噁心的...看信前請先答應我三個無禮的要 求..要不要答應?」「義」停下來和兄弟們商量。「因為他括號註明,不答應就不用看完 這封信了。」 「既是無禮,我建議別答應的好。」「平」研究著那厚厚一疊少說有十來張以上的信紙 ,不禁懷疑錢克安哪來的時間完成它,「太上皇」的調派令可是即時的。 「可是他在括號裹還備註,這是關於海遙無人可擬的悲慘遭遇,隨我們如何決定,他絕 不強迫。」事實上他已經是半強迫了,狡猾的小子。 「關於小美人的事,不答應是不行了。」「和」點頭讚許錢克安的用心。果真如他所料 ,教他憂心仲仲的是小美人哪! 「平老弟呢?」 「事關遙丫頭,當然得瞧瞧。」 「好。我接著唸了:首先,請在看完信後,實踐承諾,買一台傳真機給海遙...傳真 機?用電話不是快些?」「義」頗具威嚴的聲音狐疑地高了幾階。 「小倆口喜歡,隨他們去。」這事好辦。 「第二,每個星期固定給海遙一筆零用錢,金額多寡但憑長老們高興。括號,我相信以 你們的財力也不至於太寒酸,台北的物資不便宜..」 「他該不會假遙丫頭之名,行斂財之實吧!」「平」臉色凝重。 「先聽完再做定奪。老哥,繼續。」 「最後,因行色匆匆恐有疏漏之處,他日待我想起其他要求再行補上,請長老們記得一 諾值千金。括號,看到這兒表示你們已經答應了本人,君子一言,快馬一鞭。」克安這小子 追隨在炙身邊,耳濡目染多年,也學會威脅他們了,膽子不小。 「太離譜了。根據克安的寫法,光是應付他層出不窮的要求就夠了,我們還要不要過日 子啊?」 「他會這麼寫可能有他的用意,稍安勿躁,讓老哥唸完信。」「和」沉穩的安撫「平」 ,一行人移至枝繁葉茂的栗樹根下坐定。 「事情是發生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得從鬱卒透頂的少爺突然決定到海邊散心開始講 起...」 朗朗乾坤下,言如行雲聲似鐘,流光逐漸把人拋..... 主題: 撒旦的羽翼-4 第四章 「炙帝居」,暖融融的清晨,有一抹極為纖淡的影子,來來回回穿梭在中庭裡。 「因為這是青燄門首次在台灣舉辦珠寶展,炙帝那孩子忙著打點一切,所以見不到蹤影 ,妳可別見怪。」若不是為了「青燄門」的名聲,他們何必替那個不知好歹的死小子打圓場 ,明知道駱家千金今天抵達「青燄山莊」,他居然放他們鴒子。「義」氣在心裡口難開,雙 眼佈滿哀恨的血絲。 「希望他能保重身子。」優雅的絕世美女體諒地一笑。 「他若是知道妳這麼善解人意,一定會非常高興的。」眾人只知道炙這孩子還在「青燄 山莊」內,至於他躲到哪兒去了,卻沒人能找得到。神出鬼沒的孩子。「平」在心底犯嘀咕 。 「長老們過獎了。」傾城佳人再露矜持的笑靨。據說「炙帝」是個非常英俊的男人,不 怎麼喜歡女人,真的嗎?好期待。 「妳別被我們家炙帝冷漠的外表誆騙,其實他的--」正對著大門的「和」不知不覺拖 長尾音,慈藹的面容再次被海遙忙碌的身影勾走。 「她是..」好聲好氣地轉過頭,駱家千金總算捕捉到外面那抹粉藍色的纖影了。 長老們似乎很寶貝她?從一個小時前,他們坐在大廳裡解釋「炙帝」何以遲遲不見人影 開始,這已經是他們第四度被那位嬌柔的女孩分了神。 「可憐的遙丫頭。」併坐在「和」身邊的「平」,見海遙吃力地挪移著幾乎壓垮她的窗 戶,無心回話,趕忙一骨碌地起身追了出去。 「駱家姑娘,妳暫時在這兒候著,我們先失陪一下。」「義」的聲音飄散在空氣裡,人 已杳然。 「失禮了,我們去去就來。」身材最為壯觀的「和」則笑意盎然的點頭賠禮,遲緩邁出 。 天氣這麼好,應該多曬一會兒太陽。海遙止住顛顛簸簸的腳步,故妥窗子,反手拿下束 縛著長髮的白色手帕,重新理好紛亂的秀髮,才將手帕再次繫緊。 「遙丫頭,快快放下。」她怎麼抬動那扇巨窗的?「平」心疼至極地追來。 「我已經放著了。」扶定齊肩的窗戶,海遙奇怪他轉望他。「爺爺不是說有客人來要招 呼嗎。」自從前天一大早,爺爺們特地到房裹告訴她克安去拜訪友人,可能要好一段時間不 能回來後,他們便替她買了一台傳真機,還買了好多衣服、鞋子、飾品,就連手帕也是爺爺 們買給她的。 爺爺們對她真的好好,拿她當親生的孫女在疼,她該如何回報這些好人啊? 「海遙今天穿的是我買給她的牛仔裝,真好看啊!」隨後而來的「義」喜不自勝的炫耀 ,大大地引起另兩人的不滿。 「胡扯,明明是因為她在幫那個妖婆做事,不得已才穿褲裝的。」真是,老喜歡往自己 臉上貼金。 「她昨兒個穿的是平老弟買的洋裝,今兒個穿你買的,是基於公平考量,不是老哥買的 特別好看或難看。」「和」笑呵呵的眼睛瞇成一條線。「明天就換我買的那些帥靚、嬌俏的 套裝了,是不是啊,小美人?」 這..... 「因為我很喜歡爺爺們送的衣服,就將它們全擺在一塊了,所以..我一點也不曉得哪 些衣服是哪位爺爺買的,對不起啊!」海遙壓根沒想到老人們連這種事也會爭,愧疚得險些 無所適從。 「沒關懷,沒關係,海遙喜歡就好。」她只要一皺眉,他們這些老頭的心就會跟著扭擰 ,一扭擰就會想起她堪憐的遭遇,唉!可憐的小寶貝。 「都是你們害遙丫頭難受了。」「平」輕攬她下垂的薄肩,拍拍她。「遙丫頭,妳一大 早就忙來忙去,那個妖婆使喚妳做多少事,告訴平爺爺,爺爺幫妳主持公道。」 自從看完克安的信後,對海遙已存有好印象的三位老人,可欷吁了個把小時,流了不下 三桶的老淚,才把心中因悲憫而翻騰的情緒轉化成對海遙的諸多憐惜,疼她可疼得緊。 「妖婆?」海遙錯愕地猜想良久,依舊摸不著頭緒。「她是..」 「就是那個成天窩在廚房刷刷洗洗的老太婆啊!」成天板著那副沒有表情的尊容,鬼看 了也會倒彈三尺。「她有潔癖,看哪兒都覺得不乾淨,妳別睬她。」 「不是的,爺爺誤會婆婆了,是我自己想做點事的。」爺爺們似乎不太喜歡婆婆。「這 裡不是我的家,我不想平白無故...」 「小美人想做就讓她做。」「和」輕輕地撥開盤據在她心底沛然的虧欠感。「妳想在哪 兒洗窗子,我們帶妳去,省得妳迷路了,青燄山莊可不小。」小美人還不曉得她寄身在什麼 樣的地方,等她習慣了這裡以後,再慢慢說給她聽。 「不會的,昨晚克安傳了這張地圖給我,上面註明的很詳細。」海遙雀躍的從口袋裹拿 出地圖,亮給他們看。「爺爺,青燄山莊怎麼分成那麼多居?」有「炎皇居」、「炙帝居」 、「焰王居」、「雷霆居」、「影子居」和「客居」。這些居是以「客居」為中心點,呈故 射狀聯繫著五居。 「因為青燄門專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人,他們不習慣住在一起,怕一言不和會大打出手, 才會無緣無故分那麼多居。」「平」沒好氣地想起失蹤多時的黑炙。 平老弟在激昂些什麼啊!「別談那些壞人心情的孩子。海遙,妳想到哪兒洗這些東西? 」「義」在「平」不動聲色地接下海遙手中的窗戶後,也出手幫忙,兩老排開她各執一邊。 「這裡可以嗎?」海遙的纖手輕輕地指在錢克安註明為「祕密花園」的地方。花園裡應 該有水吧? 對呀!他們怎麼會疏漏了這一處?炙絕對會在那兒,那裹是他百分之百的私人天地,因 為暗房就設在花園裹。三位老人個個詭異的笑開了老臉。 「好地方。」 「我去端茶具和棋盤。」 其樂融融的老人們你一言、我一笑,早把等在屋裡的嬌客拋上青天,忘得一乾二淨。 ◆◆◆ 「喂,起手無回大丈夫。」 「我的手又還沒放下...」 「有風度點,老哥。」對弈對得不亦樂乎的三位老人,無感於背後偶爾猛烈颳來的涼風 ,放肆地喧嘩不休。 爺爺們的精神真好。海遙赤腳蹲在花園一角刷洗窗子,心神不寧的眸光不待會忍不住跑 向爬滿玫瑰的吊籃裡,偷覷幾眼閉目養神的美男子。聽爺爺說,滿園的薔薇和玫瑰都是撒旦 親手為了他媽媽栽種的,好美喔! 「遙丫頭,休息一下,過來喝杯茶。」「義」有恃無恐,放任自己得天獨厚的嗓門直上 天庭。這麼吵,如果那個渾小子還能睡,他就服了他。 海遙放下刷子,笑意吟吟地移向花園中心的露天石桌。當她不經意瞧見「和」難忍痠疼 地揉捏肩膀時,突然打住腳。 「昨天隨婆婆上街,替爺爺們買了紓解壓力的精油,我去拿來幫和爺爺按摩。」說完, 她飛奔而去。 黑炙放下遮陽的手腕,斜睇那抹飄過拱門的人兒,然後瞟回視線,瞄瞄下方那幾片湛著 白光的窗戶,若有所思。 「起床啦!」「義」冷冷地瞪著甦醒的黑炙。 聒躁。黑炙懶散地爬起。 「炙帝,我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和」放下跳棋。 「用『商量』這個字眼就有點受寵若驚了。」慢慢地盪動雕刻精美的花床,黑炙狂妄的 睥睨姿態硬是逼謝了滿園嬌豔不可方物的薔薇科植物。 「商量什麼?」「平」不懂。 「關於小美人的事,你忘了。」 「哦,你說的是昨天晚上她跑到他房門口借宿的事?」「平」粗短的手直指置身於花團 中央,下巴微揚的美男子。 「海遙偶爾想進你房間睡,是因為沒有安全感,你又何必擺張臭臉嚇她。」「義」藏不 住話,脫口質詢。這渾小子根本沒半點青燄人該有的俠義心腸。青燄後輩一代不如一代,可 憐。 黑炙漫不經心地笑了笑,聽若罔聞。 「如果連這件事也算進去就是兩件了。」老哥不提,他還真給忘了。「和」笑容可掬地 順著白髯。 「要借不借隨我高興,你們不必多事。」這票老胡塗八成忘了何謂「分寸」。 「你!」「義」氣呼呼地跳了起來,「你那是什麼態度,就算是太上皇也要賣我們面子 。」 有沒有搞錯。黑炙啼笑皆非,頗為同情地搖搖頭。「老頭是老頭,我是我,你們好像弄 不清楚狀況。」 「好好好,大家都冷靜下來。」「平」拉住「義」,揮手要黑炙賞些臉,別再回嘴。 「不管炙帝對遙丫頭如何,我相信和老奇要說的不是這個。」 「我們希望你能動用你的力量,查出小美人的身世。」小美人快回來了,話得盡快說清 。 「炙啊,考慮一下如何?」若不是他們年事已高,又喪失了呼風喚雨的權力,也不用委 下身段拜託囂張的後輩了。 「為何我要?」黑炙奇怪地笑哼。 「讓我去掐死那個渾小子。」「義」叫囂著。「和」怕「平」鎮壓不住,趕緊幫忙圍堵 。 「爺爺,大廳裹那位駱小姐在找你們。」揮著數罐精油奔回花園的海遙,喘紅了臉蛋, 翩翩地飛入僵局裡。 「經她輕柔的提醒,怒從心中來的三位長老不約而同記起了遠方來的貴客尚被冷落在大 廳,羞愧感不禁冉冉冒起。他們已經在這裡消磨兩個時辰了,真對不住人家小姑娘。 「小美人,精油先擺在桌上,我們等會兒再來拿。平老弟,走了。」「和」打哈哈地推 走怒氣沖天的「義」。 「那些窗子讓炙帝幫妳搬回去就好,他若是不想,妳就告訴他明天準備當新郎。」臉色 明顯烏青的「平」,心有不甘地丟下威脅。 撒旦明明在那裡呀!海遙莫名地來回掃望各據一角的人馬,直至戰敗的一方消逸無蹤。 「剛剛平爺爺的話,你..聽到了嗎?」海遙慢慢走上高拱在花園中心的石桌,納悶地 放下懷中的瓶瓶罐罐。爺爺們和撒旦是不是吵嘴了,他們好像很生氣?而且撒旦那雙羽翼又 慢慢揚起了.... 用選妻這種事威脅他,他就會怕了嗎?黑炙重新躺下,吭都不吭半句。 他好像睡眠不足?「昨天晚上克安有傳真給我,你要不要看?」海遙沏著荼,訥訥地探 詢。 翻身趴臥吊籃裹,黑炙慵懶地伸展身軀,那充滿力與美的運動家體魄,兼俱懾人心魂的 剛猛和陰柔,引得蝶兒流連駐足。 「你要不要喝茶?」他曬那麼久太陽會渴吧!海遙端著滿滿一杯熱荼,穩健地走向黑炙 。 她的足音太輕巧,有點捉不著。黑炙翕動長而微翹的睫毛,優美地蠕動身子,一頭長髮 流洩而下,迷惑了海遙。 撒旦戴耳環耶!她在心裡輕呼。 「站住,別再靠過來。」黑炙按捺性子等了一會兒,懶洋洋地斥令。她現在應該在一公 尺之外。徐緩睜開眼睛,想印證自己的估計準確與否,他毫無心理準備他對上一雙過近的美 眸和嬌顏,脈動冷不防加速了好幾拍。 竟然這麼近,超出他的預估太多。 「你那只青色的耳環好特別,像火焰。」海遙彎下身子,無所顧忌地俯近他。 「別再接近,聽到了嗎?」他寧靜的神色輕鬆得觀不出剎那間曾經掠過的驚訝。 他在生氣。海遙挺回身子,有些手足無措。 「昨天晚上害你被爺爺他們罵,對不起。」她萬分歉疚地遞出茶。」你不會責怪爺爺他 們吧!他們都是好人,會那麼生氣完全是因為我。」她後退一步,滿臉憂傷。「克安說這裹 是你的房子,謝謝你救了我,並且收容了我。如果你覺得我帶給你太多麻煩,我可以離.. 」她不要撒旦老是為了她不高興。 「淨說些廢話。」黑炙惡狠狠的眼神瞬也不瞬地盯在那杯騰騰冒煙的荼杯上。 海遙無依地拭去眼角的淚水,不知該哭或笑,迷濛的淚眼茫然無措。「撒旦,如果你真 的不願意我留在追裹,我..我其實也不曉得自己該往哪裹去..而且我捨不得離開你和爺 爺們,你們是我僅有的一切..」汪注淚水奪眶而出,慌亂中她急著想遏止,奈何怎麼也停 不了心中陸續翻騰、釋放的悲傷和恐懼。 蠢兮兮。「沒人要趕妳走。」黑炙緩緩撐起身子,言不由衷地搭話。 「我無意增添你的困擾,對不起..」海遙哽咽無語的低下頭,為免加深他的不悅,她 掄起小手蒙住嘴,悶聳抽泣。 黑炙被她抑抑績續的哀泣聲抽躁了心,長手煩鬱地往前一探,本想驅走使自己心煩意亂 的禍源,不料一觸碰到那副溫軟的嬌軀後,推拒的大手叛離的反手一扭,便粗魯的將憂鬱的 淚人兒帶往懷裡。 「你一定認為我是個..麻煩..」抽抽噎噎的人兒淨顧著訴說她的羞愧與不安,未曾 察覺她依偎的胸膛硬如石板。「我一直試著..試著不去依賴你們..很努力在嘗試..可 是..我辦不到..對..對不起啊...」 「知道自己是麻煩,就不要增加別人的反感了。」黑炙既怔且愕地瞪著顫抖不止的頭顱 ,有些懊惱自己的反常。 「..請..請縱容我幾分鐘,只要..再幾分鐘就好..我想躲在你的羽翼下痛哭. .一場...」海遙緊貼他,單手勾住他的頸子泣不成聲,斷線的珠淚紛紛滾落,打濕了兩 人交纏的長髮。「你會不會覺得孤單..撒旦..我經常不知..如..何是好..」瘩瘓 的鼻音交雜著低抑的悲愁,訴不盡滿懷的苦楚。 羽翼?她哭胡塗了。黑炙剛毅的下顎被對方一發不可收拾的淚水哭得越繃越僵。 「..不想被你討厭..怕有一天你會趕我走..我的世界只有不確定...讓人害怕 ..」 「要趕妳走之前,我會提前一個月通知妳,閉嘴。」心口揪得越來越緊,幾乎窒息。忽 然,悒鬱的黑炙瞥見那隻握著茶杯的小手,經過連番波折居然安好地奉著滿滿一杯茶,涓滴 未漏。 真蠢啊!差點被她騙了。他僵冷地縮回探出的雙臂,曾經揪痛的心臟陡地掉人冰河裡, 凍回冰點。 ◆◆◆ 馬蹄聲?有馬!拿著地圖探險的海遙急急往綠草如茵的坡下衝去,若不是黑炙眼明手快 緊急勒住馬,黃泉路上已多了一縷蹄下亡魂。 「撒旦!」絲毫不見半點憂患意識,海遙快樂地撲上前。那天他雖然沒有幫她搬回窗戶 ,又一聲不響離開了好幾天,她還是要感謝他容忍自己哭那麼久。 「別靠過來。」夢魘又來了。黑炙慍惱地控緊韁繩,安撫處於驚駭狀態中的失控馬兒。 海遙瞬間定住,歡愉的笑容瑟縮地凝在嘴角。「對不起,看到你太高興了,一時忘記不 可以叫你撒旦。我可以叫你炙嗎?」站離他遠遠的,她不安地瞥了瞥馬上的人。那匹馬和他 一樣高大,一樣好看。 懶得搭理她,黑炙掉轉馬頭朝馬廄馳去。海遙拎起裙襬,辛苦地追在後頭。 「好..好多匹馬..」上氣不接下氣追進馬廄後,海遙虛弱地驚呼。「我可不可以騎 騎看?」她走到最後一閒馬房,找著卸好馬鞍,正替愛馬刷鬃毛的黑炙。 「不可以。」黑炙背向她,刷得十分起勁。 亭亭玉立存馬房邊,海遙癡癡注視黑炙挺拔的背影,著迷的眸子隨著那頭狂亂豪放的長 髮浮動。 這些天沒看見撒旦,她一如以往有些不安和恐懼,總覺得沒有他在的地方冷風刺骨。這 期間爺爺們曾企圖喚起她的回憶,卻徒勞無功,但已明白讓她知道自己不能永遠賴在這兒, 山莊再溫暖終究不是她的家,她總有一天得離開。 多想再躲到那雙溫暖的黑翼下,遺忘所有的迷離和混沌。她究竟要尋覓多少歲月,才能 填回那段過去?不,縱有分別的一日,她也不希望太快來臨,她還想依偎在撒旦懷裡多儲存 一些回憶。目前的尚不夠,不足以供她後半輩子回味。 她有多麼喜歡他啊!「炙,我幫你。」 「不准直呼我的名了。」黑炙頭也沒抬,提起木桶,倨傲地慢慢往後移。 不能叫撒旦,不准叫炙..「你希望我怎麼叫你?」她不由自主靠近鼻翼翕張的馬兒。 「妳最好馬上消失在我眼前。」他煩鬱的嗤哼。 牠喜歡她。當戒慎的馬兒以濕濡的鼻頭磨蹭她的臉時,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暖暖流經海遙 空盪盪的心頭,她似乎..曾經這麼做過。輕柔地拍撫馬兒,海遙闔上眼睛極力想抓住那抹 稍縱即逝的感覺,思緒翻騰於雲霧間,整個人陷進忘我的流沙裹,壓根沒聽到那聲殘酷的逐 客令。 黑炙一鼓作氣,俐落的從馬尾刷回馬首,當他無意中瞥見她緊貼著馬兒陷入恍惚的神遊 狀態時,憤鬱的眼神不由得黯沉了。 「墮落」是一匹優良且暴躁的冠軍馬,除了他以外,從不讓別人接近。連和他朝夕相處 的克安,牠都十分排斥。這個女人手腕高超,收買了克安的魂,贏走了「義」、「和」、「 平」的關懷,現在又勾去了「墮落」的心,最近又成天跟在他身邊,有問題。 「我必須騎馬。」幽幽地掀開眼瞼,閃爍決心的嬌顏拂了層淡淡的挫折,差一點就抓住 了.... 「為什麼我該聽妳的?」黑炙蹙緊眉宇,陰狠地逼視她。 「……不為什麼,只是……我想試試看自己會不會騎馬。」就因為她不知道自己會做什 麼,才想每一樣都試看看的。 她的聲音像無法破解的魔咒,莫怪暴烈的「墮落」會迷惑「妳想不想再試試看這個。」 他俯低臉,狂猛地攫住她的嘴,不給她啟口拒絕的機會。 海遙驚愕地瞪大眼睛對上那雙存心促狹的冷眼,開不了口問為什麼。他的手箍死她的腰 ,她……她……快喘不過氣了… 馬廄外忽來的雷雨急奏,呼應槽內此起彼落的馬鳴聲,將糾葛難解的兩人隔離於塵世之 外。 雨聲……海遙大喜過望的聽著滑落屋簷的滴答聲。「下……雨了。」她抵著黑炙灼熱的 唇低喃,雀躍的心瞬間融入湃沱大雨的節奏,輕輕款擺。 黑炙徹底他凌虐她的唇,漠視那雙烏眸裡突生的狂喜,狹長的厲眸慵懶地半瞇著,加深 兩人的纏踡。海遙猛然推開他的臉,反手拉著他往門口奔去。 「你聽。」她喜不自勝的漾出笑容,小臉嫣然。奇怪,經過那場宣洩,她似乎不再懼怕 撒旦偶爾會刻意凝結的冷冰了。多希望能賴在他的胸膛,一生一世。 「別拉拉扯扯。」有些應付不來她唐突的舉動,黑炙不賞臉地拍開她的手。 海遙不甚在意地席地而坐,出神的大眸歡愉地瞅視灰濛濛的大雨,片刻前騷動的心靈逐 漸歸零。「我似乎很喜歡下雨天。」她困惑地支起肘,語意朦朧。 迷路的小孩……錯覺一晃而逝,蜻蜓點水地撩過黑炙孤傲的心。 「你要不要坐下來?」海遙仰望罩了一身戾氣的男人,嫣然粲笑。 黑炙陰鬱地沉著臉,無預警的腳跟一拐,即灑脫的沒人雨中。海遙慌忙彈跳起,跟著衝 入時,那具高大的身軀已失去蹤影,絕情地拋下她獨自面對一個沒有熱度的世界。 「撒旦……」好冷……海遙頂著大雨,辨不清方向。「撒旦……」她抖顫的輕呼迅速湮 滅於傾盆大雨中。 這個笨蛋跟出來做什麼。黑炙濕淋淋地佇立在坡頂的大樹下,好整以暇觀看下面慌成一 團的人影。 「撒旦……」她知道他沒有走遠。海遙固執地在原地打轉,不肯走遠。 她在找他。黑炙隱約聽到那個不斷重複的「恭維」。 「黑炙……」也許是因為她叫他撒且,他不高興。 為什麼非他不可?漸漸地,黑炙氣定神閒的態勢染上了浮躁。 「黑…炙……」海遙換方向叫喊。灰灰的,四面八方只看得到雨。撒旦絕不會丟下她不 理的……她知道…… 彷彿要比誰耗得久,黑炙瞇細漂亮的束方眼,抿直嘴。 「黑炙……」怎麼辦,他真的討厭她……海遙等了又等,喊得聲嘶力竭,因得不到回應 而心力支瘁,掩臉低泣。 她能不能不要那麼白癡?「過來」黑炙看不過去,凌空一吼。 是他的聲音呵!海遙驚喜地抬起臉,跌跌撞撞朝坡頂尋去。 「找我做……」黑炙沉穩的姿態被那個喜極而泣的人兒撞退了幾步。 海遙緊緊地依偎在他懷裹,頻搖頭,猶有餘悸的心跳不肯放慢速度,擂得她答不上話來 。只要他一不在,她便覺得自己的生命有了缺口。 「克安離開前沒敲醒妳的腦子,讓妳放聰明點嗎?」推開過分貼近的嬌軀,黑炙僵住鎖 在她腰間的雙手,徹底阻止她隨意觸碰自己。 「你認為我很笨嗎?」只要他不嫌她麻煩就好。 「豈止很笨。」他冷嘲熱諷的口氣猙獰如惡魔。 海遙突然覺得孤立無援。「你不會像克安一樣,一聲不響的離開吧?」幸好她還有他。 黑炙不吭半聲地推開她,衝出樹蔭。她茫然無依的語氣,彷彿他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那天她的泣訴裹也是這麼說……她到底有什麼毛病,為何誰不纏偏偏纏著他?他何時變得 這麼重要了? 又驚又懼的海遙隨後追上,緊緊勾住他結實有力的手肘,擔心再次失去他的蹤跡。這是 重生後的第一場大雨,她和撒旦的雨天,很冷,可是很溫暖。 「不要隨便碰我。」瓢潑大雨沿著黑炙雕塑完美的臉龐滑下肩線,盡情地灑落海遙身上 。 海遙既得忙著撥開被雨打亂的長髮,以免視線受阻,又得兼顧腳程,跟上手長腳長的黑 炙,身子才康復的她顯得有些力不從心了。 「放開妳的手。」黑炙光火。必須說這麼明白,她那顆簡單的腦袋才能吸收嗎? 她是不是太用力了?「這樣呢?」海遙受教的放開手肘,改握住對方厚實的掌心。 百般克制地扒開她的手,黑炙一臉怒火。該死的克安,丟下這種麻煩,他自己的事不夠 多、不夠煩嗎? 撒旦把手插進口袋,她就抓不著了。海遙小跑步掛在他身邊,研究了半晌,終於滿意地 攫住他的衣角。 「拉這裡可以嗎?」她開心地微笑。 「如果我說不可以呢。」他竟然在這裡和她討價還價。 「這……」海遙斂走笑意,楚楚可憐的小臉滿是為難。「你希望我拉哪裹呢?」 黑炙陰陽怪氣地瞥了她眼,憋了許久的鬱氣直上腦門。 「雨很大對不對。」沒有縮走小手,幾乎被拖著走的海遙嚶嚶呢喃。 