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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日
★★★★★★★★★★★★★★★★★

【任務】

距離地球一千四百萬公里外，地球軌道內側的遼闊宇宙空間，觀測者號太空船迎著小行星高速滑去。

宣稱無人駕駛的觀測者號太空船，無疑是個大謊話。小小的太空船艙內事實上隱藏著一個矮小的身軀，那是美國空軍的阿當．雷恩上校。

觀測者號跟小行星仍距離二十萬公里，在這個距離還未能目視小行星，但憑著高科技的光學攝影技術協助之下，小行星在螢光屏上看來像是一顆略呈長形的蠶豆，卻在彎背上長了一個駝峰，整個殞石以中央為橫向軸心向前旋轉。

小行星的周圍一百公里內，散佈著由直徑幾厘米到幾公呎的碎片，各自依著本身的軸心旋轉。當陽光受到碎片旋轉的切面反射，形成無數的大小反光點，在小行星的周圍佈成一個閃爍的光團。

根據雷射測量顯示，小行星寬十四點五公里，但全長卻有廿三公里，比起原先估計的體積要大。

「又是一個壞消息。」雷恩上校望著螢光幕內的小行星自言自語，在他記憶裏又有有幾多次任務是完全在掌握之中？

他們的最大問題是缺乏時間，所有的準備都是匆忙之中完成的，設計得極複雜的儀器組裝，直至起程前兩星期才趕及完成。雷恩想起那些電影，描述太空船輕輕鬆鬆地降落小行星然後把它炸毀，就不禁苦笑。

就以觀測者號來說，他們根本沒有時利用其他星球的重力加速的機會，只好老老實實靠觀測者號本身的火箭引擎，全程推動太空船以直線形式往小行星迎去。

因此整個計劃是一張單程車票，觀測者號太空船的行動是沒有回程的，所有的燃料已經在先前的加速時耗盡，剩下來的燃料只足夠調整太空船的方向等小動作而已，太空船將會跟小行星在一百公里的距離交叉掠過，繼續往前漂流，直至被太陽的熱力吞噬為止。

然而，雷恩卻沒有一點怨懟，因為他本來就命不久矣，自他知悉自己患上末期肝癌，他曾經自暴自棄一段頗長時間，甚至幾乎精神崩潰。直至翟格將軍找上了他，令他最後的短暫人生可以活出無比的意義。何況，國家答允把他的家屬總共四十六人全部納入保全計劃之內，這就是他的最大報酬，雷恩已經無後顧之憂。

事實很快就証明太空船內載人真是個好主意，三小時前發生了個小意外，太空船被花生般大小的小行星碎片擊中，碎片從船頭擊穿艙壁，穿過他的右腳小腿骨，隱沒在艙尾的鋼板，撞擊引起的小爆炸造成核電系統短路，同時間又切斷了太陽能供電系統的電纜。

要是觀測者號真是艘無人太空船，整個攻擊行動在那一刻己經宣告完蛋，然而雷恩只花了十五分鐘就完成了兩個供電系統的搶修，挽回了整個行動。

小腿創傷又或者供電系統的損壞都不是雷恩最擔心的事，反而艙壁的破裂引致氣體洩漏，氧氣的存量快速下降令雷恩精神緊張，擔憂能否有足夠的氧氣維持生命至任務完成。

雷恩搖搖頭企圖摔掉佔據在心中的沉重憂懼，再次提醒自己整個地球的命運就看這任務的成敗，他已經有了犧牲的準備，亦知任務亦不會一帆風順，雷恩比任何人更沒有資格害怕，他必須堅持下去。

前艙壁較大的孔洞雖然已經被一片修補膠布壓著，但氣壓仍然從縫隙中急遽洩漏，氣體逃逸時發出的尖嘯，剌激著雷恩已拉緊了的神經。

雷恩深呼吸一下，盡力保持著一貫的沉穩冷靜，雖然氣壓下降，呼吸暫時無礙。雷恩伸手摸摸用膠帶大力包紮的受傷小腿，注射了麻醉劑後，傷口已經沒有那麼痛楚，但他不敢注射太多，怕會影響頭腦清醒。小腿包紮得非常緊，沒可能再流血。雷恩苦笑地想，只要保著腦裝和雙手就可以。

雷恩全神貫注在電腦顯示的資料上，在適當的時候發出無懈可擊的指令。抬頭看看左上角的一個跳子顯示器，上面顯示的兩列數字正不斷遞減，一列顯示太船與小行星相交的時間，另一列顯示距離，正急遽遞減。

由於遙控修正核武火箭涉及極頻繁又複雜的訊號交流，太空船與火箭間的訊號延誤會因距離增加而擴大，造成誤差，加上接近太陽的關係，太陽風暴影響著電訊的穩定，因而太空船在核武攻擊時與小行星的距離必須在八萬公里之內，換言之必須在觀測者號在與小行星相交掠過的前後共六十分鐘內完成核攻擊，亦即每次核攻擊相距四分鐘。

