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個頭也好，即使隔著車窗的無聲再見。
 

呆立在門前的路邊，看著他的車子緩緩駛離，竟妄想他會突然停下。

會認識他，是因為他刊在雜誌裡的一則徵友短文。見過第一次面之後，每次都是他開車到住處接我，然後再到咖啡館或小茶館。老樹咖啡、楓丹白露、耕讀園、奇緣或是路邊的茶攤。他比我更懂得享受不同的生活模式，就像他的思路的無邊廣博；或許就像他自己說的，因為工作需要，加上他喜歡的東西太多，就這麼夾雜著。

他在一家出版社的台中辦事處任職，因為職務的需要，經常飛來飛去…。台中、台北、上海、北京、東京…。他問我要不要帶些什麼小禮物，我不想讓他破費，他卻執意要送我東西；後來，我請他幫我帶火柴盒，因為有紀念性，又不用花錢。

他送給我香港半島酒店和蘭桂坊一家酒吧的火柴盒，還告訴我，那是香港島最大的同志酒吧，有機會要帶我去逛逛。

有一回，他突然提起一起架構網站的計劃。他知道我對寫東西一直很有興趣，只是因為缺乏動力，沒有付諸行動；他連網站的名稱都想好了！「雙陳記」我和他都姓陳，剛巧取雙城記的諧音，各自負責一部份；至於美編方面，他會自己搞定。說著，他還信手在餐巾上畫一個人形，轉了方向，推到我手邊。「覺得怎樣？還可以吧！」
 

「很現代感的線條插畫，你有學過？」
 

「只是喜歡隨手塗鴉罷了！」

喜歡聽他聊工作，談他的新企劃，總覺得從他身上可以學到很多。認識他近四個月，彷彿生命裡開了一扇新的窗口，不斷看見繽紛的景象。
 
「公司在北京設一個辦事處，需要人過去管理；我沒有家累，所以就落在我頭上了！」
 

「什麼時候過去？」
 

「明天。公司要我先待個半年、一年。」
 

「你現在才說，來不及為你餞行。」
 

「不了！我最怕那種傷感的場面，本來不想對你說，卻又覺得還是要讓你知道。」
 
他看我突然沉默，伸手搭在我的手背，輕握著。

「別忘了！我們要一起架網站；這下真的成了雙城記了！你在台中，我在北京。」

我沒有告訴他，我早已經整理好許多資料，磁片就一直放在包包裡，等著請他給一些意見；只是，他後來沒有再提起，我也不好意思問他。畢竟寫東西不是本行，只是喜歡記些生活手札，和他專業的文字工作者比起來，水準差太遠了。其中有幾篇是關於他，以他對文字的敏銳，他一定能懂。如果，他看過那些短文，也許就不會有這一刻的沉默。

車子轉進太原綠園道，再轉一個彎，就要說再見了。這些日子的相處，以為自己剛抓到什麼，一握緊，才知道什麼也沒有。

車子停在門口，他側身給我個吻，落在唇上，輕輕地。

「很高興認識你。只可惜，這段時間可能很難聯絡。」

那是一九九四年。

而我依然在這座沒有你的城。