怒火在胸口悶蟯,他的腳移不自覺加快。 「你喜不喜歡下雨天?」彷若對方回答與否並不特別要緊,踉踉蹌蹌的海遙心滿意足地 偎近他。 雙足屢遭踐踏的男人修養到家的任她去自說自話。 「啊,對不起……對不起……」又踩到他了。 似怒非怒的俊臉慢慢被踩沉,黑炙深深吸了一口氣,緩緩低下頭想斥退手足無措的佳人 ,卻被她迭聲的道歉惹得心煩意亂,到了唇邊的話又自動自發地滑回腹腔。 「我不是故意的……」羞愧得無地自容的海遙仰頭忙不迭地道歉,即又低首小心地注意 腳步,沒待間理會上頭那雙陰騺的眼眸,怒意盎然。 笨手笨腳。不知不覺中,黑炙收斂了闊步,深幽的瞳孔印土一道淺淺淡淡、極為笨拙的 嬌影。 淅瀝嘩啦的勁雨中,不時充塞一連串驚慌的道歉聲和極為容忍的悶哼聲,然後大地歸回 秋雨的旋律裡,一葉葉、一聲聲…… 個把小時後,當雙手插在口袋,一脈怡然的黑炙和跌跌撞撞的海遙,不畏風雨,雙雙踏 上「炙帝居」的台階時,難掩焦急而等在門邊的「義」、「和」、「乎」,心疼地瞧見他們 的寶貝全身濕透,小臉蒼白,嘴唇發紫。登時,舊怨加新仇,三者終於逮到機會,當即痛痛 快快破口大罵了起來。 叨叨絮絮的老傢伙。黑炙冷漠地橫他們一眼,甩都不甩他們一聲,海遙則虛軟地隨他移 動步伐。才上台階,她頭一暈,來不及喊出聲,整個人便軟綿綿地往前俯,直直撲向一雙適 時伸出的臂彎裹。 是撒旦呵……昏倒前,海遙感激地綻出笑顏,揪住衣角的小手怎麼都不肯放。 主題: 撒旦的羽翼-5 第五章 孟良撫著額頭,不堪奔波地癱坐存椅子裹,憔悴的容顏橫生了幾許哀痛。 「盂叔叔,找到了嗎?」舒義一聽飯店的人說他回來了,馬上從三樓飛奔上七樓,難掩 焦慮地揮門而入,已顧不得該有的禮儀。 「少爺,你什麼時候到台北來的?」孟良一見來人,疲倦的面容倏地整飭為空白。 「別叫我少爺,從去年開始你已經不再是我爸身邊的護衛了。」何況,如果小葵沒有失 蹤,他有信心舒盂兩家會結親。 「對我而言你是少爺,禮不可廢。」盂良不苟言笑的臉龐嚴肅而卑恭。舒家有恩於他, 縱然小葵代父清償了人情,他還是希望能和這些人保持一定距離。 「好了,好了,隨你。」舒義心煩至極。「本來我想早點到台灣來,爸爸卻臨時要我去 英國接洽一樁生意,才會遲至今天抵達。」 「電腦展聽說下星期開始。」盂良平淡的語調,不急不躁。 「這些」都不重要,小葵她……如何,」絕不可能有事。舒義篤定的平撫紊亂的心跳。 「她還活著。」感謝老天爺。盂良痛苦地閉上眼睛,愛女失失蹤這段期間,他心頭宛如 刀剜。小葵生死不明,他白天得打起精神四處追查,晚上回到飯店面對淒涼的黑夜才能暗自 飲泣,那種非人的煎熬,沒人能了解,除了小葵去世多年的母親。 舒義驚喜的一跳而起。「她呢,在哪裡?」 「下落不明。」這間飯店是小葵每次回台灣都會逗留的最後一站,因為他和小葵的媽媽 相遇在飯店前那片沙灘上。據飯店當班的人員說,當天下班小葵已辦了退房,但因臨時有事 ,便將行李連同證照全部寄放在櫃檯,而後一去不回。他們發現事態嚴重,才通知他前來處 理。 「下落不明?」舒義轉喜為怒,故聲狂哮,「既然下落不明,你怎麼能肯定她沒事?」 盂良鎮定地移到窗戶旁撩起窗簾,瀏覽波光粼粼的海面,神色異常平靜。「因為她是我 女兒。」最堅強、頑抗,絕不可能輕易向死神妥協的女兒。 「就因為這樣?」舒義匪夷所思地衝到他身邊咆哮,「人命關天,你到底在想什麼?」 小葵是他唯一的親人啊! 「小葵懂得保護自己,不會有事的。」他一直是這麼確信,才能支撐到現在。 「有沒有登報?」搞不懂盂良的死腦筋,就算他連拿了幾屆武術大賽冠軍又如何,還不 是一顆子彈就完蛋。當年他不就是因為挨槍被爸爸救起,才會投效他家。既然他已經體會到 自己不是無堅不摧的鐵人,又怎麼會以為小葵失綜了追麼久,一句「沒事」就能粉飾太平? 盂良不該是隻自欺欺人的鴕鳥,他向來腳踏實地,勇於面對現實。就因為他對生命太認真, 小葵才會和他一樣拚生拚死。 「沒有,也沒必要。」既然有人看見善泳的小葵落水被救,便表示她是遭人殺害。害她 的人該是她非常信賴的人吧?小葵不是普通的女孩子,想傷害她並不容易。 「為什麼?」舒義浮躁地抓扯凌亂不堪的頭髮。 「命由天定,我的女兒由我負責。」盂良不容質疑地回覆。連同這一次,這已經是小葵 第二次遇害了。小時候她靠運氣僥倖躲過劫難,這一次她雖然流落異方,至少安在。下一次 呢,誰能保證她的安全?就連他也束手無策。 「她是我未來的妻子,我『必須』找回她,因為我愛她。」舒義咬牙切齒地猛踱方步。 未來的妻子?盂良深幽的眸子飄過一記同情。 「如果你真的愛小葵,就不要輕舉妄動。」她的命不夠多到對方暗殺不盡,運氣也不至 於好到次次皆有貴人襄助。在凶手沒揪出來以前,也許小葵保持現狀會比回來安全。 「什麼?」他是什麼意思。莫非……「你發現了什麼不對勁?」舒義急急揪住盂良,黝 黑的臉色轉為灰白。 盂良扯開他的手,表情難解地拉開門。「回房間去休息,舒老爺絕不會高興你為了兒女 私情而荒廢正事。」 「我……」 「相信小葵也是如此。」舒義是個血氣方剛的好孩子,可惜太死心眼。 舒義的抗議聲一接觸到盂良凜冽的神色便梗在喉頭,怎麼也出不了聲。 他怕盂良那種無形中透出的迫人氣勢。小葵那張神似孟良的美顏,在她不接受拒絕時常 像現在一樣凜著,她一向清楚自己要什麼,不要的是什麼。多年以來,他一直奇怪外表嬌嬌 柔柔的小葵,為什麼能輕而易舉地釋放出一股駭人心魄的磅礡氣勢? ◆◆◆ 端莊的傾城美女目不轉睛,癡望了窗前那位俊逸的男子好半天,竟開不了口。 百聞不如一見,他非常地吸引人,非常地英俊,那股捉摸丕定的冷峻氣質很容易讓人為 之瘋狂。枯等他半個月,值得。 「...陳老頭病危了嗎?」黑炙冷淡的背過身去,手持無線電話不肯放。 莫怪乎義老哥及平老弟不管,炙這孩子從他帶駱家小姐進來拜見他,便開始講電話,直 到兩個小時後的現存還在講。 「咳……咳……」海遙人沒到,咳嗽聲倒先晃進了客廳裡。 「小美人,妳的感冒還沒好,起來做什麼?」「和」等在門邊,見到她端著荼點進門, 才要接過手,戴著口罩的海遙不礙事地擺擺手,推他回座。 這杯是……咳……和爺爺的。她放下青瓷荼杯,拉拉「和」,舉起手作喝水狀。 「小美人,妳別嚇爺爺……」「和」盈滿笑意的圓臉驚懼地縮起。「妳不是發高燒,燒 過頭變成啞吧了吧?」她的命運不至於多舛到如斯地步吧。那天淋雨回來,她發高撓躺了五 天,引發支氣管炎,差點轉成急性肺炎,好不容易今天能下床走動,居然說不出話了。這可 如何是好? 老人家驚慌的急呼聲飄人黑炙的腦海裡,他微拱眉心偏回頭,端凝側對著自己的小女人 。 被遮得只剩一雙水靈靈大眼的小臉明顯的漾起笑意。「我、不是。」海遙頂著破得徹底 的粗嘎嗓子,比比咽喉。 「喉嚨沙啞?」「和」緩緩地鬆口氣。 海遙頻點頭,不想老人家為她掛心。 不只是長老們關心她,就連「炙帝」好像也十分關心她,她到底是誰。駱家小姐含著溫 婉友善的笑容,接過海遙端給她的茶水。 「妳好,我叫駱淡凝。」駱家小姐落落大方地伸出示好的纖蔥玉手。 海遙來不及回應她的友誼,一股嗆氣猛然從體內竄上,她慌忙偏開頭咳得心肺俱疼,嚴 重干擾黑炙和錢克安主僕倆的隔洋對話。 黑炙有風度地停了半晌等她咳歇,不料她越咳越連綿、起勁。惱火地將電話丟到桌上, 他拿走她手中搖搖晃晃的盤子,怕她一個不穩死傷無數。 「回房間去。」老是礙手礙腳。 海遙憋住喉嚨的搔癢,朝黑炙比手畫腳了好一陣,才期盼地瞅著他。 「什麼?」他又不是天才,笨。 「我……」她吞吐了好半天的口水,總算艱澀的吐出一個扭曲變形的音。 「炙帝啊,小美人身子很虛,你可別端著那張冷臉嚇壞她。」「和」扛起護衛之責移近 海遙,想保護她免受迫害,卻被她遠遠擋在幾呎之外。 「我天生如此。」黑炙橫他一眼。她要淋雨關他何事,這幾天他們老是有意無意地防著 他,把所有責任往他頭上推,怕他一個不小心就把這個笨女人孱弱的生命焚毀。 「咳...咳...」撒旦又在吼爺爺了。海遙邊咳邊拉黑炙的衣袖,「別氣...」 她強按捺下咽喉如火燒般的不適,痛苦地擠出殘破不堪的低求。 「閉嘴。」黑炙聽不下去。躺了五天,打了無數管針,吃了那麼多包藥,她還是一副虛 脫得隨時會倒地的樣子,浪費人家的東西。 據她側面了解,這個女孩根本不是長老們的親屬或朋友之女,和「炙帝」好像也沒什麼 關係,竟能自由的來去「炙帝居」。她以「炙帝」的準新娘自居,尚不夠格住到這座聖殿來 ,為何她這般特別,能讓所有人將她捧在手心細心呵護? 「用筆寫會比較舒服。」駱淡凝隨手拿起桌旁的留言條和筆遞給她。 「謝謝,我叫海遙。」海遙寫下感激,撕了給她。 「我們交個朋友可好?」駱淡凝友善地在黑炙身邊站定。 「嗯。」海遙笑容滿面,點頭如搗蒜。朋友,第一個可以談心的女性朋友,真好。 這個女人在搞什麼鬼?黑炙斜睨駱淡凝一瞥,推海遙落坐。 海遙拉黑炙一併坐下,埋首振筆疾書,一點也沒發現「和」訝異的眼神和駱淡凝略顯妒 意的嬌容。 「有事就說,反正妳的話一向不少。」黑炙懶得去理會後面那兩雙偵測的眼光,閒閒地 催促。 「嗯。」海遙羞窘地紅了臉,忙將寫好的第一張小紙條先塞給他。 「妳什麼時候成了管家婆?」不過出去一天,事情就交代了一大堆。黑炙看過一張又一 張紛紛飛至的紙條,諷刺的神色逐漸斂緊。 交出最後一張,海遙收好紙筆,迅速地移到椅子的最角落,盡量縮減病毒感染的範圍。 她要自己一個人出去逛?黑炙懷疑地漾出一朵淺淺淡淡、飽含了看戲意味的笑容。 「呃?」她揮揮手,欲引起黑炙的注意。電腦展開幕當日她便和婆婆去逛過世貿了,那 裡目標很大,而且「青燄山莊」的名號好像也滿響亮的,應該不會找不到方向回來。 躺在床上的這些天,她想了又想,決定自個兒出去闖一闖,一步步適應外面,以訓練自 己的獨立性,不能再動不動就纏著撒旦和爺爺們了。他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她得慢慢習慣 孤單。 第一步很困難,她明白,可是不踏出便永遠沒有成長的機會。 「妳了解自己的身體狀況?」黑炙意興闌珊地交疊雙腿。每天晚上跑到他房門口借睡的 膽小鬼,竟然挑在氣息將盡的時候表現她勇敢的一面?她已經不是一個「笨」字可形容,簡 直是愚不可及。 海遙想了想,有些猶豫地點點頭。「我撐得住。」她拾起紙筆,寫好後丟給他。她已經 出去過無數次,通往山莊的路就一條,不會迷失的。 天,黑炙這視女人如糞土的孩子居然肯拉下身段同小美人說話? 「和」吃驚地移到他們對面觀察。該不是小美人借宿「炙帝」門前經月,終於喚出他泯 滅已久的良知吧! 「暴斃前記得打通電話回來知會一聲,好讓那些囉唆的老傢伙去替妳善終。」身體不適 還想出去禍害別人。世貿中心人山人海,動不動就昏倒的人哪有那個資格去湊熱鬧。 「呸呸呸,晦氣。」死孩子,在老人家面前提到最禁忌的誌題。 撒旦的嘴有時候真的不太好。「咳……咳……咳咳……」我沒事。海遙指指自己,搖搖 手保證。 「妳有沒有事不必告訴我。」解讀出她的手勢,黑炙溫和地咧大嘲諷的笑容。「以後要 出去就出去,沒人會攔妳。」 這是她第一次自己一個人出去,她以為撒旦會想知道她的去處,或給她一些鼓勵。海遙 略微失望。 「炙帝」挺在意海遙的,如果他肯花這種精神跟她說上幾句詰,即使是語氣惡劣也勝過 不理不睬。駱淡凝得體地凝視黑炙。他是個冷酷又沉穩、對女人十分垢病的壞男人,誰拴得 住他的心?她躍躍欲試。 「小美人要出去啊!」「和」頗為驚訝。「好,出去走走也好,記得早點回來。天氣越 來越冷了,妳穿這件洋裝太薄,別忘了多添幾件衣服。還有啊,爺爺們的衣服和用品都夠用 ,妳別再替我們買了。身上還有沒有錢啊?」這孩子真傻,他們給她的零用錢,她大部回饋 在他們身上,自個兒很少留著。 海遙猛點頭。三千塊應該夠用了。 「差人載妳去可好。」他實在放心不下,若是義老哥及乎老弟在家,一定會跟著去。 唉,如果不是職責在身,他也想跟著去啊! 海遙堅持地搖頭,起身朝駱家小姐致意。她得習慣自己打理一切才行。 「好吧!小心走,小寶貝。路上如果有陌生人和妳搭訕,或有人車子發不動要妳幫忙, 妳可千萬別理他們。最近的人壓抑過了頭,什麼事那幹得出來。」「和」送海遙到大門邊, 殷殷叮嚀。 十八相送也不過如此了,囉哩叭唆的老傢伙。黑炙沒好氣地重拾電話。 「爺爺放心,我會盡快回來。」海遙感動的揮灑起一直握在手中的紙筆,笑著將紙條塞 進「和」的手掌裹,想寬他的心。 這孩子寫些什麼,有中文、英文和日文,他有看沒有懂。「如果覺得累就打電話回來。 電話號碼妳記得了嗎?」「和」追至長廊,直到海遙丟給他一個滿意的答覆才肯進門來。 「長老,海遙不會有事的。」駱淡凝好笑地看「和」坐回原位。 「駱家姑娘,快幫我看看小美人寫些什麼?」他將紙條拿給她。 黑炙聽他一喳呼,隨意拿出口袋裹的一疊紙條瞧著。她能夠流利的使用三國以上的語言 ,她的功夫底子不錯,她能輕易掌控人心,包括孤僻成性的婆婆。她的來處可疑。 「喂……喂……少爺……少爺……」再次被冷落在彼端,又不敢擅自斷線的錢克安,無 奈的聲聲催。 黑炙拿正話筒,沉思了一會兒,作出決定。 「克安,查出她的來歷。」自然而然放低音量,他絕不想多心的長老們聽到。 「誰?」錢克安掩不住笑意,早把那頭喧嘩的內容聽進七、八分。 「再問你的麻煩就大了。」 ◆◆◆ 入了夜的山林,蕭瑟寂寥,飄浮著詭譎的危險之氣。 「咳……咳……」 不知道撒旦會不會喜歡這件灰色毛衣。海遙快樂他拎著袋子,漫步在昏黃路燈下的荒煙 蔓草間。 買衣服剩下的錢只夠坐到路口,無所謂啊!為了撒旦,走一小段路也不算什麼,他為她 做的何止這些。 叭叭!後面疾駛而近的汽車,見前方形單影隻的美佳人孤身漫步在山徑間,趕緊鳴出友 誼之聲,表明熱切搭載小姐的心。 海遙退到一旁,莞爾地擺擺柔夷,表示不用。從山上一路行來,這是第三輛了。爺爺們 想太多了,依她看,大家的心地都很好呀! 海遙的思潮猝然被後方窸窣的草動聲打斷,正想回頭探查,草叢裡忽然竄出個悚動的陰 影,狂猛地欺上前,緊緊捂住她的嘴。海遙眸光一凜,直覺抓住對方的手腕,曲肘後撞來人 的腹部,並一鼓作氣側身摔出歹徒。 她……她怎麼甩出那個人的?望著眼在地上的人,海遙驚呆了。 身形矮小的歹徒迅速爬起,操出口袋森亮的匕首,凶殘地劃向發呆的海遙。海遙驚愕之 餘,措手不及,直覺地揚起手臂掩住臉孔。痛!待她意識到自己中刀後,人已騰空連續後空 翻至數步之遙,避開那刀刀致命的白刃。 「為……」她灼痛的喉頭來不及吐完話,煞氣重重的精悍男子即閃著陰狠的緝殺之意疾 衝而來。 他為何非置她於死地不可?海遙轉身逃命時不停自問。後面那串驚悚的腳步聲催亂了她 的心跳,她不敢回頭,沒命地奔逃。 前面還有一個?海遙簡直不敢相信地頓住腳步。為什麼,山莊就在前面了呀!被兩個高 矮不一、氣息一樣肅殺的男人夾擊,她的嬌容瞬間刷白。怎麼沒車來?剛剛明明還有幾輛車 經過的。 「別怕。」堵在前頭的男子沉著地步人黯淡的燈光下。 她認得這位伯伯,在世貿時他曾經和她談過話。原來他是壞人! 小葵完全不認得他了。孟良苦澀地看她驚恐的黑眸冉冉升起一股敵意。扶養了二十三個 年頭的女兒竟然認不出自己,情何以堪。 「到後面去。」警戒到追兵咄咄逼近,孟良陡然厲喝。 「沒你的事,不想橫屍街頭的話就閃開。」業已追至的凶神惡煞厲聲恫喝。 殺手。「退到後邊,快點。」孟良關心地瞥著女兒滲著鮮血的袖子,幸好她今天穿的是 牛仔外套。 他們不是同一夥的。海遙放心地躲到他後頭尋求保護。 矮小的男人不肯罷休,持刀趁勢刺向孟良。盂良由眼角餘光瞟到那抹身影的挪移,一掌 將愛女推遠,準確地出手攫住直刺向自己的手臂,提腿下壓,借力使力地連續側踢對方的腦 勺。 「咳...咳...」 這位伯伯出手好狠。海遙瞠大眼睛看他劈手奪過對方手中的利刃,迅捷地抵住對方。他 不是想以牙還牙吧?海遙衝上前,擔憂地拉拉孟良,要他高抬貴手。 她竟然替這個人求情?換成是以前的小葵,她一定會追問出對方的來歷及動機,不會輕 饒了犯她的人。孟家人一貫稟持的家訓,「對敵人仁慈,便是對自己殘忍」,也被她遺忘了 。 「走!」孟良鬆開手肘,沉聲斥喝,等到殺手消竄於路尾,他才慢慢起身審視這個完全 變了個人的女兒。看小葵一臉幸福滿足的樣子,救她的人似乎把她照顧得很好。 這位伯伯哀沉的眼神好熟悉……海遙思索著往回走。 「妳不是要往那邊走。」孟良亦步亦趨緊跟著,不時豎高耳朵觀察四周,深怕潛伏的殺 手不只一個,也怕縱了山的虎再次回撲。 海遙拿出隨手故存口袋裹的紙筆,寫好後反手遞給他。 她替別人買的毛衣掉了。盂良忍不住笑了。小葵可從不曾買過任何衣服給他或舒義,想 必這個人對她很重要。 「謝謝伯伯救了我,我叫海遙。」灼人的手臂隨著時間的流逝加速發燙。海遙忍住痛, 拾起袋子,又寫了一張紙傳給他。 「妳叫海遙。」孟良寵溺地隨她回轉。小葵既然安於現狀又失憶了,他也不忍心改變什 麼。對於好不容易得回的女兒,他只想珍惜,不管是過去堅毅獨行的小葵,或是眼前這個嬌 柔得讓人打從心底疼惜的女兒都一樣。「我有一個女兒叫孟葵,她和妳一樣大。」他感傷地 說。 「我?」海遙無言地指著自己,又振筆疾書,交出她的疑問。 她不知道自己幾歲。孟良心中一慟,忘形地摟住她,鼻音濃重,「妳看起來像二十三歲 。」 這個懷抱和撒旦的完全不同,除了溫暖外,還有一種親情的溫柔,使人懷念。這位伯伯 只是一個萍水相逢的陌路人啊!為何她會覺得懷念?海遙怪異地推開他,故意咳了咳,手指 點在口罩上,提醒他會傳染。 「對不起,失態了。」孟良沉穩地收起感傷,推她繼續走。他得看看救小葵又把她妝點 得像公主的救命恩人是誰,再考慮要不要接回小葵。本以為她留在原地會安全些,沒想到對 方搶先一步找到小葵。「手沒事吧?」 海遙多謝關心地輕晃腦,驚嚇過度的容顏依然雪白得擠不出半絲血色。 兩人靜默定了一段路後,海遙的眸子因入目的宏偉建築而亮了起來。她興奮地拍拍孟良 ,纖手遙指前方那座古色古香的山莊。 「青燄山莊」?孟良極其震愕。 「是誰救妳的。」嚴肅的面容頓生波瀾,他難得激動地拉住她。在世貿那裡他只知道小 葵失憶,才會一直跟蹤她到這條小徑,卻萬萬沒想到會因而救了她,還發現她的救命恩人竟 是「青燄門」的人。 伯伯的臉色忽然變得好奇怪,他會不會是想對撒旦不利?他出手很狠呢!海遙防備地瞪 著他。 「青燄門哪個人救妳的。」她眼露凶光的樣子倒有幾分小葵的氣勢。孟良頗感安慰地苦 笑。 他的口氣真的不太好。海遙輕輕排開他的手,邊咳邊沒命地往山壯跑,跑到一半才定住 身子回望他。 「謝……謝……」差點忘了要向人家道謝。她謙恭地一鞠躬。 如果是「青燄門」,他便能安心將小葵暫時寄故於此,她待在這兒會比回到他身邊安全 許多。孟良不捨地戀視女兒的嬌容。小葵現在的模樣像個道地的大家閨秀,洋裝和甜美不設 防的笑容妝點出的荏弱,一向是小葵最無法容忍的束西。 小葵喜歡明快、行事便捷的裝束,長髮常編得一絲不苟,絕不會像現在一樣披散著,添 增自己纖柔的氣貿。她這頭烏亮得湛籃的秀髮,若非應允她媽媽在先,怕早已剪去了。 「小……海遙,手臂的傷快上藥,妳可以自己療傷,能不麻煩別人盡量不要。」孟良端 出為人父的威嚴命令道。人情最難還,他暫時把女兒寄放在這裡,等一切塵埃落定後,再來 要人和謝恩。「別再輕易受傷了,剛剛那個人絕對不是妳的對于。眼要明、心要靜、膽要大 、氣要沆、出手要快。」 眼明、心靜、膽大、氣沉、出手快。這些話好熟…… 「好好照顧自己。」孟良安慰地轉開身,突然又回首端凝她。「妳穿這樣很好看。」 感謝阿義臨時約他到世貿討論小葵的事,否則茫茫人海中,他又怎能再次尋得女兒。若 非骨肉相連,他可能也認不出脫胎換骨的女兒,阿義不就沒能認得出戴著口罩、娉婷玉立的 小葵嗎? 哦!真的嗎?她這樣穿會很好看?海遙錯愕地低視自己沾了血漬的米色洋裝和深藍色牛 仔外套好半晌,再抬頭時,孟良已沒人蓊鬱山林間。 ◆◆◆ 偷偷從側門進浴室,海遙藥箱一拎便逃了出來,在「炙帝居」逛來逛去,尋找安身立命 之所。 三位爺爺若是知道她的雙臂被人砍傷了好幾刀,一定會很難過。她不能在主屋上藥,爺 爺們全都等在大廳,可能是門口的人通知他們她回來了。 「咳……咳……」 去哪裡好呢……啊!花園好,那邊有燈光,這麼晚了也不會有人去。 手臂疼得受不了的海遙,一口氣衝到花園的吊籃坐下。放好袋子和藥箱後,她忍痛地脫 下外套、口罩,先挽起黏著傷口的一邊袖子,再捲起另一邊時,下唇已因忍耐而咬破了皮。 只是淺淺的幾道刀傷,應該不會痛才對,要勇敢,不能叫出聲。 「啊……痛!」虛脫無力地埋著頭,海遙決定休息一會兒,等那如萬蟻鑽動的痛癢過去 再上藥。 什麼聲音?從暗房循聲而出的黑炙,一出來就看到那個背對著自己的吊籃裹隱約可見一 團蜷縮的人影。 原來她安然無恙回來了。黑炙笑笑地腳跟一轉,走出花園。該死的三老應該可以閉上嘴 巴,還他個安靜的空間了。 好多血啊!海遙強按下不斷翻滾的胃酸,一咬牙,將上了消毒水的棉花貼上醜陋、血水 滲流不止的傷口。 「好痛……」她悶吟不止。那個人為什麼要砍她,是不是她以前曾經做過什麼對不起他 的事?「咳……咳……」 她在鬼叫些什麼?無形的線不知何故綁住黑炙的腳,他停在花園出入口的拱門下,幾度 回望、舉足,就是邁不出步子。 真的好痛。海遙暗吞淚水,反覆俐落的消毒、上藥、纏繃帶,然後頓住。那位伯伯說的 沒錯,她對包紮這種事很內行。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夜深了,別怪聲怪調……」黑炙悄悄往返,嘲諷的聲音消失在入眼所見的震撼裡。他 以為他看到一隻受傷的貓咬著白紗布,拙手拙腳在替自己療傷,這幅奇怪的聯想不經意地逗 出他的笑容。 撒旦?海遙驚慌失措,想藏起醜陋的雙臂,卻因包紮未竟而動彈不得,僅能側過身盡量 遮掩。 她的手!黑炙經她這麼一閃躲,可將她受創的雪臂看得清清楚楚。 