十七枚火箭中，除了十二號火箭在大氣層外失控，被遙控摧毀外，其餘皆安全抵達，雷恩暗自慶幸至今只失去一枚火箭，比他估計中的四至五枚少得多，這些火箭的引擎及燃料筒和其他配套的導航設備，只是急就章的堆砌而成，更不要說經過甚麼嚴格測試，能飛到這裏己經算很不錯，這應該算是個好消息。

這也是他在此的任務，地球對小行星所知並非完全了解，再者，各種參數的不明確，行星的重力場、太陽風暴或小行星受到高溫裂解，都會對小行星的軌道和速度產生影響。

根據預測，火箭在最後的攻擊階段，導航數據和指令相對實際情況會出現輕微偏差，而雙方都以高速靠近，所謂『差之毫釐，謬之千里』正正是這狀況的寫照。

因此需要因應實際環境作適當的調整，然而地球和這裏距離實在太遠，由火箭出錯至地球發出修正指令，電波傳訊來回有整整一分鐘的時間差，到時火箭早已飛得不知所蹤了，所以必須設立一個這樣近距離的火箭控制中心來監控和調度一切。

事實上，最先提出的方案是派遣爆破小隊直接登陸小行星，在合適的位置鑽探爆破，務求一舉把小行星裂解，但計劃一開始便發覺困難重重。

首先小行星的重力根本不可能抓牢太空船，加上它的自旋力，如果要勉強登陸，必須以拉索綁緊固定船身於小行星表面，只要操作上有些微出錯，輕易就可把太空船和登陸人員拋出太空。

再而是燃料問題，要把載人太空船推離地球引力，加速飛往千萬公里外的距離，然後完全減速，再而掉頭加速至與小行星同步的十萬公里時速，還要留下足夠燃料給太空船回航時減速之用，單只看看這四個動作所需要的燃料量，就叫那群太空專家立刻舉手投降。

另一個最大問題仍然是時間，地球的專家小組根本就來不及發展一套鑽探系統，來配合小行星的深層爆破計劃，太空總署考慮過種種問題後才決定現在的方案。

四枚核武火箭先後在觀測者號的右側六百公里外掠過，雷恩不斷檢查電腦的資料，確定火箭一切正常。

首枚火箭到達預定的修正點，引擎點火成功，開始修正飛行角度，修正完成，進入目標攻擊通道，開啟引爆程序完成，一分十二秒引爆。

由於要在小行星的側面攻擊，因而必須修正火箭的飛行軌道。

電腦報告不斷傳來，資料顯示編碼三號火箭偏差一．五秒與及０．０２５度，主電腦正在迅速運算，自動進行修正。

電腦發出的提示警號把雷恩的注意力拉回第一枚火箭，攻擊進入最後倒數，雷恩手心冒汗，不自覺地跟著顯示器一起大聲倒數：「十，九，八．．．．」

在這一刻，雷恩心中只有任務的成敗和人類的安危，渾然忘卻自己的命運。

工業大廈內聚著九個男人，除了李子超等四人外，其他人都不知自己為甚麼在這裏，只是應甘振堂和李子超等四人邀請到會。應邀者見聚了這許多人，有認識也有不認識的，大家你眼望我眼，都不知道葫蘆裏賣甚麼藥。

也沒有甚麼客氣場面話，甘振堂開門見山的直接進入正題，李子超亦把準備好的資料影印本派給各人，眾人一面看著文件列舉的証據，一面聽著甘振堂的說話，一張張面孔漸漸灰白起來，像是一群快要被拖出去行刑的死囚。

「無論你相信與否，參不參與我們的組織，又或者決定自組求生隊伍，我希望大家答應我一件事：請勿向任何人洩出這個秘密，因為這個秘密關乎到這裏每個人，又或者你自己的生存機會。」甘振堂誠懇地說。

甘振堂的故事是那麼驚人，令人難以置信，眾人完全沒有半點心理準備，聽罷立刻哄動起來。四人早已經預料這個情況，連忙出言安撫。

「甘振堂，你所說的跟本就沒有真憑實據，難道就憑你一句說話，就叫我們相信你，加入這個組織？」一位軒昂英俊的青年提出質問，態度不自覺的流露出一股不容易妥協的傲氣。

這一問，隨即惹起其他人附和。

「這位是．．」李子超問。

「這是我的好友楊俊傑先生，是一位出色電子工程師，」甘振堂接口，轉頭向楊俊傑說，「五天後的清晨，到時隕石掉不掉下來當然最清楚不過。可惜你不可能等到那時才下決定，你現在就要為你和你家人的命運下賭注，不瞞你們，所有參加的成員是要犧牲你們全部的財產，甚至你現在所有不錯的職業，和大好的前途。」甘振堂堅定地凝視著揚俊傑說。