「這是怎麼回事?」他摒走笑意,粗蠻地扳回她閃避的身子,托起她包紮到一半的皓腕 上下檢視,淡漠的面容逐漸黯沉,甚而瀰漫了地獄來的陰陰寒氣。 猶咬著紗布開不了口的人兒,可憐兮兮的以搖頭代替答覆。 刀傷!黑炙渾身抽緊,眸光閃爍不定,極力克制地由上了藥的左臂審視到未上藥的右臂 。難怪她哀吟個不停,總合兩臂加起來,她一共被砍了三刀。他想殺人了。 「沒……事……」卸下口中的障礙物,海遙推他離開,不希望增加他的負擔。 黑炙陰瞪那隻驅離的血臂,憤然不語。心痛,他該死的竟會因而覺得心口隱隱作痛。 「你……」海遙作了個睡眠狀。「我……」她重新拿起紗布熟稔地包著,表示她自己能 處理。「沒事。」最後她縮回手,沙啞地結語。 「妳到底有沒有判斷力?」對她匝而言,傷口要深到見骨才算有事吧! 海遙瑟縮了一下,愣在當兒,不知如何作答。 笨,表現勇敢給誰看。又沒人會喝采。她為什麼不像一般女人一樣哭天搶地。黑炙抓回 她掙脫的手臂,臉色陰晴不定。不懂得哭叫,她至少可以藉機贏得他的憐憫,而不是逞勇或 當他是傳染病一樣,急著想送走他。 他在生氣了,光肴那雙翅膀揮得又快又急,就知道他很生氣。她不就是不願意他心煩, 才要他回房去的。 拾起紗布畏縮地啣著,驚慌的海遙不時溜動眼珠子向上瞥視,一邊提防他可能爆發的怒 氣,抖顫的右手邊駕輕就熟地捲動紗布。 「不要再纏了。」 「呃?」她包紮的手未曾停止。 「我說不要再纏了!」黑炙撩動肝火悶吼完,反身折回暗房。那種普通的藥水會留下疤 痕,她不懂嗎? 嚇了她一跳。她覺得自己纏得很漂亮啊!海遙納悶地盯著包紮大美的紗臂,決定繼續 。 黑炙去而復返,見她已包裹好左臂,可不高興了。 「不是叫妳別再包紮了嗎?」他蠻不講理地拆掉她的傑作。 「為什麼?」情急之下,她困惑地脫口而出。咦?喉嚨好像比較舒服了。 「重新上藥,用這個。」嫌惡地丟開沾了血漬的紗布,黑炙不快地把手上青色鑲金的藥 盒丟給她。 海遙懼於他不怒自威的氣勢及高大身影的壓迫,問也不問,乖乖扭開盒子便塗抹了起來 。 她就這麼信任他,不問問看他拿給她什麼藥膏?黑炙欲走還留的腳不知不覺生了根,放 不下她。 「你……咳……」她揮揮手,要他走開。不知道為什麼,她很不喜歡療傷時有旁人在側 ,那讓她覺得自己全身赤裸被觀賞一樣的不自在。 二次趕他走?她不是很喜歡纏著他看東看西、扯天扯地嗎?黑炙衝著一股倔氣,依她而 坐,不肯離開。 撒旦那凶惡的眼神好像要吃人似的,裹面不時迸著熊熊烈焰。海遙不動聲色,偷偷摸摸 變換了方向,背向黑炙。 她一百八十度大回轉,籃子居然沒晃動半下?還有這些傷,分明像仇家所賜。黑炙不期 然記起他撿回這個笨女人的那一夜,她脖子上有道明顯的勒痕。 她到底沾惹了什麼麻煩,竟有人非置她於死地不可? 「這些傷怎麼來的?」他若無其事地轉回她的身子。 「不知道。」她專心於包紮,並努力忽略他的存在。 「不知道,人家會無緣無故砍妳這麼多刀?」黑炙意帶嘲弄的眸光悠悠轉冷。她的命是 他救的,誰都沒資格動她。 「不曉得,咳咳……」她又驚又憂地上好藥,準備重上繃帶。如果這整件事源自她失去 的過去,她該怎麼辦?絕對不能連累好心的爺爺和撒旦。 「再胡思亂想也沒用,妳已經連累很多人了。」一眼就被看透,活著有什麼意思? 「是嗎?」原來不知不覺中,她已經拖累很多人。 想疼她。黑炙深深凝視她羞愧低垂的愁顏,不太能面對自己的掛念,也不想去適應這種 侵蝕意志力的心境。「快點包好,回去睡覺。」他只是同情她,像同情一隻無家可歸的流浪 貓。黑炙鬱氣橫生。 「今晚我可不……」她想睡在最靠近他的地方。 「不可以。」不用聽完他也曉得她的妄想。那票叨絮的老傢伙若知道她又夜宿在他門前 ,鐵定會公報私仇,轟到他精神崩潰為止。」不在屋裡療傷,妳跑到這這吹冷風?」聽到她 幾聲不適的輕咳,他才猛然憶起她的愚行。 相處了一個月,撒旦還是很討厭她。「爺爺們。」她盡力擠出最完整的回答。 笨到無話可說。浴血而回就罷了,夜深露凍還顧忌那麼多,手臂冷得連雞皮疙瘩都冒出 來了。想自殺就別回來惹人厭,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女人天生麻煩。 她自立自強包好左臂,緊接著換右手。「咳……咳……」 黑炙抓起她的外套丟給她,「套上。」 「好痛!」不巧被過硬的鈕釦擊中傷口,海遙失聲慘呼。 臉色一緊,頗為惱怒的黑炙拎回外套,僵身向前傾,替她披上。「給妳三天時間保養喉 嚨,下星期妳必須把所有的事完完整整說出來。」他才不管老傢伙會不會擔心,她的手為什 麼被傷成這樣,才是他想知道的。 「嗯。」海遙為免將感冒病毒傳染給他,不自覺地在他俯身靠向自己時,頻頻往後傾斜 ,只顧著保持一定的距離,卻不知她的姿態像極邀吻的熱戀女郎,挑逗人心。 背已彎成那種弧度還能撐住?服了她。黑炙渾然不覺地漾出一絲隱含著嬌寵的笑意。 「別再退了。」他摟回她,情難自己地輕啄她因病益發紅潤的櫻唇,而後石化了。他在 幹什麼? 「會傳染。」海遙急急捂住嘴。 那聲破碎、驚慌的嚶嚀,依循軌道執著地鑽人黑炙的心,於是他向來無波也無浪的心湖 ,激狂地掀起滔滔巨浪,不能呼息了。 氣悶地拉正她後,黑炙浥鬱於理不出心頭那團紊亂,乾脆離開迷霧籠罩之地朝暗房走去 。 「黑炙。」海遙突然看到置於一旁的紙袋。她迅速結好紗布,拎起紙袋跑向他。「給你 。」 岑寂地立在陰影處,黑炙面無表情、幽幽地瞪視那只灰褐色紙袋一世紀之久,表明他的 不願接受。 「送你的。」海遙執起他的手,笑意盎然地硬將紙袋塞給他。 「不必。」他殘忍的放任紙袋滑落。 「為什麼?」海遙撿起袋子,哭聲哭調。她挑了好久才挑到這件毛衣的。為了這件衣服 ,她幾乎花光了計程車錢,步行回來才會受傷啊! 黑炙再次被她殘破得讓人不得不皺眉的心碎嗓音絆住腳,莫名地舉足不前。 「裹面是什麼?」他頗為浮躁,粗糙的嗓音不再低沉富有磁性。 「衣服。」乍現的希望大舉掃去海遙眼底的失望,她整個人連同聲音都生氣勃勃了。 替他買衣服?他的衣服有專門的設計師為他打理,外頭那些成品沒一件像樣的,哪能穿 出去見人。 「很好看。」她擋住他的去路,快樂的拿出袋中的毛衣,高高舉起。 黑炙一看到毛衣的款式,俊臉即刻重重拉下。 「難看。」他最討厭高領毛衣,笨重、一個不留神就窒息。 「真的嗎?」期盼萬分的光潤小臉瞬間黯淡。 「非常難看。」黑炙快步越過她。 「所以你不要是嗎?」爺爺們也不適合,這個尺寸對她來說太大了,克安又不在。如果 他不接受,她該給誰穿啊? 「自己留著穿。」進入私人的世界,他冷漠地將她摒除在心房之外。 海遙落寞地望著衣服發呆。想想也是,撒旦住的地方寬敞遼闊,雖然到目前為止,她還 不知道「青燄門」是什麼,卻多少知道撒旦家很有錢,他什麼都不缺。 筋疲力盡地蹲了下來,順著衣服看到受創的手臂,海遙不由得愈加憂傷。 不想當個累贅卻事與願違,希望為撒旦做些什麼,又總是弄巧成拙。老天,她該怎麼做 才不會牽累到任何人?如果那個惡煞真是她以前結下的恩怨,他一旦知道她住在這裹,會不 會窮追不捨,威脅到爺爺和撒旦他們? 腦中的疑問倘若全是肯定的答案,她便沒有資格再待在這裡了。那麼,她又該何去何從 ?感傷莫名的海遙未能想透一切,忽然被騰空抱起,還來不及呼叫便落入一副健壯的胸膛裡 。 撒旦。 「不想三個老傢伙囉唆,就把毛衣穿上。」不由自主倚在窗口窺視許久,黑炙受不了她 的愚蠢,恨恨地被逼出。 海遙褪下浴血的外套穿上毛衣,小臉疲憊地依靠他的肩,烏潤的眸子盡是無所適從的迷 惑與眷戀。 「喜歡你。」所以希望能為你做些什麼。閉上眼睛,她鼻音濃重的睏盹語音,拜喉嚨沙 啞之賜,模糊難辨。撒旦不接受她的心意,害她有一點難過。 濃而不膩的甜蜜不疾不徐,像要滋潤、滲透地流進黑炙的血液,徹頭徹尾甜了他一身, 一吋吋蠶食他囤積一晚的憤懣和鬱氣。 她說喜歡他。 他不想卻聽得格外分明、清晰。更該死的是,他的心為此而雀躍了。這類稀鬆平常的表 白,他聽了何止千百遍,向來皆只有厭惡,沒有哪一次在意或心動過,為何獨獨對她…… 主題: 撒旦的羽翼-6 第六章 「除了喜歡運動外,我同時也是位財務分析師,精通投資理財……」長老們說她得主動 出擊,不然「炙帝」不會將她故在眼底,所以她厚著臉皮來了。 「要我讚美妳,妳可能要等好幾輩子。」敢打斷他打坐的人也不多了。 「不是的,我只是想讓你了解一下我。」讓一位大家閨秀說出這樣跌股的話,這人實在 不懂得燐香惜玉。 「了解了又如何?」黑炙勉為其難牽動了嘴角,有大笑的衝動。要他了解她?這個女人 的智商數不會是負的吧。 「你應該知道,我……我是令尊內定的紅妝新娘。」駱淡凝盡可能含蓄地表達愛意。如 果不是他漠視自己已到離譜的境界,又若不是傾心於他,要她貶低自己的格調倒追男人,對 駱家閨女來說確實是天方夜譚。 「走開,我沒興趣聽妳囉唆個沒完。」冷冷一笑,閉目打坐的神態多了厭憎的不耐。 怎麼說她也算是「青燄門」的客人,身為主人的他不該如此無禮,這個目空一切的狂人 不幸挑起久蟄她心的鬥志了。 「無論如何,你有權知道我會接受這樁婚姻,因為你……吸引我。」感情可以慢慢培養 ,她有自信成為他喜歡的女人。 黑炙嘎啞地冷笑兩聲。 「如果我說……」沒見過態度這般狂狷的男人,她的得體婉約看在他眼底什麼都不是。 「還有什麼廢話沒說的,就用最簡潔與字句說出來,我沒那麼多耐性陪妳耗。」這聲淡 漠似輕柔的旋律,夾雜了磅礡嚴峻的駭人間奏。 她才剛進來,和他說不到三分話呀!「麻煩請睜開眼睛,你這樣我實在很難繼續談下去 。」他過人的模樣十分賞心悅目,如果能除去那處處顯現的無禮和狂妄,她幾乎可以打包票 保證,全世界雕琢得最完美的生物必是他無疑。 「誰在和妳談了?」他嗤之以鼻地羞辱她,毫不保留。 駱淡凝上了淡妝的嬌容掩不住那抹紅豔如火的羞窘。氣死人了,當他用目中無人的口吻 侮辱她的同時,她居然還為他那天生的高傲氣質神魂顛倒。 「我會是你的賢內助,所以……所以請你接受我。」不能太快打退堂鼓,既然黑伯伯萬 中選一挑了她,她便得爭氣些。 猶臉紅心跳的駱淡凝不請自坐,打算來番懇切的長談。 「無福消受。」狀似冬眠百年的俊臉,只肯輕蔑地張合無情的薄唇,不肯善良地惠賜佳 人一瞥。 「我們的配對已成既定事實。無論如何,請你慢慢敞開心懷,接受……接受我對你的一 片心意。」真羞人,以往她只有接受別人掏心的份,何曾這般低聲下氣表態過?他應該要感 動萬分才是。 「既定?」黑炙懶洋洋地揚聲大笑。癡癡傻傻、不經意被勾走三魂七魄的駱淡凝,貪戀 他堂堂的好丰采,未曾留意丰采之外的冷酷、絕情和厭憎。「滾出去。」猝不及防地沉了聲 ,黑炙徐緩地睜開冷硬的黑眸,瞪得她魂飛魄散。 「我……我……」駱家小姐一時應付不來急轉直下的狀況,手足無措地軟了手腳,委屈 的淚水急湧至眼睫。誰說女人變臉像變天,這人片刻前無禮尚稱上溫和的面容,和現在這副 粗野、巴不得撕碎人的獸相比起來,才叫可觀。 「爬不起來,用滾的也可以。」他相當樂意做個落并下石之人。 「不……不……」驚魂未定又逢此語,駱淡凝嚇了好大一跳,結結巴巴的語不成句。 「炙帝」真的好殘酷。這些日子,她見海遙常常愉快的在他身邊走動,還以為他是個好 親近的人,沒想到一切都是假裝的。原來他那副俊秀優雅的外貌下,潛藏著未開化的獸性, 和一顆由冰塊雕製而成的心。 「給妳兩分鐘時間爬出去。」黑炙輕輕柔柔地低喝。 誰來扶她起來呀?駱淡凝被他毫不留情的語氣嚇得泣涕如雨。 「黑炙……」海遙依約前來,驚見駱家千金哭得唏哩嘩啦。「小凝,妳怎麼了?」她憂 心仲仲地跑向她。 「海遙……」駱淡凝傷心委屈地撲在小自己一號的海遙身上尋求慰藉,無意中擦撞到海 遙不欲為人知的傷臂。 「別靠我太近,我的感冒還沒好。」海遙淺蹙眉頭,悶不吭聲地強忍了下來。 「不要。」自尊心嚴重受創且餘悸未平的駱淡凝,死都不肯鬆手。 海遙兩道彎彎秀眉,挨不住疼痛,糾葛成團。 「時間快到了。」黑炙出聲提醒。老頭的眼光好得令人讚嘆,竟然丟這種垃圾給他。 「時間快到了?」海遙不解。 「你一定……一定得救我,海遙。」駱淡凝失卻冷靜,又驚又怕地摟緊她,哭得難分難 解。 救她?「妳怎麼了?」海遙見她抽泣得厲害,不禁心生難過。「不舒服嗎?我去請醫生 。」她移動腳步。 「不要走。」駱淡凝拚命抱住求生浮木。 「要哭回房裡去哭。」 「嗚……」乖巧的她品學兼優,聰慧得體,備受家人及師長的寵愛,未曾受過絲毫委屈 ,他怎麼可以這樣待她。駱淡凝哭掉了優雅、端莊的表相,非常不甘心。 「兩分鐘到了。」黑炙起身,抓了海遙就走。「這裡留給妳盡興。」 「海遙別走。」需要人安慰的大小姐頻抹淚,糊花了美麗容顏,賭氣地拖著海遙不肯放 手。 夾在中間的海遙幾乎被兩方的拉扯撕成對半。黑炙眼見血色自她嬌豔的臉迅速撤離,手 刀一揚,來不及細思量便已敲掉駱淡凝黏人的十爪。 「你……你……」駱淡凝呆愕至極地撫著麻痺的手腕,如遭雷極。他敢出手打她!敢情 他以為她不會武術嗎? 羞憤交加的駱淡凝縱身飛起,橫腿疾掃向黑炙的臉。抱著不明所以的海遙,黑炙以靜制 動,笑笑地瞬間移位。駱淡凝不信邪地一踢再踢,飛躍的身影步步進逼,非要踹得對方鼻青 臉腫不可。 也只有輸不起的人,才會像發了瘋的野狗般,緊追著人不放。黑炙輕鬆自在的挪了又挪 ,移了又移,且退不攻,隱忍怒氣不與她一般見識。安適地窩在暴風中心的海遙,不明白背 後的人何以突然靜止不動,又看到駱淡凝殺氣騰騰地直直劈來,危機感頓生。 保護撒旦。海遙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掙脫出黑炙的胸膛,及時持住來人的腳踝,拉下 她,反身使了記迅捷的迴旋踢,狠狠將不明所以的駱家小姐踢到數呎外的地板癱著。 「海……海遙。」驚駭至極的駱淡凝抱著肚子,怎麼也不敢相信會發生這種事。她以為 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她們已經是朋友了,而且她並不知道海遙有這等驚人的好身手。 「我……我……對不起。」發現自己誤傷了人以後,海遙慌了手腳挪向她,直想賠罪。 黑炙撈回她,制止她接近惱羞成怒的紅臉千金。 「為什麼?」一腳被打敗?誰能忍受這樣的屈辱。駱淡凝嚥不下這口鬱氣。 「我不是故意的。」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老是有這種意外之舉。海遙急著扒開腰閒的 鐵鉗向好友解釋,越慌心就越急,一個不小心,那隻不為所動的大手便多了幾道抓痕。 「胡扯,妳明明是故意的。」駱淡凝拉不下臉。除了無人能匹敵的美貌外,她一直以自 己的好身手為傲,沒想到區區一個來路不明的海遙隨便一踢,就踢碎了她建構多年的美夢, 教她怎能不恨?枉費她一直當海遙是朋友。 她該感謝這個多是的笨女人,不然由他出手,她非殘即傷,哪還能開得了口。「撒潑的 女人面目相當猙擰,根本不能見人。」黑炙舔舐受傷的右手背,事不關己地拖著海遙往外走 。 「小凝,我真的不明白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請妳不要生氣。」怎麼辦,她無意中傷了 自己的朋友。海遙用力扳著越箍越緊的手掌,一心想贖罪。 他在護衛她。駱淡凝又妒又恨,理智、教養全撇到一邊。「我才是他的新娘,妳根本什 麼都不是,只是寄人籬下的麻煩,妳……」 啪啪啪!一連串厚沉、節奏緩長的掌聲響起,淹沒了駱家小姐激昂的怒言。 「再加油點,就可以入圍諾貝爾和平獎了。」不吝鼓舞的喝采人,刻意將沾血的腥舌點 了點彎成漂亮弧度的唇角,碩實頎長的身體具體呈現出從容不迫的優雅和原始蠻荒的獸性。 狂獅要撕碎她了!駱淡凝悚然一驚,下意識地快步退後。 「抱歉。」她說的對。海遙臉色微白地掩下眉睫。 原來小凝是撒旦的新娘,她根本不曉得這個,還以為她是爺爺們的朋友。經由克安天天 的越洋傳真解說,她已經明瞭「青燄門」所代表的權威和勢力,撒旦是領導人的兒子,自然 會有小凝這樣才貌兼俱的好女孩為妻。她不應該出手傷她,撒旦一定會怪她吧! 小凝的運氣好得令人羨慕,能長伴撒旦一生。 「海遙……」海遙疚愧難當的呢喃和飛白的雪顏亮燦燦地刺痛駱淡凝,她為自己一時的 口不擇言慚愧不已。她失心瘋了嗎?海遙根本不記得自己的身世和背景,動作完全是出於自 然反應,她到底在胡謅些什麼? 她想向海遙道歉,但不是在這個男人面前,她寧死也不要自尊再次掃地。 「能否告訴我一件事,她麻煩到妳了嗎?」黑炙拉開門,突然回首,舒舒懶懶地揚高眉 目。 駱淡凝不敢迎視那雙質問的厲眸,匆匆調開視線。 「不用客氣,妳剛才也沒有顧忌過什麼不是嗎?」等待的眸光悠悠轉沉。 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男人啊?駱淡凝欲哭無淚。 「說啊!」持平的音綢緩緩加入冷藏的冰度。 「黑炙,別這……」海遙的未竟之語猝然被一隻大手掩埋得乾乾淨淨。 「沒……沒有。」先前魂魄飄飛的驚懼感重回心底,駱淡凝以為自己暈眩得就要休克以 示歉意了。 「或者她曾經不小心走錯路,寄宿在貴府?」嘲諷如軟刀的聲音越磨越犀利,越冰越凍 人。 「也……沒有。」駱淡凝抬不起頭。 「沒有就別自以為是聖人的批判一切,回去修養好自己再出來教訓別人,免得貽笑大方 ,丟光妳祖上的臉。」他刻意加長損人的音律折煞她。 砰!黑炙帶海遙離去的關門聲,重重地撞痛駱淡凝的眼睛,斗大的淚水一顆一顆不聽使 喚地冒了出來。 被人不留顏面這麼一訓斥,她汗顏愧地,羞得險些自了,偏偏他教訓得極是。 ◆◆◆ 「你嚇到小凝了。」好像聽到小凝的哭聲了?海遙同情地望著厚重的拉門,踱不開步子 。 黑炙故開她,獨自走下台階,步向縱橫屋前的盂宗林。 昨天他收到克安傳來關於她的檔案,雖不願意直呼女人之名污染自己的靈魂,但為了求 證,他必須…… 「孟葵。」他慢不經心試探,喚得極為低沉。 海遙心不在焉地徘徊在道館前,並未聽見。 「有沒有聽過這個名字?」一次就夠了,他可不想…… 「什麼名字?」她貼在木門上專注地聒聽。很大聲,小凝哭得很傷心哪!要不要進去安 慰她? 天殺的,她沒聽見。 「孟葵。」富有磁性的嗓音加重了音階,慍惱的又呼一遍。 還是先等等好了,人在傷心的時候都不願意有旁人在場吧!到目前為止,她也只能接受 撒旦,大概是因為他看起來很強悍,禁得起風吹雨打吧。 「可不可以再說一次?」緩緩旋身,她終於肯賞臉地將注意力投注在他身上。 黑炙一點也不覺得榮幸,事實上地已經被她的極端忽視惹起了熊熊怒焰。猛然回轉,他 幾個跨步衝到上頭,拉了她直入迷蹤林。 克安說這片蔽天的竹林其實是座難度甚高的迷宮,要她別隨意走人,免得出不去。 海遙敬畏地隨黑炙竄來竄去,不明白沒有特別做記號,排列方式又幾乎一模一樣的竹徑 ,錯綜交雜,他怎能走來輕輕鬆鬆,不致弄胡塗?像她現在已經轉得眼花撩亂,辨不清東南 西北了。 「不要……不要再走了好不好。」說來傻氣,她總覺得再走下去,這片寒森森的綠林會 吞沒他們。 發抖了。在那份完整的紀錄裹,她可不是沒膽的女人。事實上如果報告屬實,這個女人 簡直勇敢得過火。 「我怕,怕竹子騷動的聲音。」莫名地感到害怕,海遙側身緊抱住他,蒼白的容顏訴說 著無助的軟弱。難怪撒旦的家她幾乎逛遍,獨漏這兒,原來是這種沙沙的風哮聲阻遏了她。 「怕就靠過來。」黑炙心頭一悸,不情不願展開手臂,形成安全的臂彎容納她。明知道 她的恐懼是什麼,他卻一意孤行地想證明她不是那個曾經冷靜得不像女人的女人,只因為他 拒絕將這兩個性情截然不同的個體重疊。 伊人鼻息淺促,悄然地移動位置,嵌人為她準備的懷抱。 「裡面有些什麼?」無論如何,就是止不住涼自內心那股寒氣,到底是什麼讓人打從心 底懼怕起這片青翠沁涼的竹林? 「竹子。」還在抖。黑炙擁緊她,忽然變換方向。這女人四歲時曾因其父好打不平,代 父受過,被棄置存竹林一夜以示警告,陰影就此深種。由此證實她的腦子的確忘了些什麼, 但骨子裹仍是那個冷靜的女人口--孟葵。他想知道她的潛意識還記得多少事? 看到亮光了。畏縮的蒼顏乍放歡彩。「我們要出去了嗎?」海遙如釋重負又有些罪惡感 ,」可是你不是想帶我進去看什麼束西嗎?」否則他為何拉她進來? 「錯了。」這女人的腦子越來越靈光,感覺也逐漸敏銳了。再來她會變得獨立,不需要 任何人。 原以為她不是老頭便是炎的女人派來騷擾他的,直到動作敏捷的克安將那份精采的資料 傳來,才證明了她的清白。她根本不認識任何青燄人,也沒必要懷有目的親近他,因為她的 身邊一直跟了一尊守護神。 有機會的詰,他倒想會會這號奇葩人物。死心塌地守著一個卑微的女人值得嗎?「有沒 有聽過舒義這個人?」他問得漫不經心,心頭卻生了不痛快。 「這個人是你的仇人嗎?」她擔憂地凝望他。 黑炙頓住身子,錯愕著。「是什麼原因讓妳這麼想?」 「你不高興了。」這回的怒氣還夾雜著一些別的情緒,她感受得到。 她絕不可能讀透他的心思。「我的情緒如何會影響到妳?」一走出茂密、詭譎的林子, 他馬上放開她,邁離她數步。 「會。」海遙坦蕩蕩地露齒一笑。 他隨口說說而已,這個女人何必笑得如此認真。 「為什麼?」聽到自己這麼問出口,黑炙氣壞了。他在卑微的乞求女人給他一個承諾。 不好,腦子有些脫軌了。 「什麼……為什麼?」她不明白。 他想聽她再說一次喜歡他。心底那聲直覺的答覆震驚了黑炙。他鐵青著臉,只肯不情願 地承認她的影子駐進心底,不願面對那聲又大又響、代表感情可能墮落的證明。自從看完她 精釆絕倫的半生事,他便一直有種她將要離去的感覺。怎麼可能,他怎麼可能牽掛任何女人 ? 「再說明白點可好?」海遙虛心求教。 先美細緻的白影恬淡地玉立於翠林前,竟出色美麗得怦動人心。黑炙撫貼心口,冷沉地 感受急促擂動的心跳頻率。 最近時常這樣,一意識她出現便開始發作,有可能是他被纏昏了頭,需要冷靜幾天。不 過,該面對卻轉身逃避,未免孬種。他是很瞧不起女人,那並不代表他會無聊得放過自己想 要的那一個,忠於自己的感覺才是英雄所為。 呼風喚雨的陳家老頭前天駕崩,也該去找歐陽先生聊聊天、敘敘舊了,聽說他很想念他 ,不能讓人家相思太久。 ◆◆◆ 滴答、滴答…… 天雨濛濛,這樣的日子較平常增了些水氣,多了些涼意,感覺極舒服。滴滴答答、滴滴 答答……倘若煩惱能隨雨水滴答光,該有多棒? 海遙愁眉不展的支起肘,坐在台階上賞雨。 一個多禮拜前,和爺爺及平爺爺隨撒旦去香港。同天下午,小凝垂頭喪氣的向她道歉並 告別,回澳洲去了,留守台灣的義爺爺也跟了去,說要向小凝的雙親賠罪,並說服小凝回 來。突然間人全走光,偌大的「炙帝居」就剩婆婆、警衛們和她了,變得好冷清。 好想念爺爺和撒且呵! 「海遙小姐。」「炙帝居」的守衛搖晃著黃綠相間的條紋大傘匆勿行至。 這些守衛先生好奇怪,為何叫她的待候都堅持加上小姐呢?她根本不是。「我不是小 姐,叫我海遙就好了。」 「門外有人找妳,能否隨我去一下。」來人不作正面答覆。 「可以嗎?」自從莫名其妙遭人劃傷後,撒旦便不准她踏出「炙帝居」門口一步,因此 她好久都沒能替婆婆送點心給大門口的守衛先生吃了。 「可以。」肅穆莊嚴的男人大方的點頭。 「好。」海遙快樂萬分地步下階梯,尾隨他去。「那人是男是女?」六居裹面就屬「炎 皇居」和「炙帝居」離大門最近,只要走幾分鐘就到了。 「男的,行為有點脫韁的樣子。」大門那邊的兄弟是這麼形容的。 「那就是無法控制是不是?我認識這種人嗎?」海遙困惑極了。 「他說是小姐失憶前的朋友。」有問必答的聲音多了幾許擔心。 「真的螞?」海遙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狂喜地輕呼。 「小姐,有些話我不得不提醒妳。」她那麼高興,這盆冷水潑下去會不會太殘忍。 「請說。」這人的表情好凝重,想必這句話很重要吧。 「小姐很容易相信人,基於保護小姐的立場,不管來客是不是小姐的熟識,我們都只能 恪遵職守,讓小姐和他談談話而已,還望小姐見諒。」 「這樣就夠了,真的。」唯恐他壓力過重,她刻意地強調。 被她認真的表情和笑顏看得突然不好意思的人,趕緊端正視線,朝遙遙在望的大門兄弟 們揮揮手。 叫囂了三、四個小時,舒義簡直不敢相信迎面而來那位纖柔的女子就是小葵,他找了一 個多月的心上人。 「不能再近一些嗎?」海遙央求的眸子微微黯然。這兒離門口還有一大段距離,對外頭 那位淋得濕答答的先生不太好吧。 「小葵!」她一舉手投足,甚至清晰可聞的呢喃細語,都不再是幻夢,活生生地存在他 眼前,顛覆了他激狂沸騰的心。那封匿名信所言句句屬實,小葵真的在這裡。 驚天動他的吼哮聲駭得海遙心慌慌。 「小葵?」彷彿為門外人痛苦扭擰的表情所感,海遙突然甩開身旁的守衛靠了去。 「小姐……」心驚膽跳的守衛把著雨傘,苦苦追在後頭,並作了手勢讓大門的兄弟看著 點。老天,誰都看得出來那名男子身上燃燒著一把烈焰,太接近可是會蟯成灰燼的。 柔亮的長髮、飄逸的長裙,她怎能忍受這種裝扮?又為何露出困惑不解的表情,當他是 陌生人一樣? 無名的恐懼像生了吸盤一樣緊緊盤據心頭,舒義恐慌了,為了一些令人發狂的預感。 「能不能給這位先生一把傘?」她同情地詢問駐在門口的守衛。 「給過了,他不要。」被誤認為硬心腸的眾家兄弟可委屈了。 不要,為什麼?「你說我叫什麼名字?」海遙在門口守衛層層攔阻下,識相地站在三公 尺遠的草地對門外人喊話。 不--!他不能接受這個。天啊!他要瘋了,小葵居然用那種陌生的眼神打量他,居然 尊稱他為先生?舒義緊抓銅門,猛烈晃動,「我是阿義、阿義、阿義啊?」誰來告訴他,這 只是一場短暫的噩夢,很快就會醒來。 「阿義?」對方癡狂的眼神提醒海遙要小心了。 舒義瘋了。「小葵,妳不能忘了我,我愛妳啊!」他急紅了眼眶,「你們開門放她出來 ,她是我未過門的妻子,把小葵還給我!」 「妻子?」不,她不要。海遙渾身的血液瞬閒流失,蒼白虛軟地顛簸了數步。怎麼可能 ,她喜歡的人是撒旦,不是這名男子,絕不是。如果她曾經愛過他,為何她沒有半點懷念或 熟識的感覺?一定不是,他是個騙子。 「對,如果不是妳突然失蹤,我們早就幸福的生活在一塊了。」舒義顫著聲,悲痛地哀 鳴,猝然頓悟到她的失憶是個絕機也是個契機。 「騙人……」無法接受這突如其來的震驚,海遙逃避地捂住耳朵拒絕聽。 「不是,我可以證明。」證明、證明……他用力回想她的習慣、特殊的癖好,然而那太 少了,小葵根本不讓人找到她的弱點……有了!「雨天,妳喜歡雨天,喜歡聽雨聲。」舒義 直指天空,滿懷希望地瞅著她。 她聽得清清楚楚。錯愕地垂下手,海遙無法否認這點。 「小姐,妳要不要進去了?」圍堵的人群中有人做了良心的建議。 「不!小葵,別走,我求妳。」她忘記他了,在他為她斷腸時,她居然狠心的遺忘了他 。小葵到底發生什麼事?「我還可以再舉例……妳怕……怕風吹竹林的聲音。」對,唯一能 讓她害怕的只有這個了。 海遙驚愕萬分的啞口無言。 「妳相信了,對不對?」她的表情絕不是歡喜。縮擰濕陸漉的臉龐,舒義管不得她的失 落有多明顯,一顆驚惶受怕的心終獲撫慰。至少她不再懷疑了,他們幸福的人生終將展開。 「別傷心,我無意使你難過啊!」他的哀求聲涵蓋了痛苦和神傷,任誰都無法置之不理 。 小葵不可能安慰人。「只要妳跟我回去,我就不會難過了。過來,跟我走。」瘋狂地撼 動大門,舒義伸長雙手渴求道。 眼睛好紅,莫非他想哭?現在進去,他會更加傷心。雨並不大,門簷又寬,這個人全身 濕透,到底在這兒等多久了? 海遙溜出人牆,走不利二步又被回堵住。「我想問他幾句話。」她小小聲要求。 「不能再近了。」眾人一致瑤頭。 「只要再前進幾步就好。」無力的人兒眼巴巴地眨動杏眸。 「恕難從命。」威武剽悍的群雄再次駁回。 「那……至少讓我看到他的臉,行嗎?」一定是撒旦要求他們看著她的,他去香港前曾 告訴她別給守衛人員添麻煩。奇怪,他為何專程到她房裡搖醒她,吩咐這個呢?難道她常常 惹麻煩嗎? 「小葵!」他們遮住小葵了。突然看不見意中人,舒義驚心動魄地叫喊。 人牆自動退開成兩排,依了小姐的意。 「我……真的叫小葵嗎?」其實她早就信了,海遙莫可奈何地凝睇那張焦急、過分熱切 的臉孔。 「妳叫孟葵,我叫舒義,要不是妳發生意外,我們早該是夫妻了。」舒義急欲喚回她失 落的全部,慢慢地滲透個人的美夢在裡頭。 「孟葵?」撒旦那天問的好像就是這個名字,難道…… 「孟伯伯也來台灣了,出來,我帶妳去見他。」他含著淚水顫聲誘哄。 「他是……」姓孟?腦海中忽然掠過一個熟悉的人影。 「妳爸爸啊!」連她最愛的爸爸她都……舒義發現他再也受不住椎心刺骨的打擊了。 他怎麼了?海遙大吃一驚,飛撲向癱跪於地的傷心人。 「你沒事吧?」試探的小手輕拍那雙抖顫交握、彷如寒不勝寒的手臂。 猛然抬起頭,舒義衝動的反手囚她人臂彎,不肯放人。 「小葵,我愛妳啊!」心痛的淚水隔著銅欄緩緩滴落海遙臉上,害她不知所措。 隨後緊張兮兮追來的守衛們合力扳著舒義上了鎖的雙臂。 「不,求你們別傷他。」海遙悲戚的懇求,呼吸逐漸困難。 「海遙小姐。」眾人沒了主意,為難地慢下動作。 「拜託……」 屈服在她苦苦的哀求聲裡,盡忠的青燄人唯有目光炯炯地監視著,退居兩側。 「你不會傷害我,對不對?」艱困地仰起被欄條壓得幾乎變形的臉,海遙嫣然一笑,笑 得舒義益加癡迷。「能不能告訴我,我爸爸是不是叫……盂良。」她遲疑了一會兒。 「妳記得他?」絕處逢生的眸子雯時迸耀著逼人的光彩。 「真的是他嗎?」如果這人沒騙她的話,那麼那天救她的人果然是爸爸。難怪……難怪 他看她的眼神壓抑著悲痛,又說有個女兒和自己同年,原來那個女兒是她!既然找到她了, 為何不認她? 「跟我回去,我能證明一切。」見不得她難過,舒義鬆了手臂,拉扯她的手。 「請給我一點時間,讓我慢慢消化這些。」即使他說的是事實,她也悲哀的發現到,現 在還不是離開這兒隨他走的時候。過去那個熟悉、溫暖的環境早已變陌生,她需要一個值得 信賴的人陪她去面對,而此刻那人不在這,正好去了香港。 如果撒旦在,他會說些什麼?會不會很慶幸能擺脫掉她?不會的,他不會…… 「消化。」小葵從不軟言軟語低聲和人打商量,她根本不想回去。「跟我走,妳不能留 在這裹打擾別人。」舒義無法控制內心的恐懼感,抓狂的手指深深地掐進她的手臂裡。 「痛!」海遙的淚水晶亮地在眼眶裹滾動,兩邊的人員見狀正要出手…… 「放開她?」 「孟伯伯?」他收到他的留言了。舒義扭曲的臉如得救贖般回復原形。 海遙只能睜大眼看著那個貌似自己,有雙和自己一樣盛滿星斗的黑眸的男人沉著地走 來。叫不出口,沒得到證明前她叫不出口,也許她是怕一旦認了他們以後,就得水遠地離開 這裡了。 太像了,旁觀者一致驚嘆,唯有視力不良的人才會否認這一大一小有多相似,以複製擬 之亦不為過。 「海遙,手臂好些了嗎?」盂良搭上舒義的肩,暗中使勁拽開狼狽的他。 「她是小葵!」舒義匪夷所思地咆哮,不能忍受他將她視為另一名女子。 這一刻,父女倆心意相通。懂了,他完全明白他的用意了,海遙泫淚欲滴地點點頭。他 不要她有負擔才不認她的。 「叫我小葵就好。」一步一步慢慢來,早晚得面對現實的,但不要這麼早,撒旦甚至還 沒回來啊! 「想起來了嗎?」舒義激動的又要抓她,眼尖的孟葵直覺閃躲。盂良將兩人截然不同的 反應收入心底,有譜了。這裹真有小葵牽掛的人,所以她捨不得走。 「沒有,很抱歉。」這種逃避的行為或許會傷害到舒義,她別無選擇,只希望他能原諒 自己,況且她的心還因方才他粗蠻的行止蹦跳不停。 「不要再逼她了。」孟良冷靜的抓回舒義。 「爸...」孟葵滴下淚珠,脫口喚出聲,心中懷有無限感激。「謝謝,請原諒我的任 性。」 哭了,小葵終於在他面前哭了。孟良眼角發熱,費勁力氣才克制住老淚縱橫的窘態發生 。小葵四歲時,因他一時疏失,被仇家擄了去,丟在竹林內一整夜。那一天,她已經哭盡一 生的淚水,從此以後她絕少哭,幾乎不落淚,最多自個兒躲到一角暗自飲泣而已。 在小葵的觀念裡,即使哭乾了眼淚也於事無補,解決困難得靠腦力和毅力,天底下沒有 所謂的絕望。她常說方法是人想出來的,所以凡事不假借他手,一律自己擔著。 「別勉強自己,慢慢來。」她肯承認他,他已經很滿足了,本以為順其自然,可能要好 長一段時間不能聽到這聲呼喚了。 「不,我不同意。小葵,我們回香港去。」舒義不死心的雙手越過大門胡亂揮抓。 怎麼辦,他的痛苦起於她,她該如何是好。 「走。」孟良不想女兒兩面為難,拽走舒義。小葵無意中隔出他們的距離,阿義還看不 出來她對他的感情仍處於零的階段嗎? 「小葵,我明天來,後天再來,天天都來陪妳,妳等我。」癡情的吼叫聲迴盪在冬風中 、細雨裡,久久不絕於耳。 盂葵掩住雙耳,淚灑衣襟,引得噤聲許久的守衛們哀嘆不止。 主題: 撒旦的羽翼-7 第七章 「海遙。」錢克安笑嘻嘻地找進馬廄。婆婆說她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帶脾氣惡劣透頂的「 墮落」去散步,可見她對少爺的事倒很用心,也不枉少爺委下身段故意猜輸拳救她了。 「克安,我在這裹。」盂葵從最尾端的馬房斜探出頭。他在昨晚的傳真上說今天會回來 ,沒想到是一大早。 「哇哇,才幾天沒見,妳的膽量越來越大了,竟敢接近這匹脾氣超壞的傢伙。」看樣子 她的心情跌落地獄谷了,一臉惆悵。 「牠很溫馴的。」撒旦不在的這段期間,「墮落」和她已經建立起深厚的感情,偶爾她 會牽「墮落」出去遛遛,免得悶壞牠。 「溫馴?」錢克安的噴笑聲大大地引出「墮落」不滿的嘶嗚。「天啊!妳有看過這種成 精的牲畜嗎?居然不高興了。什麼樣的主人養什麼樣的馬。」錢克安哭笑不得地嘀咕道。 「撒旦什麼時候回來?」她想借用他的肩膀找回一些力量。才應付舒義兩天,她已經覺 得長日漫漫,不太想面對那段鐵定令自己頹喪的過去,真的一點也不想知道了。她只要爸爸 就好,其餘的可不可以……不要啊? 「應該這兩天會回來。」她茫然無依的模樣柔弱如昔,眉宇之間偶爾浮現的迷惘完全被 堅毅取代,這就是很少妥協的盂葵吧!「嘿,聽說這兒有位世紀癡情男在門口上演求愛記哦 !」杵在駿馬前益顯嬌脆的盂葵垮下雙肩,擔不盡許多愁的徬徨姿態,活絡了錢克安已屬輕 鬆的語氣。 「你說的是舒義嗎?」多不願意提到他。盂葵輕拍馬兒,努力打起精神。 「應該是他了。」拜這位仁兄之賜,他才能快活地逃過香港那場災難。 老天,終日盯梢歐陽禹而無所事事,說有多枯燥就有多枯燥。好不容易少爺心情大好, 決定親自清理門戶了,「和」與「平」這兩個活得不耐煩的蠢蛋,在人人逃之唯恐不及之際 ,居然尾隨少爺前去湊熱鬧? 哈哈,活該他們夾著尾巴落荒而逃。且不知他們是逃到澳洲加入「義」的遊說行列,還 是直搗黑島告狀去,總之有好戲瞧了。 現在已是十月底,再捱上兩個月,少爺便能躲開「紅妝宴」,恢復他逍遙自在的日子, 他這個苦命的忠臣也跟著撿回了幾年壽命,人生快要再次美妙絢爛了。 「昨天晚上舒義打電話來說了根多事。」多得令人惴惴難安。 為何她對他那雙到滿深情的眸子動不了心?她真的愛過這個男人嗎?幾乎有空她便絞盡 腦汁回想,然而除了空白外,她實在找不到半點蛛絲馬跡足以證明這段感情曾經留痕。 「他說了什麼?」為解佳人煩鬱,錢克安自動裝起傻。 「我叫孟葵,生長於台北,十歲時移居香港。」回應「墮落」的撒嬌,她移動身子,輕 柔地刷起馬鬃。 「孟葵,嗯,不錯,這個名字是比海遙有氣質多了,還是令尊比較會命名。」他對她了 解之透徹,可會讓她大吃一驚。 定居香港的人嚴格說來應該只有盂良,盂葵在香港只待到國中畢業,就回台灣完成高中 和大學教育。聽說她對台灣有份難以割捨的情感,盂良在去年辭去保鏢的工作後,已準備回 台灣定居,所以大學畢業後這一年半裡,盂葵大半的時間都待在台灣尋找和打理他們落地生 根的家。 「兩個名字都好。」她溫柔坦誠的眼神樂歪了錢克安。「舒義說這個名字是媽媽替我取 的,還說爸爸帶我離開台灣是因為太思念媽媽。」 「這麼說是令堂比較有品味囉!」事實恐非如此。她父親年輕時,曾因路見不平替人出 頭而招致橫禍,為舒家老頭子所救,才會投效舒家遷居香港。盂良這人重情重義,若不是為 了報恩,他絕不可能投效舒家,也絕不可能離開台灣。 「我記不得她的模樣了,爸爸說明天會帶媽媽的照片來。」對媽媽一樣感到陌生,她深 感懊惱和羞愧,但願母親地下有知能原諒她的不孝。 「爸爸?」原來她真的承認盂良了。 孟葵兩歲待母親因病去世,從此盂良父兼母職撫養她到大。孟葵個性冷傲,承自父親的 喜怒不形於色,基本上這對父女的性格均沉毅內斂,感情卻異常的親近。根據他側面了解, 孟良是盂葵唯一會吐露心事的知心人,可見這個單親爸爸做得相當成功。 「嗯,爸爸明天會來。」幸好他不會像舒義那樣咄咄逼人。盂葵並未聽出錢克安的疑惑 ,兀自慶幸。 「來接妳回去?」太快了。 「不會吧!」孟葵震驚地滑掉刷子。在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前,她不願意離開這裡,除非 ……除非撒旦趕她走。有可能他會因而驅離她嗎? 多麼驚慌無措的口吻,聽了令人心酸。「妳爸爸是來補回疏離一個多月的親情嗎?」錢 克安企圖踏入馬房撫慰她,哪知每次才越過雷池半步,記恨的「墮落」便會恫喝地高高立起 。「好,別激動,我會很乖、很識趣的站在這兒。」可惡,這匹氣焰高張的走獸真囂張。 「海……不,小葵,我幫長老們帶東西回來給妳,回屋子看看吧。」他不能進去沒關係 ,哄騙小葵出來簡單,哈! 和長老與平長老八成知道「青燄門」的觸角已伸及航空界,臨逃命前才會搜括光香港的 名品服飾,買了一卡車的衣服為難他帶回台灣。 那些衣服幾乎填滿「炙帝居」的客廳,他們最好祈禱炙少爺折磨歐陽禹折出興趣來,不 會突然回轉,否則的話……嘿嘿,對不起了,長老,咱們有難同當,要死結伴走。 「好。」盂葵檢視了飼料槽一遍,才放心走出。 太奇怪了,乖巧柔順的她在資料上居然成為獨來獨往的乖僻女子。坦白說,乍見那份檔 案時,他可是揉了好幾次眼睛才敢確認自己讀到的文字無誤。看完後,有一瞬間他甚至曾荒 謬他將她的身影和炙少爺的合而為一。 這兩人的處世態度實在太像了,我行我素,絕少理會別人。 「克安,你不是說要回屋子去嗎?」孟葵走了數步,嗎現殘克安呆愣地停在原地,不禁 納悶。 「嗯。」他恍然回神,拾步追上。打死他他都無法相信這樣一個小女人,曾經獨人虎穴 救出被綁票的舒家老爺連三次之多。老天,舒家老頭有錢又沒人緣,未免太惹人嫌了吧!難 怪他會鼓吹兒子追求孟葵。 孟家父女以三抵一,償清人情債,聽說是因為舒家老頭救了孟良一命,等於救了他們一 家子的命,為了還得心安理得,這對父女才會豁出性命風裡來、雨裡去,但求早早走人。所 幸這個夙願終於在去年孟葵冒著九死一生拚命救出舒家老爺後實現。 唉,旁觀陳家子嗣內訌的情形經日,若非老天爺憐憫他,讓他讀到這篇感人肺腑的紀錄 ,他由灰轉暗的人生怎會重新燃起盞盞希望之火,怕早不滅了。 ◆◆◆ 擎天崗醉人的茵翠起起伏伏,遠眺似翻騰的青龍環踞山巔,神氣炫人地捍衛谷底悠然吃 草的牲畜群。 「小時候我常帶妳來這這裡。」孟良趴在橫亙山頂的木欄上,慈愛地微笑。「有沒有印 象?」 孟葵凝神仔細觀看四周的草野一遍,深覺挫敗地搖搖頭。 「想不起來沒關係,」孟良拉她人懷,「我們可以重新來過。」重新填補歲月,也許他 們會意外的獲得以前所疏忽掉的一些束西。 「可以嗎?」失神地貼著父親,孟葵為他感到難過。她失蹤了這麼久,爸爸一定很傷心 。 「當然可以。」他並沒什損失,小葵也沒有,當然可以。 孟葵為他毫不猶豫的應允聲百感交集了。「那舒義該怎麼辦才好。」 小葵連名帶姓叫人的習慣又回到阿義身上了,這是她與人保持距離的第一步。「有品儂 那孩子照顧他,妳別擔心了。」孟良拉她落坐,眼神定在谷底吃草的牛羊身上。「妳一定也 不記得品儂了。」 「嗯。」品儂?很陌生的名字。 瞥到她眸底的疑問,孟良又笑了笑。「放心,妳沒虧欠任何人任何東西。」 「可是那個人他說……他說……我們……」她甚至連說出結婚都覺得很困難,怎麼可能 答應嫁他? 那個人。她對舒義的觀感始終如一的冷淡。「那是他一廂情願的想法,妳和他連普通朋 友都談不上。」癡心的孩子,不論小葵對他的態度有多疏離,不見她披上婚紗,他就是不肯 死心。 「真的嗎?昨天下午舒義拿了張喜帖來,如果我沒答應他,他為何這麼做?」她很想相 信爸爸,好安了自己的心,可是那張別致的請帖紅得怵目驚心,她不得不問。 「先斬後奏一向是阿義的性格,他以為這樣做就能逼妳嫁給他。」造成事實也動搖不了 小葵的心,他不會不懂,真傻。 「我……我是說,以前的那個我會因而屈服嗎。」盂葵起了寒顫。她有什麼好,值得他 癡戀至此? 「妳最討厭被人威脅。」他簡潔地苦笑。「阿義如果不是急昏了頭,就會發現他的失策 。別怪他,你們相處的待閒並不多,他又喜歡妳以至於盲目了。」 孟葵聞言,微微皺起鼻頭。「聽起來我好像不是很好相處。」 「妳比任何人都有勇氣呈現自己。」她以前疏離人群,現在處於人群之中竟安然自在, 不論是「青燄門」那些守衛或者居住其中的老人們,他常見她和他們說說笑笑,相談甚歡, 那些人似乎也都很照顧小葵。 為了他特殊的職業,小葵不喜歡和人群打成一片,她怕因而漏了把柄或弱點在別人手上 ,被人拿來威脅他或箝制她,所以刻意表現得孤僻、沉默。 「小葵,青燄門的人對妳很好吧。」 「嗯。」盂葵眼底的陰霾一掃而空,嬌聲輕喃,「大家都很疼我。像克安、爺爺們、婆 婆和守衛先生,以及救了我的撒旦都是。」應該沒疏漏誰才對。 「誰是惡魔投胎?」沒了設防的距離後,要疼惜這個純真的小葵太簡單了,他不也是不 由自主卸下了防備,加倍憐愛她。 「呃?」惡魔? 「救妳的撒旦是說?」小葵一提到這個稱呼,眼眸總會不自覺放柔。 「黑炙啦!」原來爸爸在笑她。嬌燦的赧紅飛上她小巧的臉蛋,孟葵彆扭地撇開頭。 「黑家老二?」孟良的詫異不可說之不大,黑炙不像是路見不平的善心人士。 「爸認識他嗎?」他只是舒義父親的貼身保鏢,應當和黑道扯不上關係吧。 「他的名聲很響亮,聽說今年他得按慣例挑選妻子。」這個脾氣怪異的男孩子桀傲不遜 ,行事和小葵頗類似,都是隨心情而定。這兩天把澳門陳家搞得雞飛狗跳的人,大概是他沒 錯。 孟葵嫣紅的臉色倏然慚愧地化白。「已經選好,可是被我氣走了。」 一時無法適應垂頭喪氣的女兒,孟良語塞。 擅長隱藏心事、以冷漠著稱的女兒,突然閒表情生動活潑了。驚訝之餘,他委實欣慰。 「那天她出手要襲擊撒旦……就是黑炙,我不知道怎麼了,突然踢了她一腿,害她很傷 心。」雖然小凝不怪她,她總覺得錯在自己,如果她不多事,撒旦就不會罵她了。 「妳也在她出手的範圍內?」他沉吟地揣測。 「嗯。」 「這樣就不能怪妳了。」盂良綻出笑容。「妳從小隨我習武,很自然會保護自己,錯不 在妳別自責,黑家老二如果喜歡她自會挽留。」 「她是他的新娘,哪有人討厭自己的新娘子。」她無精打彩地苦笑。 「小葵,妳喜歡黑家老二嗎?」毛衣就是送給他的吧。 「他對我很好。」清秀的麗容再次沁出紅彩,「所以……嗯。」 「好。這樣就好。」孟良十分欣慰。他一直以為心高氣傲的小葵會孤老一生,沒想到守 護她的人會是背景顯赫的黑家老二。「這個月我會回香港處理一些事情,有件事我希望妳能 好好想想再回覆我。」他和藹的慈容突然慎重凜起。 他要帶她回去了!蒙葵恐慌至極。 「在妳沒答應前,我不會貿然帶妳回香港,故心。」他目前能保證的唯有這個。如果她 答應了這件事,勢必得離開「青燄山莊」,他不願承諾做不到的事。 孟葵明顯鬆弛了緊繃的神經。「想什麼?」 「我懷疑妳的落水不單純。」