人群響起了一陣低語，顯然這不是個令人心服的答案。

「好了，甘先生，就算你是對的，但在這麼嚴重的大災難裏，我們可以做些甚麼？參加你們與否又有甚麼分別？」一個滿面精靈，年約二十來歲年青小伙子問，雙目精光閃閃，一看就知是鬼主意多多的模樣。

「他是卓達明，我的下屬，」鄭耀揚向甘振堂介紹，再指向另一位年輕人，「他是江文山，亦是我的下屬。」

卓達明屬鄭耀揚攻擊小組的隊長，平時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執行任務時卻沉狠冷靜，智勇雙全。

江文山是小卓的同僚兼好友，大家都叫他江山，與小卓兩人年紀相若，更是攻擊行動小組內最合拍的一對。兩人一同經歷無次出生入死的任務，建立了牢不可破的友情和信任。

江文山向甘振堂點了頭算是打個招呼，顯出了這警隊精英獨有的自信與傲氣。

「卓先生．．」

「不要客氣，叫我小卓就可以了。」

「好吧，小卓。答案很簡單：一個有準備的組織在災難中有一定的生存機會，但我能不保証有多少；但一個沒準備的人的生存機會可說是零。」

「甘先生，何以你如此肯定個人的生存機會是零？」江山接口問。

「大災難後，地球的生態會被嚴重破壞，糧食生產鐵定會停頓最少一至兩年甚至更長，在糧食的供應斷絕之後，你認為可以在這荒蕪的世界捱上多久？」

一時間江山未能答得上來。

「擁有強悍戰力的武裝集團將會雄據一方，掠奪地上所有僅存物資，其他所有倖存者都是敵人，是消耗物資的寄生蟲，會分薄了武裝集團的生存機會，所以應該被盡力予以滅絕。到時荒野上無可避免地成為一個強者生存，弱者被屠戮的世界，這就是定律。若不及時儲備大量糧食，再配合強大的自衛戰力自保，生存只是一個夢話。」甘振堂續說。

「但如果隕石到時不掉下來，你可知我們損失有多大？我們的前途甚至人生不就此毀了？」楊俊傑質問。

「若真是如此，你應該慶幸檢回一條小命，事實上，我們四人早已打算放棄所有的財產和前途。」

李子超早估到眾人必有此一著，不慌不忙在身旁提出一個重甸甸的手提袋，隨手一倒，少說也有幾十疊的千元大鈔就滾在地上，一百張一疊，即共三百多萬元。

「這是我們四人可即時調動的現金，明天我們可安排得更多借貸，稍後我就要把這些錢分給各位，作為明天開始儲糧行動的運作資金。」

眾人都震撼地看呆了眼，更明白甘振堂等四人是非常認真的，亦不怕其中有心懷不軌之徒，因為若災難成真，這些錢本身己經是不再重要，重要的只是它可以換到的糧食。

眾人不禁都陷入沉思之中，事實上，近月來也真太多不尋常的事發生，每個單獨事件看來都是那麼不可思議，但若以甘振堂所說的隕石災難作為一切的起因，所有事件不但能串聯起來，而且變得極之合理。

眾人雖然不願承認，卻不敢不相信這是個事實，萬一災難真的發生，外面的人誰也別想活命，組織起來就是他們唯一的機會，亦是唯一的生路。

激動的情緒漸漸平復，每人都認真地考慮加入組織，不但因為自己，更為了家人，老實說，除此以外，他們根本就沒有甚麼可以選擇，他們必須要為自己的命運作生命中最大一次豪賭。

在李子超提議之下，甘振堂宣佈一個三十分鐘的討論時間，讓大家考慮了一下自己的立場和意向。

經過一番熱烈的爭論，部份立場不定的人開始傾向接受災難的事實，眾人的意向亦在相互影響之下開始統一。直到甘振堂重新要求各人表態時，亦如李子超所預料，全體一致加入組織。不過亦是好險，如果有任何人表示不願加入，那時才真正頭痛。到時也不知要辣手摧命還是要長期禁固好，以防消息洩漏。