他實在不想掀起醜惡的人性面嚇女兒,但寄給阿義的匿名 信不會無緣無故發出,他擔心這名欲加害小葵的凶手礙於「青燄門」名諱,不敢貿然逞凶, 才想藉由阿義誘回她,以便伺機下手。 「不懂。」孟葵驀然仃了哆嗦。 「妳懂。我們必須找出這個人。」他抬起她的右手臂突然推上袖子,掀出兩道已經結疤 的傷口。 孟葵錯愕地盯著手肘,想起他們相遇那天的險況。「我是不是很壞或害過誰?」她真的 懂,不是嗎? 「沒有,妳不曾傷害過無辜,加害妳的人是熟識。」 「為什麼他要這麼做?」她震驚莫名。 「我也想知道。」孟良刻滿年紋且不失英氣的面容,淡淡爬上了半邊陰影。「所以妳必 須幫我。」必須根絕後患,他不願後半輩子都生活在有可能失去小葵的恐懼中。 ◆◆◆ 錢克安以為他看錯了。 白紗禮服?天啊!「和」及「平」老化的腦袋是灌了水泥還是醬汁? 「那是什麼鬼?」 這個聲音?錢克安慢慢回頭,頸背的寒毛逐根立起。「少爺?」今天就回來了?歐陽禹 的下場……南無阿彌陀佛,我佛慈悲……肯定很淒慘。 「歡迎詞不用太熱烈,你只要回答我的問題。」黑炙意態闌珊地踱進大廳,狹長凌厲的 眼眸不經意地在瞟到堆積如山的盒子後,馬上危險地瞇了半吋。 「克安,你找我嗎?」孟葵匆匆從外面跑來,突然看到大廳裡那個頎長的身影。「撒旦 !」她驚喜的一路呼嘯而至。 黑炙漫不經心車轉身子,才站定便被她過分熱烈的嬌軀撲抱個滿懷。他腳步顛簸地悶哼 了一聲,默默領受這份熱情,心臟不期然地跟著感覺大弧度的動盪搖擺。 「你回來了。」好想念這副溫暖的羽翼哦! 「廢話。」他冷諷地嗤哼。 哇,這兩人的感情有進展了,莫怪少爺急於清掉敗類。錢克安合起脫頦的下巴,從頭皮 發麻的恐懼轉為會心笑的旁觀,原本還以為自己必死無疑,卻忘了孟葵有化險為夷的能耐。 黑炙推開她,陰鬱的臉色似乎正為何事不能解決而緊繃。「妳怎麼還在這裡?」 他惡劣的口吻問慌了孟葵,害她無端想起昨日與父親的一席談話,一臉的陽光頓時轉成 陰天。若是答應了那件事,她就必須離開這裡了,雖不用回到人生地不熟的香港,然而要她 離開撒旦實在很困難。 「你……你要我走嗎?」或許他的答案能幫她下定決心。 「隨妳高興。」漠不關心地行經錢克安身邊時,黑炙順手挑起侍臣手中如夢似幻的蕾絲 婚紗端視。 「這些都是和長老與平長老送給小葵的,我是無辜的旁人。」錢克安趕緊推卸掉責任。 氣壓直線下降。少爺真怪,回來就有美人投懷送抱,還一副憤慨悒鬱的模樣。 「爺爺說的特別禮物就是這個嗎?」孟葵奇怪地瞅著白紗。三位爺爺現在都在小凝家作 客,這幾天常打電話來陪她聊天,並保證再過幾天就會帶著小凝回來。到那時她不曉得還在 不在這裡? 「妳要嫁啦?」錢克安笑開了臉,好哥哥式的打趣道。 「沒有哇!」爺爺們怎麼又買這麼多衣服,她要穿到何時啊?孟葵好奇地拿起一件粉橘 色削肩開高衩的真絲禮服瞧看。「這……這真的要給我嗎?」好多這種款式的禮服。 「當然。要不要穿穿看?」她有癡情追求者的事雖人盡皆知,長老們也不用誇張到把人 家的嫁衣先買好吧! 「好……好啊。」相當勉為其難地應允,她實在不忍心切了老人家的心意。 「俗不可耐。」靜默了好半晌,黑炙突然發表意見,嫌惡地彈開典雅的衣裳,拾級而上 。綢緞才是包裹女人的極品,沒品味的老傢伙。 「上去啊!少爺想找妳談心。」錢克安抿嘴偷笑,嘶聲慫恿呆愣的孟葵。弄不清少爺所 怒何來,身為人僕的並不感到可恥,只求惹他火大的人不是自己,阿門。 「是嗎?」她狐疑,平滑的眉心起了波紋。「我覺得他不想說話,好像有些生氣。」 哇啊!原來她已經能捉到少爺的脾氣了。這樣好辦,有事大家攤開來講。 「不在意的人,他連哼都懶得哼一聲。」拆盒子拆到手軟的錢克安,唇白齒痳,有發昏 的跡象產生。 「克安的意思是什麼?」她無法意會。 「他在意妳,才會莫名其妙生妳的氣。快上去。」待會兒要打通電話詢問一下歐陽禹的 下場如何,不會是「青燄門」立門以來最淒慘的吧? 「好。」盂葵邊走邊想,直踱到黑炙的門口才消化完錢克安的話。 原來撒旦在生她的氣。為什麼?她轉身,納悶的想下樓問個明白。突然,緊閉的房門開 了條縫,探出一隻手臂神準地勾住她的腰,扭身拖她進去。一陣天旋地轉後,孟葵發現自己 背抵著門,落在撒旦強健的雙翼之間,進退不得其所。 黑炙壓低身子,神色異常,彷若經歷了無數次掙扎,終於痛下決心。 「吻我。」漆黑深邃的瞳眸不如以往般疏離、泛著鄙夷,淺淺地躍上一片迷濛和矛盾。 孟葵撫開他紛亂覆臉的長髮,依言傾身輕啄了下蓄滿剛毅卻冰涼的唇。 「這樣嗎?」忙碌的小手輕柔地將他的長髮往後梳,理出他俊秀剛毅的臉龐。 小兒科,不過唇開始發燙發麻了。黑炙蹙起眉頭,惱火自己身處異鄉,心裡時常飄上一 抹倩影。 「不是那樣嗎?」撒旦懶得回答人的時候,常常面無表情不吭聲,害她老有自己很拙很 笨的感覺。 「我要的是這樣。」黑炙重重地吻上她光滑的額頭,「這樣。」纏綿的薄唇溫存地蜿蜒 至粉頰,「這樣。」一路吻下粉頸,他愛撫的鼻音撩紅了孟葵的臉,燥熱一顆無措的芳心。 「還有……」抬起頭,微翹的睫毛下黑色的服眸泛著清明堅決和佔有慾。「這樣。」跟在這 聲酥人心肺的哼氣聲之後,是個狂野、搔人心癢的熱吻,奔放著延燒的火焰。 瘋狂地索求這個吻,就像在追索佳人的心。黑炙掬捧她雙頰,除去不該存在的間隙,狂 烈地釋放悸動戀慕兩片紅唇,一起沉淪。 撒旦的舌頭伸進她嘴裹,碰到……碰到她的舌頭了!孟葵眨巴著靈動的杏眸,迷亂、錯 愕又有些渴望。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沒錯了,這個女人是天賜予他,只屬於他的。她的唇柔軟好嚐,相當契合他的。 落了鎖,黑炙橫抱起她,步向床。交纏的兩人在主導人不願片刻分離的意念下,陷入激 情的空間裹。 他在脫她的衣服。孟葵吃驚地按住他的手,酥軟的意志卻阻擋不住他狂風暴雨般的侵襲 。 黑炙暫時拉開兩人的距離,坐上床,讓羅衣半退的她跪坐在自己的膝蓋上。皓眸氤氳, 粉頰明豔,巧唇紅燦,她現在隨便的舉手段足、眼波流轉,都能輕鬆地窒息每個男人。可惜 她的媚態只有他能看,他可沒度量和別人分享她。 「撒旦,你……你為什麼要用這種奇怪的方式吻我?」感覺好像電流從腳底竄進心頭, 胸口有團呼之欲出的悶熱。 「我要感覺妳,妳也必須感覺我。」勾起她情慾瀰漫的美顏,他氣息不穩的嗓音裡佔有 的意味多於要求,語氣依舊平淡如昔。 「為什麼?」她嬌羞的低喃,想理好不整的衣衫,顫動的柔夷卻被他不贊同的大手給包 住。 「沒有為什麼,因為我這樣決定。」他拉起她的手平貼在領口,淡淡輕哼,「脫掉我的 衣服。」和女人燕好時,他不僅從不曾自褪衣衫,也未費勁替女人服務過。剛才既然意亂情 迷失了控,不小心解了她的釦子,坐享其成的她至少得出點力。 「可是……」感覺必須脫衣服嗎?好像怪怪的。 她不用刻意挑逗,那純具的笑容和自然的言行本身便具有這種功效。從沒想要一個女人 到心會揪疼的地步,孟葵又破了他的紀錄。 不再淡漠的俊臉鋪上狂野,黑炙情不自禁俯向舉棋不定的小女人。心有靈犀的可人兒仰 起頭,尚來不及問出話,兩片微啟的唇瓣便毫無招架之力地沒人他奔狂、極私人的親吻裡, 再度被熏天的火舌吞噬。 「我...」他脫掉她的上衣了!「黑炙...」房裡好熱,他會不會覺得? 「嗯哼。」他懶洋洋地按下她,適度的啃嚙她的唇,咬下白皙優美的頸項。 「你不是要我幫你脫衣服?」脖子好癢。孟葵咯笑一聲,抖瑟地蜷縮身子輕嗔,「別… …別吃脖子,啊……我怕癢。」 貼在她頸項邊的人突然靜止不動,理首笑了起來。悲哀,他真的被這個白癡女人抓住了 。 「我是不是說錯了什麼?」隨著黑炙翻轉身子,孟葵居高臨下地笑問他,清楚看到肉墊 眼底飄過-抹淡淡的憐愛。 「吻我。」眼底的煩鬱雖然遠颺,不經心的語氣卻同樣強硬。 「像你剛剛那樣嗎?」她呆愕地撐起身子,一點也沒發現衣著短少的自己,姿態極為媚 惑迷人。「我……我學不來耶!」 資料上記載,她未經人事。黑炙的每一根神經均浸浴在激狂的水深火熱之中,陣陣抽搐 。「很簡單,不會就學。」旋轉身子更動兩人的位置,輕而易舉拿回掌控權的人決定自食其 力,不奢望她有雙巧手了。 撒旦脫掉衣服、褲子……孟葵多語的瞳眸彷彿遭受莫大的驚嚇般,猛然閉上且失聲驚呼 。他……他正在赤裸當中。 「要不要睜開眼睛隨妳。」除卻己身多餘的外衣,他懶懶散散動手解起她的束縛來。 她光著身子不著寸縷了。孟葵震愕於奇妙的體熱接觸,烏眸緩緩掀開、瞪大。這樣的感 覺並不討厭,一定因為對方是撒旦的關懷。他不討厭她了,真好。 「撒旦,我想跟在你身邊,永遠看著你,可以嗎?」依樣捧起他的臉,她輕輕柔柔地嫣 然而笑,巧兮倩兮,美目盼兮。他問何這樣好看呵! 黑炙的心絃一震,驟變的眼神不再是從容的悠然,感動之餘參雜了耐人尋味的情懷。 「告訴我,我為什麼要讓妳跟?」 「因為我喜歡撒旦啊!」她理所當然地掏心給他,端麗的美顏溢滿明明白白的愛戀。 他知道他無藥可救了。 狠狠摟起她,無法不動容的黑炙狂熱地封緘那蓄滿感情的粉唇,心防徹徹底底潰決了。 ◆◆◆ 她可以非常的肯定自己絕不曾經歷過這種事。 應該沒有人能忘記男女之閒刻骨銘心的互屬吧?如果真有這種人,那也不會是她。 「今晚我可以留在這裹嗎?」天已經黑了,難怪她覺得好睏。 「請便。」臉頰隱約的留有汗珠的黑炙,閉目凝神地一再回想那場絕無僅有的歡愛。他 到底丟失了什麼,為何驚心動魄的震撼揮之不去,猶繚繞了一身。. 「謝謝。」她愉悅地背過身去,累得頻打呵欠。 她真的是天底下除了妓女外,唯一一個做完愛不會黏著人囉唆一堆廢話的女人。黑炙優 雅地側起身子,打量那露出絲被外的雪白臂膀,慾念又蠢蠢欲動。老天,向來清心寡慾的他 居然像個辣手摧花的採花賊,又再度燃起妄念,想採擷這朵含苞初故的嫩蕊。 「別睡,有事問妳。」他想起等在門口的那尊守護神了。 「什麼事?」語焉不詳地揉著睏乏的大眼,她慵懶地轉向他。做那種事很耗力喔,撒旦 剛剛流了一大桶汗,她也是。 「過來一點。」隔在他們中間的可是滾濁黃河?因此她不願泅水渡過河。 「嗯。」她盡力挪前了一小點,整整絲被,半掩的眼皮有撐不住之勢。 「現在才保持距離太晚了。」這種鴻溝和長江的寬度有什麼兩樣? 「什麼距離?」悠悠蕩蕩的嚶喃軟語伴隨疲憊的人兒起落無秩。 他忘了女人的理解力一向不高。黑炙嗤哼。「移過來。」 「你說沒關係,我聽得到。」真的沒力氣動了。孟葵趴著,呈現疲憊不堪的癱倒狀。 「進來。」隱約含著笑意,他乾脆一把撈她進懷,懶得拐彎暗示她自動投懷。 好冰!盂葵濃稠綿密的睡意,冷不防被不小心觸及的冰冷釋淡了三分。 「撒旦,你很冷是不是?」依枕在他無限寬廣的臂彎中,她勉強撐起眼臉同情道。 黑炙實在不想搭理這種不倫不類的問話。 不說話,那一定是了。孟葵半起身,仔仔細細地幫他蓋好被子,才又安心躺回去。還是 很冰。眼睜睜地思索了半晌,想想不妥,她忽然溜進被窩,用自己那雙溫熱的腳丫子熨貼著 冰刻的大腳板,磨磨蹭蹭。 「不要企圖做低俗的挑逗,不然三秒鐘後妳等著全身赤裸坐在外頭。」差點反胃。黑炙 厭惡地想起女人有貪婪的天性和食髓知味的本領。 「什麼?」一般人都具有求生本能,關於摩擦生熱這點基本常識,她應該不至於遺忘才 對。 黑炙說到做到,鐵爪分別箝上不盈一握的柳腰,準備實現恫言。 「有沒有暖和一些?」他的身體也涼涼的。一生一意幫他取暖,孟葵邊問邊爬到他身上 ,緊緊環抱著厚實的胸膛,「這樣應該好多了吧!」 她該不會以為他……黑炙瞬間梧徹她的立意,改箝為環,擁著她仰頭大笑。 「你和爸爸一樣,都喜歡取笑我。」她紅了臉嗔道。 爸爸?就勢半坐起身,黑炙諷刺地覺得自己像油加利樹,身上正攀著一隻出生不久即迷 失方向的無尾熊,拉也拉不開。 「門口有人找妳。」他天外飛來一筆,突兀地開口。 「你怎麼知道?」整個下午他都沒踏出房門半步啊! 「看到的。」心情之所以惡劣,應該是從那時開始的。 「怎麼看的?」無尾熊不解地抬起圓潤的大眼。 「用這個。」他要笑不笑,嘲諷地指指眼睛。問得夠沒水準。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什麼時候看到的?」撒旦明明知道她想問的是什麼,何必笑她嘛 ! 「回來的時候。」他毫無愧疚的冷哼,理直氣壯得不可思議。 那時是下午兩點多的事了,而現在已經是晚上……孟葵轉頭尋找時鐘,未曾對兩人不著 寸縷的天然膚觸感到羞赧。 「不要費事了,想見他,現在出去說不定那個蠢人還沒走。」他悶悶地拾起被子,丟蓋 在她頭上,密密實實遮去誘人的玲瓏曲線,多少抑遏體內的動情激素。 這樣他的胸瞠就裸露在外了,會著涼的。孟葵抬手勾住他的脖子,借力往上攀,直到兩 人比肩相擁為止。 說她像無尾熊,她馬上俐落的攀起樹來。「妳在考驗我的耐力嗎?」黑炙僵沉著俊臉, 發揮超人的自制力,持住沸騰不休的慾火。 經過一番折騰,她好不容易才穩坐肘彎,直接考驗他的臂力,根本沒意識到自己光裸的 上半身,嬌體橫陳,不經意地打擊到黑炙一向自詡過人的自制力。 「忙完了沒有?」他齜牙咧嘴,猛然調開頭眺望雨夜。 「快要好了,再等一會兒。」怎麼勾都勾不到。孟葵幾次探身,皆因天生嬌小的劣勢, 連摸都摸不到絲被的邊,為此她苦惱極了。「撒旦,你把被子拉上來好嗎?」他的手臂比較 長。 笨蛋,老是惦記著一些無聊事。黑炙慍惱的抓起被褥,投降地圍住兩人的肩膀,免得一 個分心、一個失神。 「你剛剛說有人找我,那人是誰?」啊……一忙完就耐不住瞌睡蟲的侵擾,她連連哈著 呵欠,安適自在地借靠身邊那顆堅硬的頭顱人眠。 「沒問。」溫暖。 「模樣呢?」不是爸爸,他早上回香港了。難道……難道舒義又來台灣了?孟葵驚嚇過 度地彈起頭。 「別侮辱我了,睡妳的覺。」他挪回她的蟯首。教他描繪那種市井小卒的嘴臉? 「男的?」這個問題不算侮辱吧?孟葵調整睡姿,安適地倚在他肩頭。 「是女的嗎?」她鍥而不舍的從那副健美的胸瞠仰起不恥下問的臉龐。 「閉--嘴。」她不知道「死心」怎麼寫嗎?忍無可忍,他反身壓下她,乾脆鎖住她呶 咻不止的瓔唇,以懲戒為名,建築起無聲勝有聲的狂野新世界。 雷雨急奏的夜晚,有心愛的撒旦和他溫暖的羽翼為伴,真好。孟葵傻呵呵地綻出一朵美 麗的笑靨,看愣了依存她耳鬢廝磨的黑炙。 她無慾無求的粲笑像……得到了全世界。 主題: 撒旦的羽翼-8 第八章 砰、砰砰、砰…… 錢克安坐在地板上,專心在手提電腦上,眼珠子偶爾會隨著主子矯捷的身子東跑跑、西 溜溜,心跳的鼓動特別急促些。 砰砰、砰砰、砰…… 「咳!」用力清了清喉嚨,錢克安試圖引起渾然忘我的運動員的注意。「查到了。」 「誰?」熱汗淋漓的黑炙沒停下擊拍動作,反而增快腳步和腕動。 「季品儂和舒義都曾在當天出入台灣。」可疑分子。 揮拍的動作持續加快,爆發出強烈帶勁的碰撞聲,撼動佔地寬闊的室內球場。錢克安心 驚肉跳地以為桃高的圓頂就要被震塌了。 嘟嘟嘟!手提電腦發出三聲訊號,畫面自動被切換。錢克安詳讀螢幕上成串出現的字。 真強勢,說切就切。 敢切入少爺電腦的人也只有「青燄門」位高權傾一時的老賊了。「長老們明天下午搭機 飛抵台灣。」錢克安截取精華部分,長話短說。回來就回來,抱怨一大堆,誰敢全部唸給少 爺聽啊?不想來就放乾淨點嘛,什麼駱淡凝重回山莊的但書就是要他們三個作陪。真是的, 既走又回,一點尊嚴也沒有。 大意漏失一球,黑炙懶懶地用拍尖挑起一旁備用的球,繼續。 「駱家小姐也將一併抵達。」這次「和」、「平」、「義」三位長老是吃了秤坨鐵了心 ,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然後……換太上皇切進來了。」他看著看著,想笑又不敢笑,只好 裝啞巴。 「唸出來。」用力擊出一記浴火的快速球,他淡淡命令。 錢克安整了整喉頭,壓低聲音,盡量發揮水準重現原音:「孽子,請你看在我生養你三 十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情分上,施捨一些人氣給義、和、平三位長老,可憐他們年事已 高,還要為我兒奔波。至於淡凝這邊,也請你壓抑體內那些野獸派反覆無常的冷血因子,盡 可能找出後天教養的紳士風範,幫你無地自容的老子掙回一些顏面……」不行,他要笑出來 了。世上有哪個父親會這麼削兒子的? 黑家這門怪胎,曠古難求。 砰、砰砰……黑炙連連擊出數記既狠又猛的變化球荼毒牆面,錢克安則竊笑不止。 「笑夠了沒?如果好了,麻煩繼續。」低沉危險的尾音,重重、威脅地曳長。 「對不起,喉嚨一時不適。」錢克安痛苦的憋住笑,不敢遲疑地找回聲音,「逃避解決 不了事情,今年不管你要或不要,千萬不要懷疑老子的能耐,淡凝絕對會是你的新娘。除非 你的眼光比老子強,否則就認命吧!我的不肖子,年底準備回黑島舉行婚禮。我可以寬宏大 量的讓你待在台灣多玩些時日,有一點請你花腦筋記下,我所說的『時日』指的是今年年底 ,記得了嗎?重複一次,是『今年』年底,也就是十二月三十一號。」炙少爺被押著上禮堂 的模樣,天,太有趣了,值得期待。 電腦中央那簇青色火炤生動地燃燒,一個個特別加粗的仿宋字從火堆裹躍出;秀完後, 畫面再次切換成樸拙的留聲機,古典的百合花狀的喇叭口流洩出一串串起伏優美的音符。 「少爺,夫人直接用語音傳真,你要我退開嗎?」除了扶養少爺長大的陳媽外,夫人是 另一個少爺能稍稍容忍的女性。不過,新近又出現一個超人氣少女孟葵,有奪走少爺全部關 心的趨勢。 「接收。」中止揮拍,黑炙停下來拾起毛巾擦拭汗濕的頭。 「炙兒,你爸剛說的話聽到了吧!性子別太倔,依我看淡凝挺不錯的,試著和她相處看 看好嗎?還有啊,媽有六個月零九天沒看到你了,有空回來讓媽瞧瞧,我很想念你。剩一個 月就是聖誕節了,你的聖誕兼生日禮物我已經託和長老帶去台灣,祝你生日快樂。」嗶嗶, 清脆溫柔的女音叮囑完,欲罷不能地唱起荒腔走板的生日快樂歌。 「切掉。」都多大了,丟臉。黑炙拿下濕濡的髮帶,甩甩散亂的髮辮。 「少爺要回話吧,線路那端在等。」錢克安撫著鍵盤正襟危坐,像個專業的電腦輸入員 。 「告訴媽,明年年初我會回去看她。」淡漠剛柔的俊臉不情願地躍上少見的溫柔與靦腆 。黑炙丟下球拍,反身沒人牆裡。 「太上皇那邊呢。」一字不漏地輸出完,錢克安加大音量,播送給更衣室內的主子聽。 「反正娶四個和娶三個妻子也沒什麼差別,既然他那麼中意那個無知的女人,叫他留著 自己用,我這個不肖子口味很刁,情願餓死也不願委屈自己。」從嵌壁式的內室綬緩飄出黑 炙舒緩低柔的嗓音,輕淡中夾雜著若干強硬。「想如何,悉聽尊便,別再不時囉囉唆唆恐嚇 一堆。」 最後的一段話有決絕、堅不妥協的尋毊息味。錢克安硬著頭皮照打。少爺怎麼不乾脆拱 孟葵出來,斬斬亂麻,定定雙親的心,往後便可高枕無憂、坐臥自在。 嘟!清亮的訊號聲驀然響起,駭了戰戰兢兢的人一跳。 只有一聲,表示是大門那邊的守衛連線進來,吁,幸好。錢克安傳出打好的短箋後,趕 緊切斷線路,逃命似地急急切人大門的電腦監控系統。 「什麼事?」錢克安凝神查看門口景象,那個人好像是…… 「個威武方正的人頭陡然閃進電腦螢幕內,放大的臉孔有些為難地縮攏,「這位先生大 吵大鬧,堅持要見孟葵小姐。」他用拇指頂頂後頭。 喲,乍看之下還以為是世紀未妖孽現形了。「痳煩你先把尊容移開一下,我好看清楚那 位先生是誰。」想也知道是這個癡情種舒義。錢克安同情地搖頭。可惜孟葵心繫少爺,少爺 也視她為自己的女人,雖然他總是那副什麼都不在乎的調調。 他們的關係始於一個禮拜前那個盡在不言中的下午,而後便產生了極大的變化,經常成 雙成對地進進出出--大部分,可以說幾乎有九成九是孟葵拉著少爺四處看、四處逛。這段 如膠似漆的歲月,時常可見男的的眼神常不自覺地漾著兩泓溫柔追著伊人跑,相較之下,稍 嫌清心寡慾的伊人則憨柔嬌俏得教人眼睛發直,久久不能自持。 為此,山莊內只要是男人都有遭到少爺眼眼警告的紀錄,像他已經接近淘汰出局的邊緣 了。 沒辦法,目不轉晴也不是他的錯,窈窕佳人俏生生地對每個人綻著嫣然和善的微笑,誰 能抗拒得了那雙多情的烏眸和惹人憐愛的美顏。 「少爺,舒義又來找人丁,守衛說這回拚死也要一會小葵。」嚴令禁止她見老朋友,獨 裁得實在說不過去。 「讓他到這裡來,順便把孟葵找來。」換上一身純白休閒裝,氣質整個由狂野蛻變成溫 文爾雅的黑家二少,手插在口袋,閒聞淡淡地走了出來。 「帶他到球場來。」錢克安下令。 情敵見面分外眼紅,如果他沒猜錯,少爺在吃醋了。叫孟葵了?真不簡單,少爺居然肯 當著他的面直呼女人的名字了。 假以時日,她會成為少爺心中唯一珍愛的寶貝。 ◆◆◆ 孟葵精神渙散地款款走來。爸爸要回來了,她該怎麼辦? 「小葵。」遠遠的,等在門邊的錢克安小聲地向她招著手。 怎麼了。他為何一副緊張兮兮的樣子。「發生什麼事了嗎?」孟葵驚心地跑起步來。 「噓,來。」錢克安拉她到一旁說起俏俏話,沒注意到走出門口的人早把一切看在眼底 。「舒義來了。」他好心讓她有個心理準備。 「在裡面?」怎麼可能,「青燄山莊」不准外人進入,所以她和爸爸都到外頭去談話。 陡地,孟葵黑自分明的皓眸隨著嘴巴張大,「克安,你讓他進來不好吧!」悲天憫人的軟嗓 飽含了無限的感激,差點聽眩了錢克安。「趁撒旦不知道以前,你趕快帶舒義出去,我不會 告訴他的。」 「我以為我什麼都知道了。」黑炙意態優閣地斜倚門檻,冷冷出聲。胳臂往外彎的女人 。 孟葵錯愕地回過頭,對上那雙憤懣的眸子。「我……我不是故意要瞞你,是因為……你 怎麼在這裡?」囁囁嚅嚅的解釋突然不合理地轉折成疑問句。 黑炙朝錢克安丟了個眼色。錢克安收到,鼻子摸摸只好識大體走人。 「要不要見舒義?」他意味深遠的凝眸,閃著幾簇陰光。 「好啊。」孟葵舉步挪移到他身畔,才要探頭看裡面,黑炙只消一隻手指勾住她的下巴 ,她便得乖乖回轉。 「不要什麼都答好。」有一下沒一下地把玩她精巧的下顎,他清淡如水的音律起了不規 則的波長。 「你要我拒絕嗎?」她困惑地斜睇了他一眼。 「妳說呢?」近來他發現她已經開始選擇性的在需要他。 以前她幾乎是時時黏在他左右,最近她只會在心情不安、茫然無措的時候,才自動縮在 他身邊,靜靜倚著他儲蓄力量,以應付不需要他的日子。 他明白她有寄人籬下的虧欠感,也了解孟良希望她能盡快回到他身邊,所以她在逼自己 獨立。不喜歡,他一點也不想接受被利用的感覺。 「我覺得……還是見見面比較好,你以為呢?」天天膩著撒旦已經膩成習慣,她在爸爸 天天一通電話的耳提面命下,不得不找回一些失憶前堅毅和冷靜的特質,可是偎著他的感覺 是如此舒服、溫存,疏離他根本不可能,她愛他啊! 「想怎麼做就怎麼做,隨妳。」黑炙提抱起她,沙啞、動情地呢喃,「吻我。」 「好。」孟葵領命,從不質疑他的渴求,吻他的感覺是全世界最甜蜜的滋味。她一點一 點加深兩人的纏吻,極其專注地灌溉、滋潤那兩片乾涸的薄唇。 怦然心動。黑炙放柔了眼神,靜靜地品嚐那只為他綻故的唇瓣。她予取,他予求,感情 交融的瞬閒,他的心不再是自己的。何時遺失那樣東西,他根本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有…… 「小葵!」耐不住跑到門口盼佳人的舒義,一見到門口那幅難分難捨的旖旎情纏,頓時 心碎成千萬片。 孟葵直直地僵住勢,嬌羞地理首在黑炙胸前。被別人看到了。 「你趁人之危!」舒義丟開花束,揪著黑炙的前襟。難怪他見不到小葵,原來他居心叵 測想獨佔她。前些日子他向他要求見小葵,他只是冷冷一笑,根本不理會他。 黑炙為免他過於粗魯的舉止誤傷紅顏,只好放孟葵下地,推她到一旁。「就算是又關你 什麼事?」 「舒義,不要這樣。」孟葵上前想安撫舒義,黑炙二話不說拎她回原位。 「小葵,妳不可能和這種人在一起的,妳愛的人是我。」被黑炙沉著的冷眼看出了怒火 ,再加上妒恨已久,舒義決定帶走孟葵。他想到做到,大手反抓推稚,將黑炙推得老遠,一 把拉了孟葵就跑。 孟葵個頭小,跟不上長手長腳的舒義,一路跌跌撞撞被拖著走。 「別……別這樣。」猛然頓住腳步,她來不及調適舒義過大的拉力,整個人往前仆倒, 狠狠地摔跌在地,適巧黑炙隨後追來。他惱忽地拍開舒義伸出的援手,抱起她轉身就走。 「沒事吧。」黑炙惱火的眸子陰惻惻。 「放開她!」舒義隨後追來,搭上他的肩。黑炙收緊手臂,側身迅猛地抬腳一踹,體型 壯碩的舒義當場跌得四腳朝天。 「你出腳好像很重。」不知道舒義有沒有事?她的視野只能看到前方的景致,後面的完 全看不到。 「不重學不到教訓。」黑炙臉不紅氣不喘,走來矯健輕鬆。 「他……沒事吧?」 不死心又起身追至的舒義,聽到她這麼一問,希望再次熊熊燃起。「小葵,跟我回去。 」他像座喜馬拉雅山般穩穩地降落在黑炙面前。 「回答他。」黑炙放下孟葵,定在原處淡漠地轉過她。 「不。」孟葵心怯地倚進黑炙的臂彎棗,背向舒義,不敢直視著了火的地。「爸爸說我 可以留在這裡。」 「這底不是妳的家,他也不是妳會喜歡上的人,妳只是喪失了記憶力,忘了我們的過去 而已。」舒義激動的想拉出她。 「動口就好,手腳乾淨些。」黑炙眼明手快地打掉他的祿山之爪。 「她不可能喜歡你這種人的。」舒義瘋狂地咆哮,無法忍受孟葵倚在別人壞裡那副依戀 的模樣。 「可是我喜歡他啊!」孟葵回頭,認真地表態。「對不起,讓你痛苦了。」她自責甚深 地一鞠躬,身子才躬了三十度,黑炙便阻止了她。 「為什麼妳不肯接受我?」不管是失憶前或失憶後,她的心為什麼就是不肯為他敞開? 他有那麼不堪嗎?他的品行不好、家世不好嗎? 「我沒辦法控制自己的心,感覺萌生於一瞬間……」孟葵憂傷地瞟了冷眼旁觀的黑炙一 眼。「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小葵。」從沒見她這麼憂愁過,舒義蓬勃的愛意越燒越烈。沒想到除去冷然面具後的 小葵,益發楚楚動人,他無法放棄。「我等妳。」 「什麼?」孟葵愕然。舒義一百八十度大轉變,急速冷卻的態度,連置身事外的黑炙也 訝異地一揚眉。 「一輩子,我等妳一輩子。」除了孟葵以外的女人,他都不要。「我相信妳早晚會離開 這裹,這個男人有他要娶的對象。」舒義笑了,挑釁地直視黑炙。「相信我,只要小葵恢復 記憶力,等了她十三年的我,勝算會比你大得多。」他為她勤學國語,以便常來台灣找她; 為了她一句不喜歡太軟弱的男人,自小體弱多病的他訓練自己堅強。她會懂得他的心的,他 一直這麼認為,從第一次見到她開始,這個念頭便常駐他心中。 「不,我不會的。」孟葵急切地否認,心裡隱約籠罩了不安。 「很有趣的說法。」黑炙不在意地笑笑。 「現在有心情笑就快笑,免得到時候笑不出來。」舒義挑釁的眼神掃回嬌美的心上人身 上,大幅度轉變成深情的凝眸。「剛剛太莽撞,害妳跌跤,對不起。」 「沒關係。」下意識閃躲他癡情的凝睇,孟葵直往黑炙懷裡鑽。負擔不起他澎湃如大海 般的深情,她需要的是一潭幽深寧靜的湖水,讓靜靜坐在湖邊的她感受它內蘊的力量便已足 夠。 「年關將屆,最近公司比較忙,我必須回去了。」他依依不捨。小葵不喜歡因私忘公的 男人,他得振作些。「也許今年以前沒機會再來台灣看妳,但我會盡量抽空來。」 「嗯。」她斜瞟他,不知道怎麼回絕這種善意的微笑。 「聽盂伯伯說這是妳買的。」舒義拉拉西裝外套稟面那件高領的灰色毛衣。 「嗯。」撒旦的身子好像挺得很僵? 「送給我可以嗎?」沒想到他誤打誤撞,借到小葵首次為男人買的衣服,縱然她送的對 象不是他也無妨。 「如果你喜歡的話,當然好。」只是一件衣服而已,他卻那麼慎重其事,她怎能拒絕得 了。 「只要妳買的東西,我都很喜歡。」他輕柔似水,十分愉快地笑著。「先走了,妳的聖 誕禮物我會盡量親自送來給妳,再見。」 「再……」孟葵禮貌的道別忽然被掩住。 「廢話拉雜完了,大門在原來的地方,不送了。」他一點也不想他們再見面。黑炙悒鬱 地拉走盂葵,風度全部耗光。 「這裡這麼大,他會找不到路出去的。」孟葵憂心仲仲地回眸。 「那是他的事,與我無關。」黑炙加快腳步,若有所思地拖她進球場。「毛衣拿來。」 耐人尋味的視線淡淡膠著在她秀麗的臉上,他僵凝地抿直嘴。 「什麼毛衣?」她沒拿過他的衣服啊! 「妳流血流汗帶回來給我的那件。」他悶聱地冷哼。她竟然當他的面把他的束西送給那 個低三下四的男人。 「剛剛舒義要走了。」她納悶地指指外頭。他明明也看見了,不是嗎? 「打電話叫他歸還。」一點也不覺得見到那尊守護神有什麼好愉快的。 「留著不穿很浪費,既然舒義要,給他也沒關係。」她慷慨大方地說。 黑炙悶不吭磬聲著她良久。他知道這麼做很小家子氣,可是…… 「衣服為什麼會在他身上?」非常不是滋味的,他衝口而出。 「有一天下大雨,他淋濕了,我剛好披著毛衣,就借他穿了。」總不能讓他感冒,最近 天氣很冷,感冒很難受。 「以後別私下見他,去要回來。」衣服給誰都可以,唯獨舒義不行。居然敢當著他的面 向他的女人示愛? 「你要嗎?」他的樣子好像很火。「要的話我可以再買一件給你,這次我不會買高領的 ,你想要什麼樣的款式?」 黑炙所有的不悅都拜倒右她純真、不設防的俏顏裹,簡直拿她沒轍。 難怪山莊裡的男人常垂涎地望著她。蛻變成女人後,她原就脆柔纖美得讓人憐愛的外表 ,淺淺地披上一層嬌豔的色彩,柔媚醉人的杏眸盛滿清澈的光芒,揉和天真與成熟的不確定 氣質,誰能不心動? 「妳,我要妳,把妳自己送給我。」舒義恐嚇之言深植心底,黑炙驚愕地發覺自己確實 慌了。一旦她恢復記憶,有可能徹底遺忘他,抹殺他們之間的所有嗎? 「好啊!」漾出無憂無慮的笑靨,她咯笑著,以最直接的方式投入他懷裡。「都給你了 。 黑炙心中一動,震撼不已,窩心地笑了。 他無法不愛這個女人,她不做作的行為總是出人意表,不玩虛與委蛇的遊戲、不要手段 的坦然個性,令他激賞在心,因此心裹開始有了她的影子,進而認定她、抱了她,不願與她 分離。 舒義不知道,比耐性他絕對不輸任何人,何況他的意志力驚人的強,只要他還有一口氣 在,就不容許她忘了自己。 「我不會忘記你的,保證。」這個懷抱才是她的歸屬。她不要回香港,也不要回到過去 ,只想停留在有撒旦的歲月裹。 「手伸出來。」從口袋裹拿出一條鈿緻的金手鍊,黑炙卸下耳上的「青燄帶金」環套進 去,執起她的皓腕替她戴上。 「哇--好漂亮。」閃亮的鍊子在光線的折射下,呈現青光和橙亮交錯的光彩,迷炫了 孟葵。她喜愛地甩動鍊子,不久忽而想起,「為什麼給我?」 「和妳拚了命買毛衣給我同等意義,自己想。」他輕柔地低哼。 買東西送他是因為喜歡他,心中只有他…… 「你喜歡我?」孟葵的嘴巴驀地張大,剎那間頓梧。 「說出來就沒有美感了。」他興味地咧大笑容。「毛衣記得要回來。」那時不要,是因 為還沒喜歡上她,現在可不一樣,一切都不同了。 不過,他也不會讓老頭他們太得意。過了今年,再帶他唯一想要的女人回黑島,她絕對 會喜歡那裹。 ◆◆◆ 「嗯,我答應。」孟葵握著話筒,終於下定決心。 彼端那頭的人聽到這聲輕柔、不再遲疑的回覆,十分安慰地笑了。 「黑家二公子說了什麼嗎?」為了他,小葵一直飄搖不定,就怕一做了誘餌,會從此失 去她心愛的人。 「爸,不要笑我嘛!」她嬌聲輕呼。她可是掙扎了兩天才作出決定的,撒旦突來的表白 安了她惶惶不安的心。恐怕是天意如此,她不得不去面對。 「小葵,妳會怪我不讓妳找黑家二少幫忙嗎?」孟良的長嘆聲從電話那頭傳來,顯得特 別沉重。 「不會。誠如爸爸所說的,我們的事得靠自己解決。」而且她也不想把「青燄門」牽扯 進來,他們本身就有處理不完的麻煩了。 「告訴他無妨,黑炙這孩子的脾氣不好捉摸,行事詭異,妳不告訴他他可會生氣的。」 欠自家人的人情,他可以勉為其難的接受,且多一個人保護小葵,他也比較安心。 「真的?可以告訴撒旦嗎?」孟葵如釋重負,真的不想隱瞞撒旦任何事。 「之前不讓妳告訴他,是因為他的態度若即若離。現在妳既然下了決心,應該就表示他 給了妳什麼承諸或保證吧!」玩味的笑聲穿越線路而來,清清楚楚地飄進孟葵耳裹,臉紅了 她的臉。「女大不中留了。」 「爸……」孟葵嬌噴。 多麼奇怪的感覺,彷彿孤傲的小葵僅是轉變了個性,而不是失去記憶,他們之間的親情 沒有半絲距離,反而比以前更親密。 「妳需要多少時間做準備?」這個小葵能讓人一眼看透,不必費心去猜她的心思,她關 心周遭的每個人,而且很好說話。失憶對他們來說,未嘗不是件好事。 「什麼準備?」她不懂。 「恢復小葵以前的個性,妳們是截然不同的兩人。」所以棘手。 「等我告訴撒旦以後就可以了。」她相信她做得到,只要有毅力,沒有什麼事是解決不 了的。 這種斬釘截鐵的語氣倒有幾分以前小葵的調調。「放心;這次的意外,我會將危險降到 最低,妳--」 「爸,」她柔柔地打斷他的話。「如果是以前的我會怎麼答覆你這個提議?」 「毫不猶豫地點頭。」實際上,小葵會獨自攬下緝凶的責任,隻身涉險也要找出陷害她 的人。舒家老爺三次被綁架,她都一意孤行地參與救援行動,為的是不想老父身陷險境。他 一直是小葵唯一在意、會擺存心中的影子,直到她失憶、黑家老二出現,局勢整個改變了。 果然。「那麼她會如何看待你佈置的假意外呢?」她以前堅強得足以逼退所有英雄的光 彩。透過這些日子和爸爸、舒義以及季品儂的閒談之中,她終於了解到爸爸的憂心了,現在 的她實在軟弱得不像話。 「全力以赴。」孟良直截了當,不再迂迴。 「那麼,我也是。」她勇氣地回道。 ◆◆◆ 研讀了一個禮拜的資料,孟葵只慶幸以前的自己朋友不多,對人也愛理不理,高興就說 上個一、兩句話,不高興臉一擺,連哼都懶得哼一聲。這種感覺很像撒旦,連爸也這麼以為 。 爸說她對台灣有份無法割捨的感情,因為這裹是媽媽的葬身之所。一定是媽媽在天之靈 保佑她找到心愛的撒旦吧! 孟葵繞過竹林,找進不再生氣盎然的花園,探了探暗房。都不在,撒旦自從爺爺們和小 凝回來了以後,便刻意疏遠她,不准她晚上去他房裹找他,白天也不讓她接近他。她可以感 覺得出來,他不想讓爺爺他們知道他和她的事。 為什麼?他也喜歡她不是嗎? 她不知道該如何去臆測撒旦的心思和行為,只能憑感覺。可是在他連人影都不讓她瞧見 的情況下,她很難聯想到任何可能的答案,也不想老懸著一件事在心底,爸爸已經在催她給 他個日期好做準備了。 落寞地走回中庭,憂鬱異常的孟葵猛然瞧見站在噴水池那頭凝望自己的挺拔身影。 「撒旦。」她急著想喚住他,原先靜靜佇立在原點的人,一見她快速移動的身影,腳跟 一轉,飛快地掉頭而去。 「小葵。」駱淡凝從屋裹跑了出來,煩鬱地拉住孟葵。」炙帝成天不見人影,見了面也 不搭理我,妳這邊好像也不樂觀哦!」 回來的首日,駱淡凝就義氣地拉著盂葵,說起公平競爭的誓言。她的盛情和既往不究的 度量,感動得孟葵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迭聲道謝。 每個人那對她很好,她何德何能? 「沒關係,再加油就好。」看她愁眉不屐,駱淡凝溫雅地替她打氣。 「妳也是。」小凝是個好女孩,也是撒旦的爸爸為他挑的新娘,她不該介入的。可是太 遲了,她不想離開撒旦,除非他開口要她走,如今只好對不起小凝了。 「聽說妳有駕照,也有車子在這裡,是不是?」 「嗯。」爸爸不想她麻煩別人,央人將她滯放在飯店的車子送回來給她已經三天了,她 一直還沒有機會使用到。 「我們去台北逛逛街好不好?」她懇求著。 「我對台北的街道不是很熟。」至於開車部分應該沒什麼問題。克安回來後,一聽說她 以前會開車,就要她載他出去兜風,那時還是借用山莊裡的吉普車。 「沒關係,妳熟哪裡,我們就逛哪裡。」這裹實在太悶了。 「好,我去拿鑰匙,妳等我一會兒。」孟葵快步跑進去,不到二分鐘又跑了出來。兩個 人歡歡喜喜飆了一小段路,直到孟葵想減速向大門口的守衛打招呼,順便拜託他們放行,卻 發現煞車失靈。 不能慌,絕對不能慌。孟葵心跳加快,為了平緩緊張,她不動聲色地深吸了幾口氣。 大門敞開,且門口兩邊都是人,不能冒險去撞,但出了大門就是下坡,非常危險。現在 的時速高達七十,推小凝下去也不是辦法。 呼嘯過大門,孟葵看到兩邊的守衛都嚇了一跳,她也知道讓他們感到驚訝的是,蓄意挑 釁的人居然會是她。 「小葵,妳好勇敢。」駱淡凝咯笑地回頭看紛紛追出門口的人,沒半點危機意識。 「小凝,壓下頭,緊緊抱著。」孟葵試圖碰撞山壁以減綬車速。 嘎吱、嘎吱…… 「發生什麼事了?」車子一再摩擦山璧的聲音嚇白了駱淡凝絕美的臉龐。 「趴下!」孟葵冷靜斥喝,神色鎮定地注意來車。 駱淡凝被她一聲磅礡的厲喝駭傻了眼。小葵怎麼突然變了個人似的? 過了這個大彎,她和小凝就沒有生存的機會了。再來會是一段筆直而陡峭的山路,山路 的盡頭是個銜接藍天的險彎,看不到去路。這段路她太清楚了,捱不過這個彎,唯有命送山 谷,必須賭一賭。至少口前這殷路的盡頭是一片山璧,生存的機會遠比落下山谷來得大,再 加上碰撞山璧的緩衝和安全氣囊的保護,但願小凝安然無恙。 「小心!」孟葵騰出手拉她過來,兩人一起趴下。 砰!這記驚天地泣鬼神的碰撞聲直達九霄雲外。 如注的鮮血淌下孟葵雪白的容顏,她勉強掀起沉重的眼瞼,看看身下安好的駱淡凝。 「小葵。」駱淡凝乖乖地趴著,不敢亂動,怕加重她的傷勢。 沒事,太好了。歉疚而虛弱的杏眸不經意地瞥向車外,渾身癱軟的孟葵驚喜地看到臉色 灰敗的黑炙拉關車門,彎身探入。 他來了。她微微一笑,啟口想說些什麼,掙扎了半晌,終究未能如願,頭一偏便失去了 意識。 她的笑容像在訣別。全身抽得死緊,黑炙屏住呼吸,心跳停止地檢查起她的肋骨和內臟 ,抖顫的手不敢太用力卻越摸越僵硬。 「對……對不起,小葵都是為了保護我……才會……」驚嚇過度的千金小姐在兩道惡狠 狠的凶光掃來時,突然梗住話。 沒斷。鬆了一口氣,他小心翼翼地抱出昏厥的心上人。「是妳慫恿她開車的?」吐納冰 霜,黑家二少陰寒地邊退邊問。 畏懼於他彰顥於外的暴戾怒氣,駱淡凝退縮門邊,駭得頻打哆嗦。 「趕快祈禱她沒事,不然妳會是陪葬品之一,我保證。」 主題: 撒旦的羽翼-9 第九章 人潮來來去去,有克安、爺爺們和哭得很傷心的小凝,舒義也專程趕來了。他和爸爸、 撒旦一樣,成天寸步不離地守在她床畔。 「如果沒事怎麼會昏迷兩天還不醒?」是義爺爺的聲音。 「也許只是太累了,小美人不會有事的,放心。」和爺爺含著笑意的聲音似乎夾雜了許 多擔心。爺爺們對她根好,不能連累他們。 「閉嘴,你們太吵了。」冷冷淡淡的音調,是撒旦,他一直在這裡陪著她。人太多,她 想私底下告訴他,但是找不到機會,該怎麼辦? 沒有回頭路可以走了。生死交錯的一瞬間,她完全明白。對不起呀!撒旦,來不及告訴 你了,也許天意如此,請給我一些時日。只要……只要她誘出那個人,就可以了無牽絆地偎 在那雙堅毅的黑翼下,和他棲息一輩子。 請給我一些時日,我必須做取捨了。 「醒了!小葵。」佔據病床右畔背著光的是舒義,站在他後頭臨窗而立的人是撒旦。 孟葵緩緩地掀開眼皮,淡然地打量一切。 「小葵,感覺如何?」孟良欺近女兒逐漸甦醒的臉龐。 「嗯。」極為冷淡地,孟葵輕哼。 「小葵,對……對不起。」駱淡凝淚流滿面地撲在她身邊。 「妳是誰?」不能連累「青燄門」任何人,這是她和爸爸先前達成的共識。所以,對不 起了,小凝。 駱淡凝驚愕不已。她的眼神好陌生,好像真不曾見過她似的。 「我是小凝啊!」駱淡凝淚眼迷濛。 「我不認識妳。」孟葵疏離地瞅著她。 孟葵這句平鋪直述的回答,像顆威力超強的核子彈在病房內爆炸,瞬間夷平了所有雜音 。 錢克安不敢相信,小說上才有的情節居然會搬到現實來演。「我呢?妳記不記得我,海 遙?」好歹這個名字曾陪伴她將近兩個月的時光,她總該有種親切感才對吧! 「你在叫誰?」孟葵悄悄地握緊孟良的手,尋求支撐。 「老天!」她那生疏冷漠的語氣果然和少爺有得比。錢克安錯愕地看看倚在窗邊的主子 。少爺會抓狂的。 為了小葵,全「青燄門」的人現在都知道,最難搞定的「炙帝」好不容易終於找到紅粉 知已了。這則佳訊能夠通達五湖四海,當然得感謝「義」、「和」、「平」存心報復的結果 ,沒想到在少爺為她打破了原定計畫時,她卻狠心他忘了他們? 「我的天哪!」「平」這聲驚呼是竊喜多於悲傷。「遙丫頭忘了我們了。」哈哈,沒辦 法隱藏了吧!到底是葵丫頭的命要緊,炙這個小子想掩人耳目,故意疏遠她,企圖瞞天過海 ,殊不知他那雙不安分的眼珠子常會下意識地追著葵丫頭跑哪! 涉入愛情這玩意兒,誰能保持冷靜?呆子。 「她叫盂葵,葵丫頭才是。」「義」綻出詭詐、滿意的笑容。忙了兩年,雖徒勞無功總 算得到些許報酬,太好了。 「不是海遙了。」「和」多此一舉的提醒,涵義頗深。炙這孩子一直過得太順利,他那 旁若無人的性格和生活態度也該得到一些教訓了。 「爸,請他們都出去,我想休息。」孟葵面無表情地下完逐客令即闔上眼。她可以漠視 其他人,唯獨撒旦不行。既然辦不到又不能回頭,只好往前走了。 孟良不曉得這些老先生為什麼一再刺激黑家老二,他對女兒的心在這兩天夜以繼日地守 護中已昭然若示。此刻瞧黑炙臉色陰沉沉,凶狠地凝瞪小葵的模樣,小葵怕是沒能來得及告 訴他誘餌的事吧! 唉!意外來得太突然,誰都來不及做心理準備,小葵也一樣痛苦。 「妳記起一切了嗎?」病房內唯獨舒義展露笑顏。 「舒義,你也出去。」孟葵抽回手,不曾費事睜眼看他。 她的記憶恢復了。舒義半驚半喜,不知道找回那個堅毅、獨來獨往的盂葵該高興還是悲 傷,不過……﹁妳不記得這些人了?」他勝利的語音太過輕快。 「我應該嗎?」她無情地問。 靜止不動一世紀,黑炙表情難測地走近床邊,推開舒義坐著,「張開眼睛。」 「你幹嘛?」舒義才想上前,錢克安已從身後制住他。 「我們到外面去冷靜一下。」 「不,放開我,我要在這兒陪小葵。」舒義奮力掙扎,不肯離開。錢克安體型上略遜他 一籌,僅能勉強拉住舒義,無法請他走。 人太多了,找不到時機說,該如何是好?孟葵有些焦急。 「張開眼睛看著我。」黑炙輕輕淡淡的聲音有一絲難以察覺的憤懣。 不能,她絕不能這麼做,否則會功虧一簣。 「我認識你嗎?」孟葵不堪騷擾地背過身去。天知道她得費多少力氣,才能吐出這樣絕 情的話,撒旦一定很生氣。 「睜開眼睛。」用力扳平她,黑炙吐氣如冰。 「放開她,她不認識你啊!」舒義野蠻地咆哮,怎麼也擺脫不出錢克安架在頸上的手臂 。 「住口。」沒感覺地表在震動嗎?沒聽到火山滾沸的熔漿已經噴出了嗎?笨,想自殺也 要死得痛快些,別像歐陽禹這個亡命之徒,逃命時提心吊膽,自以為逃出正沾沾自喜之際, 卻被等待多時的少爺逮著,最後還不是落了個淒慘的下場,客死異鄉。 孟良不動聲色地捏了女兒一下,暗示她照做。餌已經故出去,誰沉得住氣,誰就是最後 的贏家。 三秒鐘就好,只要堅持三秒,她應該能做到。孟葵忍著排山倒海捲來的愧疚,半啟瞳眸 ,定定地直視他,不敢亂動。 「你是誰?」她好殘忍。 這個女人背信?黑炙心痛地俯低身子附在她耳邊,疙痰嘶聲,「是誰信誓旦旦說不會忘 記我?」 她傷了撒旦的心了,這是他最生氣的一次。心在淌血。「那……」在失聲哽咽前,孟葵 及時打住,重新調勻氣息。「那人絕不會是我。」怯弱地閉上眼眸,她黯然神傷,縮在黑暗 中飲泣,獨自忍受煎熬。 黑炙悲痛的眸光因她一度不穩的鼻音,疾速地奔騰過一抹流光。 「記得這句話,『我不會原諒妳』。」瞇起眼睛,他沙啞緩慢地嘶喃完威脅,即挺直身 子闊步離去。 小葵的臉色瞬間滲白了。那個煞沉了臉的黑家老二到底說了些什麼?站在彼端的孟良擔 憂不已。 ◆◆◆ 人了夜的陽明山森涼如冰,孟葵坐在欄杆上無心欣賞大台北璀璨的夜景,搖了搖手上細 緻精巧的手鍊和那只耳環,蒼白的容顏像朵凋謝的玫瑰般憔悴,顯得十分憂傷。 「小葵,品儂來看妳了。」孟良出聲提醒女兒振作後,即悄悄退出。暫宿飯店兩個禮拜 以來,為了小葵,他拒絕了任何「青燄門」人的到訪,除了撒旦,他卻始終沒來。 