由激辯進而達成共識的過程，令各成員之間增加相互的了解。大家亦由爭論災難的可能性，轉而不知不覺間已發展為討論如何準備面對這滅絕性的災難。

小卓老實不客氣的抱著大堆的餅乾汽水回來，這小伙子最鬼靈精，邊咬餅乾灌著汽水咕嚕咕嚕問：「那我們可以做些甚麼？下一步又怎麼辦好呢？」

甘振堂見到他們兩個小子的模樣就不禁好笑，說：「當然是用地上的鈔票，換來足夠你正在吃喝的東西，來保著大家的性命。」

「哦───」小卓來一個恍然大悟的樣子。

「當然，儲備糧食是其中一個條件，我們還要建立一個足以自保的戰鬥力量，抵抗任何可能會來搶奪物資的其他團體。」鄭耀揚在旁邊補充說。

「嘻，這不就是我們的強項？對對，你就算我們兩個在內吧。」小卓一直都敬服這個上司，鄭耀揚的意見他自然認同，而大多數人亦承認這個事實。

在李子超特意安排下，甘振堂首先介紹了鄭耀揚的特別行動連指揮官的身份，其中幾位不認識鄭耀揚的成員，立時對鄭耀揚和江卓他們另眼相看，肅然起敬，亦自然對這個組織更加有信心。

小卓懷疑地向甘振堂說：「那麼你是不是我們組織的頭領？」

有了小卓，氣氛亦輕鬆多了，大家都望向甘振堂，等他回答。

「我並沒打算擔這個重擔，於是只好當他的助手，」甘振堂卻聳聳肩，手指著李子超，正容地說，「這個組織由李子超先生指揮。」

鄭耀揚和邱建立首先拍手叫好。

李子超正盤算著下一步方案，聞言呆了好一會，才醒覺甘振堂真的是指自己，連忙搖手說：「喂，老甘，你別亂開玩笑。」

甘振堂舉了一下手，阻止了李子超說下去，再向與會眾人正容說：「我誠意推舉李先生擔任我們的領導人，雖然我是組織的發起人，但說到處理危機的能力，我怎也及不上李先生。從這一刻起，不斷會有突發危機需要迅速有效率地處理，而李子超先生絕對有能力勝任組織領導人一職，相信在座中亦只有他，才有控制和指揮一個龐大的工作隊伍的經驗，各位大部份都認識李先生，當然會承認他這方面的能力。」

「我第一個願意接受李子超作為我們的領導人。」鄭耀揚舉手說。

邱建立連忙附和舉手。

眾人恍然，在場每個人都是各行各業裏出類拔萃的人材，但說到要管理一大群來自各方的成員，令他們恰如其分，各司其職，單只想想就夠頭痛。況且組織的領導人更要面對和解決將來許多不可預計的難題，事實上大多數人都認同他的能力，但更重要的是李子超的人緣極佳，以他為組織的領導人，至少會令組織更為團結。

「我是陳國光，李先生曾經與我在同一間公司內辦事，雖然不同部門，但因工作關係，常有接觸。他處事的手法靈活果斷，是一個解決問題的高手，也是我少有佩服的人之一。唯一令我擔心的是，他的性格太和善了，是否有足夠的魄力和強韌的意志，在這個嚴酷的競爭環境下，帶領整個組織渡過危難？」

有部份認識李子超的人也有同感，都不禁有些忐忑不安。

「李子超先生是個好好先生的確是事實，但話說回來，有鄭耀揚和江山小卓這幾位軍事專家在旁輔助，大家亦可以安心。畢竟，在現階段來說，由李子超來領導實在是最佳的安排。」甘振堂信心的說。

大家想起手持衝鋒槍的黑衣蒙面特警，以雷霆萬鈞的手段破門入屋摛殺強敵，那機靈勇悍的無敵雄姿，一股安全感便油然而生。

「相信大家有所不知，其實李子超對軍事亦非是外行，雖然只是遊戲性質，他具有多年領導業餘野戰隊的經驗。」鄭耀揚為了安眾人的心，特意補充的說。

江山和小卓聽罷不禁眉頭一揚。

兩個特警小子見李子超年紀輕輕，外表平凡又不出眾，看起來還有點戰戰兢兢的，橫看豎看硬是沒有丁點兒大將風範，都有點不服氣。在他們心中，只有上司鄭耀揚才有資格坐這首領位子。但見鄭耀揚首先贊同，心知道他早已默認這個安排，暗忖這個李小子難道真有點本事？

如此一來，組織領導人一職就重重落在李子超肩上，李子超不禁暗暗叫苦，這才明白甘振堂和鄭耀揚他們是預先商量好了，就只把他一個蒙在鼓裏，想著不禁恨得牙癢癢。

「哦，原來你才是『總』指揮。」小卓故意誇張地向李子超說。

李子超卻聽得頭也大了，無奈苦笑算是應了。他明明只打算做個甘振堂又或者鄭耀揚的助手，卻不知怎地無端端的成了『總』指揮。但這時刻不宜即時反對，以免阻礙計劃進展，權衡輕重，只好暫時接受安排。打算遲些安頓下來後，才提出改由甘振堂或鄭耀揚出任組織首領。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