「嗨,小葵。」季品儂立在門口,勉強打起精神。「外面風大,快下來。」這裡有四樓 高啊? 「妳為什麼這麼做?」爸爸說季品儂也是嫌疑犯之,她必須先下手為強,才能突破對方 的心防。 她真的記起一切。季品儂嗚咽一聲,跪倒在地上。小葵失蹤的那些日子,她一直睡不好 覺,差點崩潰,幸好她沒事。 真的是季品儂?孟葵雖訝異,卻只敢略略地瞟了瞟她。 「我想阻止妳,真的。」淚珠一顆顆滴出眼眶,季品儂拗不過良心的譴責。 「阻止我什麼?」她刻意冷冷地問。原來不打自招是適用在有良心的人身上,季品儂的 模樣像極了萬念俱灰。 「阻止妳坐那輛動過手腳的車子。」她無限悔恨地瞪著灰毛地氈。 「那名沙手也是妳派來的。」根本不用問了。 「對不起,在世貿看到妳的時候太過驚慌,一待閒亂了分寸,才會一錯再錯。」她以為 被自己害死的人活生生地站在面前,那種震撼會議人失去所有的理智,只想不擇手段保護自 己。 「為什麼?」孟葵卸下冰容,哀傷地問。 「妳……妳……」季品儂無意間瞥見那抹愁容,頓時方寸大亂。「妳不是……妳沒有」 「對,我沒有恢復記憶力,根本沒有。」夠了,她不要再欺騙任何人了,知道肇事者是 誰,對她來說已經足夠。 「妳設陷阱騙我?」季品儂彈跳起來,欲奪門而出,卻見孟良堵在門外。 「小儂,妳知道我曾經做過什麼職業,把一切說出來,我可以酌情放妳-馬。」孟良掩 上門逼回她。 「我不該來的。」季品儂喃喃自語,頹喪地癱坐床鋪。 「即使妳不來,我們還是會去香港找妳。」排除舒義的嫌疑後,就只剩她了。 「你怎能確定是我?」季品儂奮力做困獸掙扎。 「妳自己看看這裡面的資料。」孟良將剛剛收到的牛皮紙袋丟給她。「裡面有妳出入台 灣的紀錄。在小葵失蹤當天,妳用舒義和自己的名字買了兩張來回機票,以洽公的名義一天 來回台灣,其實舒義並沒什來。」 季品儂放下資料,拿起其中附帶的照片,一看之下,血液迅速凝結。 「他是妳透過關係聘請的殺手,記得嗎?」還是黑家老二有辦法,茫茫大海中,竟然能 找到這隻鼠輩。 「爸,這些資料是誰給你的?」孟葵狐疑地爬下欄杆。他既然有這些資料,何必要她演 出這齣戲? 「妳的撒旦。」見女兒雪白的嬌顏攸地染上兩抹紅暈,孟良欣慰地笑了。不想動用到「 青燄門」的力量,那個固執不下於他的黑炙還是強行插手了。 「他人在哪裹?」孟葵羞怯地往外奔,不急著追討舊債。 「小葵,資料是黑家老二差人送來的。」孟良喊住女兒。 「哦。」盂葵掩上門,失魂落魄地折返屋內。 季品儂一直無法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人會是以前那個我行我素的孟葵。眼前這雙含羞帶怯 、拭去了冷漠以後的眼眸,不僅多情且醉人,難怪……難怪阿義更加迷戀她了。她掩臉又哭 又笑。 「妳沒事吧?」孟葵擔心地蹲在她面前。「品儂,我是不是曾經做過什麼對不起妳的事 ?」多希望能化解她的心結,聽爸爸說她也是她認識了十多年的朋友。 季品儂放下手,難掩悲戚地摟住她。「不是,是我對不起妳。」 「為什麼要這麼做?」她仍然不懂。 孟良靜靜地立在一旁不作聲。畢竟是他看大的孩子,小儂的本性不壞,如果不是太愛阿 義,也不會誤人歧途。 這二個孩子自小一塊生長,後來縱然小葵回台灣唸書也來不及了,阿義心中已經常駐了 她的影子,而小儂對阿義的感情也堅固得看不上別人。很複雜的感情世界,難怪小葵不願拉 近彼此閒的距離。 「因為我深愛阿義。」她真的不記得那件事了。「在香港聽說妳失憶,我欣喜若狂之餘 卻擔心妳會有重拾記憶的一天。後來知道妳心有所屬,我以為阿義會就此放棄,沒想到我仍 是錯估了阿義對妳的感情,他非但不放棄還口口聲聲說要調派到台灣來,長伴在小葵左右。 我的心一次次被他所傷,卻無法不愛他。阿義心眼死,我也一樣。」 「品儂好可憐。」斗大的淚珠浮現在孟葵晶亮的杏眸大眼裡。莫怪舒義早上才回香港, 晚上她就飛來了。 季品儂哭哭笑笑地摟緊她。「我能明白阿義為失憶後的妳癡狂的理由了。」沒有哪個男 人能抵得住小葵的眼淚。她居然會為她流淚?那個義無反顧跳下水的女人居然會…… 如果撒旦不愛她了,她也會痛不欲生。其實自從撒旦說不會原諒她,又沒來探望她半次 後,她便已經是了。心有戚戚焉的孟葵揮揮手要孟良迴避,不想讓季品儂太難堪。 孟良衡量一下後,決定退守門外。 「我不會告訴舒義這件事的,妳放心。」孟葵笑著保證。「不想說就別說了。」過去已 矣,來者可追,昨日的種種早已成過往雲煙。 心中一慟,季品儂悲哀地笑了笑。 「妳落水的那天早晨,阿義拿了張紅帖給我,說他決定先下手為強逼妳嫁他,我的世界 在瞬間坍榻,再也受不丁他開口閉口都是小葵。就算我明明知道妳對阿義根本沒感情,妳是 無辜的,我也受不了了,而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妳頭上,似乎是發洩的唯一管道。」愛情是 自私的同義詞,誰能容得下別人。「那時我想,如果妳不曾存在,不曾介入我們之間,阿義 的感情就不會到走火入魔的境界了。所以,原本那天阿義和我要來台灣洽公,但董事長臨時 要他緩一緩,我藉口不舒服早退,拿了該退的兩張機票來到台灣那個海濱飯店找妳哭訴。」 「就是我落水的地方?」她曾經去過幾次,是撒旦帶她去那邊散步的。 季品儂點點頭。「妳冷眼旁觀的聽我說了好久的話,只告訴我妳對阿義沒半絲感情,絕 不可能嫁給他,他是個任性的傻子,不懂得珍惜我,說完掉頭就走。喝得爛醉如泥的我懷疑 妳在說謊,藉酒裝瘋,掐住妳的脖子大吼大叫不肯放人。妳煩了,問我要怎樣才肯相信妳的 話。」其實小葵大可以反擊,她一直是念著舊情在容忍她放肆的為所欲為。 「聽起來我的脾氣真的不太好。」孟葵喃喃自省。 「小葵!」季品儂淚如雨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那天我慌得沒了主意,滿心憎恨。 才會做出那種事。」 「沒有妳,我也不會遇見撒旦。別再自責,就當是命運這麼安排好了。」孟葵平靜地淡 出笑顏。自始至終她便沒有追究的打算,是爸爸擔心暗殺她的事會層出不窮,想一勞永逸地 杜絕後患。為了安他的心,她不得不配合。 既然引出品儂,她也承認錯了,便達到他們所要的目的,所以過往的恩怨都該隨風而逝 。反正多說無益,徒增彼此的傷感而已,何苦來哉。 「讓我說完吧。」季品儂擦乾淚水,勇敢地微笑。「說完以後,我才有再愛阿義的勇氣 ,不然懷著這份愧疚,我會難過一輩子。」 「只要妳不哭就好。」她輕柔地拍拍她。 「小葵……」嗚的一聲,季品儂的熱淚又奪眶而出。「妳知道那天妳問我要怎樣才肯相 信妳的時候,我說了什麼嗎?」撲簌簌的淚水如爆發的山洪傾洩不止。「我叫妳消失,徙地 球上消失。」 消失?孟葵呆愕得吐不出話來。季品儂看起來不像是歹毒的女孩啊! 「妳仰天冷笑一聲,突然飛奔至海裹。」小葵那時的決絕駭得她魂魄俱散。 孟葵動了動嘴巴,怎麼也想不到她的氣魄這麼好。 「衝人海水之際,妳告訴我妳這就消失。其實我知道妳的泳技很好,只是想證明目己所 言非假,也多少被我激怒了。按常理來說,運動神經發達的妳在海裹游上一、兩個小時再上 岸絕非難事,可是……小葵,妳知道嗎?那時的我已經瘋了,一心想置妳於死地,又知道妳 的身手很好,所以,」她轉頭正視寒毛直起的孟葵。「我在妳喝的飲料裡面放了安眠藥。」 她才會游不回來,才會飄浮在海面上,才會被撒旦給救了。原來,她很愛、很愛舒義啊 !可憐的品儂。 「對不起,對不起……」季品儂痛苦地撫著臉,無顏再看她。「那個殺手的事,也是我 一時驚慌所做的選擇,我怕妳記起一切,怕阿義知道了會恨我。」那會要了她的命。「等我 找來殺手,砍傷了妳負傷而逃,才知道自己做錯了。小葵,妳不知道我掙扎了多久,才敢到 台灣來面對妳。」 「車子呢?」既已後悔,為何要一錯再錯?難道舒義沒告訴她,她已經有撒旦了,品儂 又何必趕盡殺絕,害撒旦為她提心吊膽了好些天。 「這真的只是巧合。」季品儂急著想解釋。「那輛車子的煞車器是妳失蹤那天我做的手 腳,本來我想和妳同歸於盡,沒想到妳會有那種驚人的舉動,也不知道妳會再用到那輛車, 不然我一定會告訴妳。」當她得知那輛車已經被拖到「青燄山莊」,是在小葵發生事情前幾 天。她四處找不到她,又不想留下電話,只想親口向小葵說明經過並賠罪,由她決定怎麼處 置她。「青燄門」勢力有多大,所及的範圍有多廣泛,她略有耳聞且心生畏懼,又聽說小葵 喜歡的是「青燄門」的領導人之一,於是她明白再不快點攤牌,阿義便會知悉所有,她的生 命也會跟著化為灰燼。 以匿名信的方式告訴阿義小葵的藏身之所,那時她便已迷途知返,痛下懺侮的決心,誰 知事與願違。 「爸只幫我熱過車倒沒開過,因為台灣的行駛方向和香港完全相反,而且爸也開不慣小 車子。」孟葵笑臉吟吟,彷彿在和她分享什麼祕密般地閃動眼神。「妳別告訴別人哦!其實 是爸爸開不來自排車。」 「小葵……」季品儂愣愣地看她眉開眼笑,一臉事過境遷的模樣,不禁又哭了。 「這件事到此為止。」她只想回到撒旦懷裹。 候在門外從頭到尾聽得一清二楚的孟良莞爾一笑。小葵不想算這筆帳,她不想為難小儂 。唉,也罷,只要她過得快樂就好。 孟良好笑的瞟了瞟投射在轉彎處已久的影子。他到底是愛小葵的。 ◆◆◆ 孟葵興高采烈踩著夜色奔來「青燄山莊」,想向所有人懺悔,沒想到卻被拒於門外。 「抱歉。」守衛為難他搖搖頭。 「真的不能進去嗎?才離開兩個禮拜怎麼守衛全換了,孟葵渴望地趴在銅門上。 「妳叫孟葵嗎。」佇立在另一頭的看門人唐突地問了。 「嗯。」她大力地點頭。 「這……」發問的人遠遠走來和兄弟並列著,兩人互打照面有口難言。「你說」 「是你認出來的,你說。」相互推來諉去的守衛似乎不忍心傷害門外的嬌嬌女。 「什麼事啊!」孟葵莫名其妙地看來看去,好笑地問。 「炙少爺說……」 「什麼?」撒旦知道她會來。孟葵喜出望外。 「說請孟小姐別再來了。」 夜風如冰,颼颼地灌進孟葵心裹,猶如千萬根細刺齊飛,螫得心千瘡百孔。 「我……我能不能見見爺爺們。」最後一線希望,撒旦不肯聽她解釋,只好拜託爺爺了 。 「爺爺?」 「就是和爺爺、義爺爺以及平爺爺。」如果他們也不想見她的話,她該怎麼辨。 「妳請等等。」女孩含淚的雙眸瞅痛了守門人的心。出聲的人走進守衛室裡,出來的時 候明顯鬆了一口氣。「長老們請小姐在門口等,他們很快就出來。」 「謝謝。」孟葵退到一邊哈氣。好冷啊!等了約莫十來分鐘,只有「義」出來。 「孟家姑娘,有啥事?」被推派出來的「義」端著老臉,眉頭深鎖。 義爺爺從不曾如此陌生地喊過她! 「義爺爺,」孟葵抓著銅條,怯怯地喊著。「你……你也在生我的氣嗎?」連門都不開 開,隔著大門和她對話,不是生氣是什麼1. 「嗯,生氣。」「義」順著鬍子。 「我……其實是爸爸……」 「不用解釋了,我們全都知道妳根本沒恢復記憶,是故意不理我們的,所以和與平不想 出來見妳。」那兩個老兄弟真是的,淨派給他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 「對……對不起,那真的是不得已,請義爺爺代小葵向和爺爺及乎爺爺、克安以及撒旦 道歉。」她深深鞠了個歉疚至極的九十度的躬,引得「義」差點老淚縱橫,當下妥協了。 「我想和撒旦說幾話可以嗎?」她喃喃地渴求道。 「那孩子不想見妳。」阿門,太殘忍了。 「拜託,只要見一面就好。」打電話來又找不到他。孟葵眨著乾澀泛紅的眼睛。 「不行。」 最困難的部分來了,真是的,他為什麼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啊!是為了報一箭之仇 。好吧!忍耐一點。對不起啊!葵丫頭。 「喂,等等哦!」「義」硬邦邦地叫住垂頭喪氣轉身欲走的孟葵。 「爺爺答應幫我了嗎?」孟葵驚喜地揩去兩行清淚,重又趴在門上,以為轉機出現。 這個任務實在太艱鉅了。「那個,炙要妳歸還。」他比比她手上那串閃亮的手辣,目標 是「青燄帶金」。 孟葵如遭五雷轟頂,小臉霎時白得驚人。 「可不可以讓我留著?」這條鍊子是撒旦給她的第一件禮物,也是唯一的一件。淚珠成 串地滾落,孟葵止不住悲傷的淚雨,害得門內的男人們全跟著她一起哀愁了。 「不……咳……不行。」炙如果知道他們害他的小美人傷心欲絕,鐵定會砍了他們。 「拜託你,爺爺。」這是她的精神支柱啊! 「不……不可以,那是傳家之寶,炙說妳一定得還。」她的臉色跟彊屍有什麼差別。 傳家之寶就不能霸著不還了。孟葵傷心的解下鍊子遞出後,定定看了「義」許久,才戀 戀不捨地轉身離開。能說的都已經說了,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麼。 「葵丫……咳……孟葵,我讓人載妳回去。」夜這麼深,她一個女孩子家走夜路太危險 。 心碎神傷的孟葵有氣無力地側身,綻出如許淒美的笑顏。「不用了,爸爸在那邊等我。 」 她遙指不遠處那輛墨綠色的車子,頓了頓,哀傷地沉思片刻才又開口,「爺爺,明天我 要隨爸爸回香港整理一些東西,然後回台灣定居,我們大約會在聖誕節前夕回來。麻煩你轉 告撒旦,還台灣後我會再來找他解釋,請他務必等我。再見。」她原想當面告訴撒旦,問他 要不要一塊去的。 太好了,連構局都不用,老天爺也覺得「炙帝」這渾小子該修理了。「義」愉悅地揮揮 手。 原來爺爺很高興送她走。孟葵淒愴地別回頭,這種既難過又令人震驚的感覺不知道是不 是叫三月天霹靂」?椎心泣血的孟葵撲進父親懷裡,低低切切地悲泣。 「別哭。」誰知道那三位老人家想做什麼,他們可都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怎會計較 小葵的行為?此舉恐怕是別具用心吧。 孟良摟女兒進車內前,似笑非地掃了眼趴在大門上頻頻觀望的三張老臉。 ◆◆◆ 錢克安冒著九死一生,將掌中的盒子推到主子跟前的矮桌上。 「那是什麼?斜躺在沙發上的黑炙,心不在焉地瞟著佔了半面牆的寬螢幕,懶得除下樂 聲沸揚的耳機。 聽音樂、看電影,行逕怪異,表示主子心情糟透了。不願和音樂聲廝殺的錢克安,拿起 隨處可見的便條紙和筆,簡單俐落的寫下幾句話擱在盒子上,轉身便要開溜。 「克安,」黑炙徐緩地拿下耳機。「除非你啞了,不然別來這套。」那會讓他聯想起那 個女人。她夠堅強,想獨自解決事情,不問一聲就將他排除在外。即使現在事情解決了,也 捺得住性子不來找他。 「老實說,這件事用看的比用聽的容易接受。」狡詐的長老們要算計炙少爺也不自己來 ,說什麼東西若由他們拿來,炙少爺一定會起疑心,活該他是人家直屬的忠僕。有沒有搞錯 啊!忠僕也是人耶! 一樣是人,比較起來他的前途還大有可為,來送死應該是他們這些遲暮的老賊才對。 「一樣是接受有什麼差別?廢話連篇。」黑炙存心折騰人的戴回耳機。「快說。」 就知道心情持續低迷的少爺,繼駱家小姐被他成天東削西瞪,駭得落荒而逃之後,會把 怒氣轉嫁到他身上,倒楣。 錢克安摸摸頭,才要扯開喉嚨和震耳的音樂搏命,突然看到那只精緻的珠寶盒,靈光一 現。 「這個。」錢克安拿出金鍊及「青燄帶金」環擺盪於主子面前。少爺真是的,思念小葵 就去找她嘛!人家小葵是不想連累他們才故意演戲的,他應該慶幸她沒有真的忘了他。奇怪 ,向來只做璧上觀的閒人,居然為此感到不快? 黑炙臉色大變,倏地抓過鍊子,一躍而起。「人呢?」 長老們擅自換掉所有的守衛,怕原來的人抵不過孟葵楚楚可憐的容貌,一聲哀求便神魂 顛倒,不小心放了行,和少爺聯絡上。這下子小葵來了,長老們又玩這種把戲,他死定了。 莫名感到驚恐的錢克安口是動了,聲音卻困苦怕過度而出不來。 黑炙抓下耳機,惱怒的賜他一記又冰又冷的陰眼。「不想變木偶,我勸你下次別再玩腹 語把戲。她人呢?」 「去香港了。」錢克安一步步退後。 不告而別,夠狠。「什麼待候?」黑炙陰陰地垂下鍊條盪動。 「今天……今天早上。」摸到門把,有些放心了。 早上?「這個東西怎麼來的?」他開始懷疑克安有意折磨他。 「昨晚十二點多的時候,小葵送來還……還少爺的。」錢克安照著台詞唸。 「她昨晚來過了?」他生氣地甩甩鍊子。「專程送這個來?」 相信少爺的言下之意是,她來了為何不見他吧。彆彆扭扭,戀愛中男女的心態太難理解 「是啊。」真相大白後,他們的下場能比橫屍街頭的歐陽禹好多少? 黑炙抿直了嘴,十分克制他瞪向貼在牆壁上的侍臣。「她東西丟給守衛就走了?」孟葵 若敢如此輕蔑地看待他的信物,大家就走著瞧。他可不是省油的燈,任人用過就拋。 「是義長老出去拿的。」錢克安打開門,確定逃生通道無阻。「她留……留了話給少爺 。」身子慢慢地挪到外邊。 「什麼?」看克安畏畏縮縮的樣子也知道絕非好話。 「再見。」錢克安腳底抹油,神速地溜了。 怒火焚身的黑炙用力捏緊金鍊,忽而仰天冷笑,其間滲透的陰冷絕對讓人毛骨悚然。 她說的沒錯,的確是「再見」。 主題: 撒旦的羽翼-10end 第十章 好了。掃了一個星期終於好了。孟葵滿意地環視室內,聽說這棟小巧的兩層樓洋房是她 挑選的。這座社區的環境十分寧靜、清幽,離爸爸的道館又近,真好。 全部清理好,她可以下樓包禮物了。 快樂地跑下樓,孟葵就坐在高聳參天的聖誕樹下包起禮物來。明天爸爸就回來了,大後 天是聖誕節,她把這些禮物包好。拿去山莊給爺爺和撒旦他們,然後慎重地向他們道歉,撒 旦的氣就會消了。他很疼她,絕不會不理她的。 黑炙氣急敗壞地站在落地窗前,瞪著那個背對門口坐在樹下快樂至極的小女人。 他風塵樸樸搭專機到香港兜了一大圈,恨恨地撲了個四空不打緊,還被孟良騙得團團轉 ,結果罪魁禍首根本沒去香港,正悠然自適地坐在台北某一楝洋房裡愉悅地包她的禮物。 「克安的……撒旦的……三位爺爺的……」孟葵將掉落臉頰的長髮拂往耳後,站起來清 理花花綠綠的包裹,沒發現殺氣騰騰的人直逼了來。「品儂的……咦,阿義的跑哪兒去了? 」 「嗯。」黑炙僵沉臉,撈起被冷落在一角的盒子遞給她。 「謝……」孟葵乍然抬起頭,「撒旦!」丟開盒子,她又叫又笑地撲進他懷裡。就知道 他不會不理她。 「我……」來人的怒言被她澄澈的笑容和溫暖的懷抱沖得莫名飛逝。 「你聽到我的留言了,對不對?」所以他才會主動來找她的。孟葵緊緊環抱他,不肯鬆 手,怕一鬆手他又走開不理她了。 「收到了。」他的俊臉重重拉下。「再見不是嗎?」在香港這段時間找不到她,他總是 提心吊膽在過口子,害怕從此失去她。他頓悟了,不管孟葵如何,他都無法放她走,即使她 獨來獨往、想走就走、難以捉摸,像隻行蹤飄忽的野貓,也該由他來守護。 「你還在生氣嗎?」他的身子僵得好直,孟葵擔心地瞅凝他。「本來我預定昨天去找你 解釋的,可是爸爸不在,他要我幫忙清理道館和這裡,禮物也還沒包好,所以我才會又多擔 擱一些時間。」 「這個呢?」他拿出鍊子和耳環,漾出一朵猙獰難看的冷笑。 「你還是決定送給我不收回去了,是嗎?」驚喜莫名,孟葵嬌呼著併攏手掌,眼巴巴地 等他放下。 黑炙錯愕,怎麼也想不到她會有這種反應。 「撒旦,你不是要給我嗎?」他遲疑的面容淡淡地拭去孟葵眼底的光亮。 「給妳?」有問題。黑炙暫時抑下忽火,執起她的手重新替她戴好。 「是啊!你不原諒我,爺爺他們也不肯原諒我。」她害怕地倚向他,「他們一定很氣我 。我求義爺爺那麼多次,他都不肯幫我叫你出來。」 求「義」很多次?黑炙小心隱藏殺人的慾望,僵硬地倚著酒櫃而坐,手一扭便穩穩當當 將她抱個滿懷。「義一定很煩囉!」他懶懶地微笑,輕輕淡淡的聲音仍存了幾絲鬱恨。 「可能是吧!因為……因為我還賴在大門口哭了。」她不好意思地漲紅了臉頰。「爺爺 一定覺得我很愛哭,從頭哭到尾。」 「哦?」黑炙懶洋洋低哼,溫柔地拂著她滑如凝脂的粉頰。「怎麼說?」看樣子他錯怪 孟葵了,那天晚上她來找的人顯然是他,並不是那些老傢伙。 「求爺爺讓我見你的時候哭,他要替你拿回鍊子的時候我也哭得很淒慘,爸爸還笑我說 那個晚上我才像水做的。後來我實在哭得太傷心,便要求留在這裡,因為香港對我來說太陌 生。」其實單獨一個人住在這裡七、八天,她一樣害怕。不過,這塊土地有撒旦在,多少也 安了她的心,她一害怕便會去山莊青春。 他要把那幾個老傢伙連同克安給剁了,外帶挫骨揚灰。 「妳一個人住這卻沒想到聯絡我。」黑炙痛恨再一次被摒棄在她的世界之外。 「我說過會去找你解釋,所以我想你會在山莊裡等我。」她不知所措地把玩他的鈕釦。 「而且你說不會原諒我後,便不曾到飯店來看我了,我以為你需要一些時閒消消氣,就 不敢去煩你了。」 「妳什麼時候說過要來找我的。」他有點忍無可忍了。該死的老傢伙! 「有啊?」不信你去問義爺爺和那晚的守衛先生。」不甘心被冤枉,她急著澄清。「我 真的有讓爺爺轉告你,請你等我從香港回來再解釋一切的。」 該死的,老賊,所有的事情都是他們策畫的。他們竟然這樣對他,還讓她傷心絕望。他 可以想像葵那晚淚眼迷離、求助無門的模樣,心被狠狠揪痛了。 「你不要生我的氣了。」她從他結實的腿上跪起身,平視他。 「為什麼我不要?」他的臉色很難再乎靜,只要一想起她冷酷的表情便很難。 「因為我不是故意瞞你,只是來不及告訴你一切,意外就發生了。後來醫院裡好多人, 我不敢讓你知道我其實根本沒恢復記憶,我不便找你,你又不肯來找我,事情的經過就是這 樣。」她感恩地輕嘆一聲倚回他身上。 他會有心如刀割的感覺,是因為孟葵不願向他求援,情願孤軍奮鬥的模樣時常干擾他, 教他終日惶恐,怕有一天她會真的離去。 當不安累積到一定的時日後必然會爆發,那天在醫院看到她那兩道冷絕的目光,他只覺 得他必須說些或做些什麼以挽回嚴重受創的自尊,卻從沒想到孟葵對他的重要性早已超越一 切。 這次不一樣,從翼下飄出來的風帶著一股暖暖的溫柔,孟葵奇異地感受到。「你……你 不會再生氣了,對不對?」 「如果妳敢再隱瞞我任何事,或……」激昂的情緒迫使他不得不中止生冷的警告。他很 少失控,卻奇怪的在她面前才會呈現不欲為外人知的一面,可是也僅止於她。 「或怎麼樣?」她嫻靜地凝視著那張俊秀的臉龐。 黑炙突然捧住她的臉,激切地吻她個不休。好像瘦很多。他退身抱起她,手一使勢稍稍 挪移,她便位在他世界的中心點了。 「妳怎麼存活下來的?」真輕。 孟葵睜大墨黑杏眸怔怔地瞪他。 「越來越輕了。」他刻意上下晃了晃,掂著斤兩,不悅地抱著她又坐下。 「我的食量一向很少。」她像隻落水的迷你貓,嬌柔且心滿意足地窩在主人懷裡訥訥低 瞄。 「活動量卻不少。」環視三十來坪的室內,他了然於心。 「呃?」她無意讓自己顯得柔弱,風一吹就會散化似的,然而她流於自然的一舉一動, 總是嬌脆得擺脫不了嫌疑。 「島上的房子有專人處理,妳別動手。」他突兀地吩咐。 「什麼?」他的頭髮好長了,應該修一修。孟葵認真地估量。 「後天是聖誕了……」他居然在拐彎前進? 「啊!」孟葵忽然側過身趴下,伸手想撈咫尺遠的禮物,無奈手太短怎麼也摸不到。 黑炙好笑地拉直她。「我來。」目光一觸及樹下那一大堆禮盒,他簡直抓狂。「葵,妳 ……」他沙啞地嘶喃。剛剛她點的禮物裹,他確實聽到那尊守護神的名子 「撒旦!」孟葵感動地驚呼一聲,忽然欺向他,猛親他的臉。「這是你第一次這樣叫我 。」克安說撒旦習慣以「女人」統稱所有的女人。 又來了,總是如此。葵老是出其不意地夷平任何紛爭和怨怒。 「葵,吻我。」 ◆◆◆ 果然在大屋這邊,這些老傢伙。自從他帶葵回島上過聖誕,他的小木屋儼然成了黑島的 觀光勝他,一夕之間葵也成了黛安娜王妃,一天到晚不是被不請自來的「八德」拉著四處跑 ,就是被老頭和媽帶來大屋觀賞,再不就是被炎和烙聞聲而來的女人拉著去玩風浪板。 可惡,回到這裹已經十天了,他和她相聚的時間竟然不到三天。天殺的,他真的被這票 攪局的無聊人惹火了。 黑炙端著荼盤,靜靜走進花團錦簇的後花園,臉色發沉。 「小美人,有荼喝了。」「和」笑笑地提醒眾兄弟。 「該義爺爺了。」靜坐一旁觀棋的孟葵好心提醒。 「老哥哥快不行了。」「平」見白子的氣勢去了大半,不禁大笑。 「胡扯!」不服輸的「義」氣惱了。 黑炙見圍在石桌旁的老人們團團圍住自己的未婚妻,可惱了。 「該試婚紗了。」他撥開堵在盂葵身邊的「孝」和「仁」。 「炙。」盂葵仰頭微笑,陽光立即遜色了。在人前喊他炙會比較好。 「哇哇,變天了。我們何德何能,居然勞動炙帝端茶給我們喝。」「愛」嘖嘖訝聲。 「你們是沒德也沒能。」黑炙冷冷一哼,大手一撈,旋即和孟葵易了位,決定不再沉默 。「感冒了要多喝水。」他放軟了聲音命令坐在膝上的可人兒,手掌猶戀戀不捨地膠著在那 那不盈一握的腰肢上。 「好大壺。」孟葵愁眉不展地盯著五百CC的保溫杯和茶壺。 「盡量就好,喝不完沒關係。」黑炙慵懶地微笑。 「我們可以幫妳喝。」「忠」羨慕小倆口恩愛的模樣。「炙帝」還是沒能逃過那則流傳 已久的「傳奇」,在三十歲這年遇到了心愛的女人,雖然人選不在「太上皇」預料之內,頭 痛不已的他,自從葵ㄚ頭出現就已經謝天謝地很久了。 「你們別一天到晚纏著她。」搞什麼鬼?葵是她的妻子,他們湊什麼熱鬧? 「炙,爺爺他們難得……」孟葵欲抗辯。 黑炙飛快捂住她的嘴,冰冰涼涼地環現在座的「八德」。「葵的身體不好,你們得負大 半責任,以後沒我允許,不得再進出這裡。」分明是故意剝削他們相處的時間。這些老傢伙 可能忘了,他們之間還有一筆帳沒算,他還在等待算帳的時機。 「心情不太好的樣子…」炙這小子能坦蕩蕩地帶葵丫頭回黑島過聖誕節,便表示他不在 意別人的看法,他一向隨心所欲。 「誰教你們老是霸著葵丫頭。」 「炙不是在吃醋吧?」 「那又如何?」老賊。黑炙淡淡撇嘴,不以為忤。「葵是我的。」老而不死謂之賊,他 們不該妄想偷走他的葵。 孟葵奮力撥開黑炙的手,遞出手中的保溫杯。「爺爺們渴了先喝,我回廚房再喝就好。 」 「他們的體質不適合喝這種養分過高的茶,妳快喝。」黑炙拉回她的手,懶懶散散地丟 了個肅殺的眼神警告眾老。 「還是小葵好。」就不信炙不發火。「葵啊,妳的婚禮下個月才舉行,這些天陪爺爺們 去歐洲玩玩可好?」「孝」亮著算計的眼神熠熠閃動。 「是啊,爺爺們想帶妳去巴黎買些衣服送妳,算是爺爺們的一點心意。」其餘七老均感 懷地附和道。 「謝謝爺爺。」爺爺們都原諒她了,真好。孟葵噙著熱淚,沒發現老人們詭異的眸光和 黑炙發黑的臉色。 分明是衝著他來的。這些老狐狸,成天霸著葵不放,非要他發火似的。黑炙忍著氣,硬 是維持表面平和。 「順便去香港的珠寶展走走,爺爺們的錢很多,一定要我們的葵丫頭風風光光出閣。」 還沉得住氣,不錯。「忠」加足了火勢。 香港等於舒義。黑炙攢起眉,俊臉的風平浪靜急遽瓦解。 「好不好啊,丫頭?」「仁」慫恿著。「妳不答應,我們可會很失望、很傷心。」 「沒錯。」「信」捧著心口哀聲附和。 「好……」三位爺爺一直很照顧她,其他五位爺爺雖然才認識一樣對她很好,她怎能讓 他們失望。 黑炙正想發表嚴正聲明,孟葵忽而愛戀地回首一笑。 「炙也一塊去好嗎?」 「當然。」黑炙轉怒為樂,揚聲大笑。「既然八德要送禮,我們總不能讓他們失了面子 。」等會兒應該撥個電話讓香港那邊將珠寶屋裡最典雅、最精緻、價格最昂貴的珠寶留下。 老頭千交代萬叮嚀他,八位長老年事很高了,禁不起他的報復,請他鬲抬貴手換個比較 溫和的方法。損失幾文錢夠溫和了吧!既然他們目投羅網,那也只能怪他們耍心眼找錯了對 象。 這憨丫頭,三兩下就把他們羅織的心血全給破壞了。「八德」氣得手腳打戰。 「沒戲唱了,走走走,喝荼去。」「信」氣餒地吆喝著老兄弟離開。 「鈔票記得多準備點。」黑炙冷冷地吩咐垂頭喪氣的老人軍團。「看在你們年紀已大的 情分上,有一件事我可以不計較了,不過該付的代價還是得付。」欺騙他,又害葵哭,臨老 不知死之將至。 「咳……咳……」孟葵喉嚨不適地咳了幾聲,消退了黑炙得意的冷笑。 「沒事別跟著那些老人和來和去。」他拿過她手中的杯子,掀起杯蓋,一陣熱辣的甜味 緩綬飄出。 「薑母茶!」孟葵眼睛亮,驚呼道。「婆婆熬的嗎?」炙的媽媽很討厭薑的味道,怎麼 會熬? 「老頭和媽對妳好不好。」依他看,他們是一見如故,尤其是他那個盼媳婦盼了彷彿千 萬年的媽,簡直是樂不可支。 「大家都對我很好。」她咳了咳,前天吃了幾口海水,喉嚨便一直不適到現在。 「快喝。」 「很好喝。誰熬的?我要謝謝她。」她一口一口呷著。 「謝我就好。」黑炙天經地義地一揚眉。 「撒旦怎麼會?」孟葵奇怪地抓著杯子,無法想像他在廚房的情形。 「妳不是喜歡喝嗎?」他沉著地反問。薑抓一大把丟進去,再加一點糖,笨蛋也會。 「嗯。」 「就是這樣。」他含糊不清地帶過。 「這樣?」怎樣? 笨。「妳願意為我做任何事嗎?」蠢。 「除了毛衣,你還想要別的束西嗎。」聖誕節她送給每個人一件衣服,炙發火了。 「不是。」他不要她花精神在別人身上,包括該死的「八德」。博愛的女人,他的佔有 慾可是很強的。 「爺爺他們說……」 「別理他們了。」他動怒。 「可是爺爺們對我很……」 「葵,」黑炙不耐煩地抑低嗓音。「妳的心是我的,妳的人也是我的,妳的一切都是我 的。」他獨斷地吼道。「那幾個老傢伙和島上其他閒雜人士佔去妳太多時間,妳就不能了解 我的心情嗎?」 「什麼心情。」他一直是寸步不離地守著她啊!撒且好激動。 什麼心情?「不想和別人瓜分妳的心情。」他剖開心低哮。 「爺爺們說他們難得到這兒來,並……」 黑炙惱怒地吻住她,不想再聽到任何關於那些老狐狸的隻字片語。 「撒旦,爸要我回台灣一趟。」熱吻既罷,孟葵突然想起回家的事。 「這陣子我比較忙,妳先等我幾天。」他順著她柔細的髮絲。 「只有兩三天,我自個兒回去就好。」孟葵體貼地笑笑。 舒義在那兒,他一直不肯對葵死心,還誓言等她一輩子。他無法冒任何一絲失去她的危 險。「我陪妳回去。」雖然季品儂在他的嚴密監控下絕傷不到她,他還是不願她四處走動。 黑島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 「可是我已經買好機票了。」她一直以為他會准的。「因為很近,你忙進忙出的,所以 我才……」 「只有一張?」黑炙臉色陰晴不定地推測。 「嗯。」她不想麻煩他,而且才回去幾天而已。 「什麼時候的班機?」該死的葵,潛在本性逐漸冒出,越來越獨來獨往,彷彿一點也不 需要他了。他就怕她這樣。 「今天晚上。」孟葵怯生生地從杯沿偷覷黑炙。 「今天晚上!」她敢漠視他這麼徹底? 「我會盡可能在大後天趕回來。」他好生氣。 「盡可能?」黑炙惱怒地冷哼。」這是不是表示妳有可能留在台灣直到出嫁。」 「你怎麼知道爸有這個意思?」她詫異地望向他。「他一直告訴我想和我多聚些時日, 我也是這麼想。」放他一個人在台灣好孤單哦! 「葵!」黑炙忍不住放聲咆哮,「叫妳爸搬來黑島。」 「爸爸不會答應的。」她不過是回去一趟而已,他何必那麼生氣。 「那就別回去。」瞥見她瑟縮的小臉,黑炙盡量克制一發幾乎要不可收拾的怒氣。 「不行啊,我已經答應爸爸了。」她十分堅持,骨子裡的倔強無形中抬頭。 「我呢?妳就這樣拋下我?」他終於吼出來了。 孟葵不解地瞅著他。「我只是回自己的家住一陣子,沒有拋下你的意思啊。」撒旦的形 容詞用得不太好。 她竟敢說得了無牽掛。「那裡不再是妳的家了。」他情願她一直黏在他身邊。 「我知道等婚禮舉行過後就不是了。」她同意地點頭。「才想多陪陪爸爸,讓他享享天 倫之樂。」 他被她氣炸了。「取消班機。沒有我,妳哪兒都不去。」黑炙憎恨被忽視的感覺,開始 蠻橫了。 「不可以,爸爸會到機場接我。」她輕柔地否決他的命令。 「除了他以外還有誰?」舒義已經擺明他會一輩子等著葵,這種大好良機他絕不會錯過 ,說不定就是他唆使孟良騙葵回去的,他最近已經在台灣的分公司坐鎮…… 「阿義。」 果然他也有一份,全世界的人都想和他搶葵。黑炙氣悶地別開臉。 「炙,你熬的薑母茶好好喝。」盂葵討好地轉到他面前。「謝謝你。」 黑炙凜著黑臉不吭聲。 「我該……去準備準備了。」她畏縮地跳出他懷裡。「晚上我請克安載我去機場,你忙 你的。」 她要離開他了。朝夕相處不到一個月,又要離開他了……黑炙受不了,急起直追,在花 園的人口處抓住她。 「撒旦……」孟葵為難地勾著他,緊擁的兩人站在爬滿薔薇的拱門下。 「叫我陪妳一起去。」他要確定她仍舊需要他。 「不……」他很忙吶。「才幾天而已,我可以應付。」總不能老煩著他,她知道她能獨 立,她能的。 「是我無法應付。」他負氣地低抑沙啞的嗓門。她不明白他可以妥協地追隨她飛到天涯 海角,只要她開口。 「你可以,你一直是我的支柱。」她笑著輕啄他結滿冰霜的嘴唇,不知道她的回答已經 氣壞了準老公。 「孟葵!」他扭曲變形的聲音起了顫意。「最後再聲明一次,沒有我,妳哪裡都不去。 今天我會把所有事情都交代好,明天我們飛回台灣,妳待多久我就待多久。」 「可是……」他事務繁忙。 「不要再提出任何意見,我的心情很糟。」他捏起她遲疑的下巴。「妳是真心愛我嗎 ?」他不得不起疑。從她佯裝不認識他便懷疑到現在。 「當然愛你。」她深情的瞅著他笑。「我已經說了好幾遍,撒旦還不信?」 黑炙的心絃再次被她理所當然的表白震盪。她總是能輕而易舉地加深他對她的迷戀,緊 緊扣住他的心。 「為什麼妳從不問我對妳的感覺?」他鎖住她,將她挪進懷裹,移進心裡。女人不是最 喜歡聽甜言蜜語? 「我知道你愛我,所以就不問了。」隨他回花園裹,她捧起荼,輕描淡寫的隨口答道。 「妳怎麼知道?」黑炙看她小口小口啜荼的安適模樣,心生憐惜。 孟葵放下杯子,奇怪著。「你曾經說過啊!」那天他還踢了舒義一腳呢。 她可真容易滿足,相形之下他未免貪婪了。「葵,妳……會不會忘了我?」黑炙屏息以 待。雖然他回答克安時萬分瀟灑,但誰也不知道,其實他的內心充滿惶恐。如果真有那麼一 天,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夠承受得了。 「怎麼可能,你會一直在我身旁對不對?」她根本不懷疑。 「絕不可能是別人。」因為他無法失去她,也不允許這種可能性的發生,胸腔內糾結的 那顆心已不再屬於他。曾幾何待,他已將生命許了這個既柔弱又堅強的女人了。 「所以我想忘也忘不了。」孟葵妍麗的臉龐寫滿不容質疑的真情摯愛。 黑炙情難自己地擁吻她。他也知道他離不開她,然而只要一想到有一天她或許會像上次 一樣遺忘了他,他便驚慌得亟欲發狂。 「別擔心。」孟葵緊緊環住他,看穿了他惶恐的心,心疼了。「你已經深深地烙印在我 腦中,褪不掉了。」 黑炙火熱的唇激狂地貼在她耳鬢廝磨。 「何況我怕孤單,一直很怕,只有你的羽翼才能安定我的心。」 「我沒有羽翼。我的羽翼一直是妳給我的。」失去了葵,他便什麼都不是。撒旦的羽翼 是她給的,她才是那雙包容著他的翅膀,潔白、溫暖、處處修飾他的白色羽翼。 「我也是。」埋首在他胸口,孟葵輕笑。 「我愛妳。」他慎重地流洩心情。 「我知道啊!」孟葵絲毫不懷疑,彷彿這事早已成定局。 黑炙喉頭一緊,悶了一個多月忐忑不安的心始徐徐落地。 是啊!他不該彆扭不安。不管日後葵會不會恢復記憶,那並不是重點。日子一成不變也 好,為了栓住她隨時都可能甦醒的心,他可以追她一輩子。 一輩子聽起來很順耳。 ◆◆◆ 名為「最愛」的黑炙個展?共一百五十幀佳作?黑炙渾身抽搐地看著手中的結婚賀禮, 光是葵全無遮飾的美背照片就有不下三十幀。 他們真的惹火他了。他不開殺戒見見紅,似乎太孬種。 「撒旦,這些全是你幫我照的嗎?」換好銀鍛婚紗的新娘子興奮地拿過新郎手中印刷精 美的作品集翻閱。原來撒旦是名攝影師啊!「拍得好美哦!」 黑炙淡淡地投能她-抹微笑,隨即風雲變色地揪著隨從漫步到休息室的另一頭。 「克安,涓滴不漏的收回所有的手冊,阻止任何人進入展覽館,順便『請』八德到貴賓 室等我。」一次刷了他們五白萬港幣的珠寶算是便宜他們了。不見血的代價就是這麼高,他 們竟然還學不會教訓? 「這……這……」男儐相錢克安頓時不安了。這次的複仇看來是即時的,唉!他早該覺 悟對少爺來說事關小葵都是重大的。少爺都肯讓小葵將他蓄了十幾年的長髮修剪到齊肩了, 他還有什麼好顧慮的。 少爺向來沉得住氣,所以他能等到歐陽禹大小通吃,以他的名義收遍陳家上下的賄賂後 才現身,輕描淡寫地點出歐陽早非「青燄門」人的事實。又氣又恨的陳氏子弟被歐陽暗吞了 一大筆錢自知理虧,又不敢把事情搬上台面,只好把所有的怒氣都轉嫁給歐陽,使他頓時成 為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下場自然難看。 再來就是季品儂,少爺去香港找小葵那次,就要一併把所有的事情都辦一辦,居然把人 家拖進暗巷,拿刀架在她脖子上,放狠話威脅人家。他那種鬼見了也會懼怕三分的氣勢,莫 怪乎人家小姐當場痛哭流涕連聲求饒,昏死了過去。 「你和長老們串通的事,我還沒想到要怎麼教訓你,記得這事嗎。」莫非克安知情不報 ?黑炙漫不經心地對鏡整裝。 完了,不招不行。「其實那是炎少爺和焰少爺送你的結婚禮物,只印一本。」他可不想 被分屍。 「哦?」黑炙陰寒地彎細漂亮的東方眼,突然脫下外套,優雅地捲起袖子。「惡作劇? 」 「撒旦,快來看,這一張照得好好哦!」孟葵熱切地招手。 「底片絕對不是我偷的。」這點他可得澄清一下。誰知道炙少爺會怎麼對付另外兩個少 爺?今天是他的大喜之日,兩位少爺便是憑恃這點下重注的,說什麼替天行道,機會千載難 逢。 「好,我知道了。你去『請』我那兩個好兄弟到貴賓室一下,好久沒找他們談心了。」 他溫和得接近詭異。「婚禮你就別參加了,將功抵過。」太多人需要教訓才會學乖。 「是。」到頭來最倒楣的人是他。錢克安垮下臉,絕望地看一眼美麗的新娘,才領命而 去。哪有男儐相被驅離會場的? 孟葵的驚喜不斷地隨著頁扉一篇篇翻過而累積。「每一張都很好看。」她仰頭粲然一笑 。「頂張是不是那天清晨……」羞釭了小臉,她欲語還休地問。原來炙一直在偷拍她。 「是。」該死的,連這一張他們也挑,還做跨頁?黑炙一看到她翻開的跨頁照片,臉馬 上綠了。他極力克制地瀏覽了一遍手冊,怒火越燒越狂熾。 他要挖出炎和烙的眼珠子洩怒。該死的,她的背就這麼赤裸裸地養別人的眼了。他該不 該慶幸自己只拍了葵趴睡的姿態,慶幸他在拍照之前幫沉睡的佳人披上了被單,只露出一小 截裸背? 媽的,即使是一小截也讓人忍無可忍,他們根本是蓄意挑釁。他曾經參與老頭的陰謀陷 害炎,炎氣他還有理,焰可就怨恨得有點無理取鬧了。 「妳在這兒欣賞,看好就收妥,我去去就來。」黑炙親親她的臉頰,開門走到路尾的貴 賓室,陰沉地拉開門。 「聽說你在思念我們?」離門邊較近的黑炎慢慢地捲起袖子。 「媽的,炙,你的長髮真的被那個大眼女人說服剪短了!」黑焰爆笑出聲。「真孬!」 「炎,先告訴你,這頓打完,我們之間的帳一筆勾消。至於焰……」黑炙溫和地低頭笑 笑,晃了進去,弓腳踹上門。復仇的滋味相當甜美,他會很有耐心的等。 尾聲 同年八月,據說在「焰王」的婚禮前夕,相當有手足之愛的「炙帝」送給新娘的賀禮是 一打身材超級健美的脫衣舞男,讓新娘大飽眼福以外,尚能一較優劣,害得心猿意馬的新娘 險些逃婚,因而氣煞了新郎。 脾氣粗率的「焰王」在進禮堂的前一刻,難吞怨氣,當眾揪著笑不可抑的「炙帝」開打 ,兩人驚天動他的幹架情形甚至波及勸架的「炎皇」。於是新郎掛彩進禮堂的精采畫面再次 重現,也同樣急壞了三位如花似玉的美嬌娘。 兵荒馬亂之際,有人看見八位白髯飄飄的月下老人嗑著開心果,興奮的在一旁搖旗吶喊 ,活像在鬥牛堡裡看鬥牛的熱血觀眾,盡情地宣洩堆積了千萬年的怨懟,嘴裡不斷喃喃有聲 :塵歸塵,土歸土,老天有眼,安息吧!孩子們。 經過兩次喜宴風波,神秘古老的束方再次不經意地流傳起-- 青燄帝王,四海之尊; 風火雷雨,莫測高深; 影子雙煞,鬼見莫愁; 人畏青燄,將邪兵狠! 後記 對不起! 以上這聲鄭重的道歉,是給這幾個月寫信給唐瑄,而唐懶人至今未回信的讀者們。 為什麼遲遲不回信? 因為最近忙著偷懶,所以沒空……啊!不是啦,實在是唐瑄有那「見不得人」的宿疾, 也就是眼疾。每次眼睛一痛起來便見不到人,往往要休息好久好久才能康復,一康復理所當 然得扛起寫稿情事,而本人只要寫起稿來鐵定昏天又暗他,然後眼疾復發,再然後……請諸 位從頭細讀一次,周而復始,循環再循環。 且不知諸位看眾是否能深深體諒奴家的哀愁?〔噁……吐!〕 來個歲初大回倍,大家以為如何?〔好啦!好啦!讓我拜託一次嘛!〕 一、有讀者來信說:唐瑄姊,我們實在很喜歡「青燄門」裹面的人。我不貪心,只要求妳寫 「雷」、「風」、石懷天和「炙帝」這四個人就好。真--的!〔還舉手發誓強調,她 要求的並不多〕 答:天曉得「青焰門」裡除了這些人物,還有誰可以寫?這票要求不多、良心過盛的「青燄 門」打狗仔仔,請捫心自問一番。 二、妳家是否住台中,不然為何妳對台中市的街道如此熟悉? 答:不,吾非台中人,曾經去過兩、三次。之所以熟悉台中,除了問過對台中知之甚詳的友 人外,最主要還是倚賴地圖的解說。 三、給我一張照片嘛……〔非常有韻律感的撒嬌口吻哦〕 答:不,我拒絕,還抵死不從……從……從……(空谷回音) 四、喜歡漫書、小說嗎? 答:會這麼問的人,基本上太不尊重我辛苦擠出來的後記了,罰妳們從第一本開始看起。 五、有人代閱信件嗎? 答:不會啦!沒時間回信已是罪孽,我怎麼忍心……怎麼忍心連信都不看呢。〔嗚……這樣 懷疑我可親的人格) 六、天啊,為何妳、妳、妳這陣子隔、隔這麼久才出書呢?(基本上,我是以讀音氣結的語 氣擬之〕 答:這個問題與第七個合併回答。 七、唐瑄姊,我覺得妳出書的速度好快哦! 答:所以,恕我茫然失措,不知今夕是何夕。 八、把「五色組」的某某某送給我可好,我十分呷意。 答:夾去配吧!(台語) 九、可不可以和妳通信分享心情? 答:當然可以。只要妳大人有大量,不介意我稍微有一點點慢的回信速度,當然可以。 十、為什麼我提筆寫作,到最後都會不了了之呢? 答:筆耕太辛苦的話,何妨用電腦。記得寫不下去就先休息一下再衝刺,毅力加耐力是創作 人必備條件。 十一、有些無法適應《親愛的陌生人》的平實寫法,總覺得怪怪的。 答:繁華過度想歸於平淡,此乃人之常情也,勿怪勿怪。 十二、好討厭,上回的三D人家都沒能看出個什麼東西來,沒辦法跟妳一道用餐。 答:青年創造機會,機會等待青年,別灰心,日子還是得過下去,咱們一起來等待。 十三、為了我們別熬夜,太傷身了,何況人家想看的帥哥都還沒出完呢! 答:懂,我懂。其實我懂大家的心……(可憐的唐懶人微咬下唇,含著無限委屈的晶瑩淚光 ,閃閃熠動〕 十四、妳會不會寫「五色組」外傳? 答:OH,NONONO。如前所言,太傷身了。 十五、請晝出「青燄帶金」、「紫燄帶金」、「紅燄帶金」。 答:何方妖孽如此折煞人,還不現身? 十六、唐瑄姊,我好喜歡妳哦! 答:感謝我媽生了我,阿門。 以上這些問題都是隨樣抽出,之所以抽十六個是因為這本書是唐瑄的第十六本書。 好了哦!給大家帥哥看,又回管這麼多問題,我可是拚著命把淚灑才趕出來的唷!至於 其他什麼年齡、地址、靈感凡此種種的大問題,我可是記得以前回答過哦。有空去翻翻吧。 啊!說拜拜前,回答一下最後一個問題。 為什麼妳能預告書名呢?原因絕不是我先寫好了,而是我的腦海裡已經有粗略的故事架 構。所以下本書的書名,《我心不屬於你》於焉產生,懂嗎? 最末,甭戀戀不捨了,快快躲到一旁欣賞兩位帥哥、一位美女去,別忘了謝謝出版社。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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